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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初她拎着行李要离开洪宅时,除了邱丽琴和管家有“道义”上慰留她一下外,其他人可都挂着满意的笑容目送她离开。
虽然她和生父洪昆尧不是那的亲近,但还是会替他感到无比的悲哀。
奋斗了一辈子,换来的却是这样的结果--身上插满管子,动也不能动地躺在床上,想干脆的断气都没办法。换作是她,她宁愿不要那有钱,日子过得去就好了。
先前管家转交给她的“零用金”几乎全都交给房东太太当租金及押金,再不赶快找到工作,到时候会连泡面都买不起。
“铛铛铛~~”单调的手机铃声响起。
洪乔臻瞥了眼来电显示,是个很陌生的号码……或许该说所有的电话对她而言都很陌生才对,除了曾大庆以外,她也没其他亲人与朋友,除非没钱了,否则曾大庆根本不会找她。
铃声停止,她无所谓的耸耸肩,反正没接到也无所谓。
“铛铛铛~~”手机再度响起。
是刚刚同样的号码,犹豫一会儿后,她决定接电话。“喂。”
“洪小姐吗?”话筒传来客气的低沈男音。
“……是。”洪乔臻沈默一会儿才回答。
“我是俞正新,洪太太的律师。”
能再听到洪乔臻的声音,让他现在的心情很好,虽然他是来“报哀”的。
“喝!喔~~俞律师你好,你怎么知道我的电话号码?”现在连律师都这么神通广大呀!
“洪家之前就有给我妳的联络电话。”
“喔,有事吗?”
“嗯……洪先生去世了妳知道吗?”洪家本来不打算让她知道,担心她会因此反悔而跑回去和他们争财产,但他觉得要是连父亲死了都不让她知道的话,实在是挺不人道的,所以他建议洪家还是通知洪乔臻会比较好,也可避免招来外界的闲言闲语。
洪家经过讨论后接受他的建议,但是同时也要他保证洪乔臻签的切结书具有法律效力,她只能回来尽尽孝道,财产的分配可不准她插手,他仅淡淡回应,告诉他们切结书确实具有法律效力而已。
看到洪家为了争夺财产这样面目狰狞,他觉得洪乔臻比洪家的任何一个人都要可爱。
本来通知她的工作不见得非要他做不可,但他想再和她联络的意愿超乎自己所能想象,所以就自告奋勇了。
“嗄?什么时候的事?”她只是惊讶,却没有任何悲伤的感觉。
“上星期三。”
“喔。”五天前发生的事,现在“就”让她知道,洪家还真是“看重”她啊!“那……”现在是要她怎样?
虽然是自己的亲生父亲,可是她真的一点哀伤的感觉都没有,只有替他感到解脱。
“妳会回去吗?”俞正新不确定她愿不愿意再回到洪家。
“嗯,你应该说,他们想要我回去吗?”洪乔臻纠正他。
俞正新苦笑。“他们认为妳该回去。”她真懂事,但他还是换个方式回答(奇*书*网。整*理*提*供)以免伤害到她。
“是喔。”她不相信洪家会主动要她回去。
“嗯。”
“那你觉得呢?”反正他是律师,不问白不问。
“我?!”
“是啊,你是专业律师,我要相信专业才对,你觉得我该不该回去?”她觉得自己很贼,竟然把问题丢给他。
俞正新觉得有点好笑,她说得这么理直气壮,好像她才是他的当事人一样。“这跟专不专业或是不是律师没有关系吧?妳可以自由决定要不要回去。”
“……”洪乔臻考虑中。
“洪小姐?”
“嗯。”
她的回应让俞正新露出微笑。“我以为妳把电话丢着,去忙自己的事了。”
“嗯……我会找时间回去上香,也会参加告别式,就这样。”她想,还是不要回去守灵会比较好,免得洪家的人看到她就有如芒剌在背,怎么样都不舒服。
“好,等告别式的日子一确定,我再通知妳。”他也觉得这样比较好,否则洪家人不知道又会想出什么奇怪的招数对付她。
“嗯。”
“那……”
他们都知道应该要挂电话,却又都舍不得挂掉,所以同时开口,然后同时逸出笑声。
“要不要一起吃个饭?”俞正新开口邀她。
“我想,这个时机不对也不好吧?”他原本是打电话来通知她父亲去世的清息,演变到最后却变成约吃饭,要是被人家知道,她一定会遭天打雷劈的!而且这件事要是传到洪家人的耳里,对她和俞正新都不好,还是暂缓比较妥当。
“也对,抱歉。”他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像这样欠缺考虑就提出邀约,实在不像他的风格。
“没关系。”她好想答应他喔!
“那……等告别式的日子确定后再联络。”他感到冷汗直流,没想到自己竟然将告别式和约吃饭混为一谈,真是丢脸丢到大西洋去了。
“好。”
在尴尬中结束这通电话,挂掉电话后,洪乔臻不断用手朝着脸部搧风。
她刚刚可是紧张得不断冒汗呢!
原本应该是通知她父亲去世的电话,却被模糊焦点成约吃饭的电话,真让她哭笑不得。
下次,如果俞正新再提出邀约的话,她一定会马上答应,但前提是--那时她必须已经和洪家毫无关系才行。
“小心下车,一个一个慢慢来。”洪乔臻不断地提醒争先恐后要下娃娃车的小朋友。
她只花了一个星期的时间就找到这份工作--乔治亚幼稚园的助理老师。
这只是好听点的称呼,其实她的工作不过是帮忙打打杂、负责跟随娃娃车接送小朋友罢了。
这间乔治亚可是上过好几次电视的贵族学校之一,即使只是幼稚园,每位老师也都是精挑细选出来,除了要幼教系毕业外,至少还得精通两国以上的语言,称得上是精英中的精英。他们当然可以骄傲的认为自己不该做这样简单的工作,因此园长特地另外聘请几个助理老师来帮忙处理这些杂务。
洪乔臻先要盯着这些比她还跩的小朋友全部进到教室后,然后开始负责校内一些园艺的修剪及洒扫工作。
在学校的工作很简单,除了洒扫以外,早上九点及下午四点的点心时间和午餐时间要帮忙分送餐点,如果有老师需要帮忙的话就去支援,算是一份轻松的工作,当然薪水也相对不高,对她来说却已经足够。
她觉得现在的小孩真的好幸福,不但有幼稚园可以念,而且每个都是父母亲的宝贝,哪像她没念幼稚园就直接读小学,还花了好长的时间适应团体生活,而且课业也跟不上人家。
不过,幸福归幸福,她还是觉得现在的小朋友比她可怜多了,因为除了要来上学以外,每个小朋友都还要另外学习多项才艺,每天排满满的课程,比一个上班族还累,这是让她觉得很不能理解的地方。
她刚来的时候就听说过,有个妈妈让她还没读幼稚园的女儿同时学习十二项的才艺,每天课程满档,最后小女儿竟然留言给妈妈--我恨妳。
多锐利的三个字啊!
后来那个妈妈删掉了部分才艺课程,然后把女儿送到乔治亚来。
她见过那女孩几次,她感觉那女孩还是非常不快乐,如果她的妈妈想改善问题的话,实在不应该将女儿送到这儿来才对,这里的竞争激烈到让人无法想象小朋友的世界也可以这么复杂。
“乔臻?”孔雀班的班导周淑芬唤她。
洪乔臻转过身,手里的水管还不断冒出水。
周淑芬用着命令的语气说:“我们班要上陶艺课,妳来帮我搅拌陶土。”孔雀班的老师的确也骄傲得像只孔雀,连个请字都不会说。
洪乔臻已经习惯园内老师这种支使人的态度。“好,我马上过去。”
有时她真的很怀疑,这些把助理教师支使来、支使去的正牌老师,真的可以把小朋友教好吗?
洪乔臻帮忙搅拌陶土,搅拌完成后还要负责分送给所有的小朋友,她将陶土平均地分好,每一个陶土团都一样大小。
小朋友们专心捏着自己手上的陶土,教室的一角突然传来一记声响,引起大家的注意。
只见班上最高的高建安将一向沈默不语的俞信伦给按压在地上,四眼相对,谁也不说话,就只是维持这样的姿势互瞪。
周淑芬连忙赶过去,洪乔臻则是立在原地听候差遣;园长有规定,助理老师是不可以直接管教学生的。
“怎么了?好好的怎么打起架来了?”老师先将已经滚成一团的两人分开。
面无表情的俞信伦不发一语,只是瞪着高建安。
高建安则眼眶泛红地向老师哭诉。“俞信伦抢走我的陶土,换这个烂的给我。”一手指着地上已经被压成扁平状,还染上许多可怕色彩的陶土。
“信伦,你怎么可以这样?老师说过多少次,不可以欺负同学,你不能因为自己的做坏掉就抢其他同学的,这样是不对的行为,知道吗?”周淑芬板着脸对俞信伦说教。
洪乔臻觉得很不可思议,因为陶土是她发的,所以她知道那个叫俞信伦的小朋友并没有欺负同学,而且她刚刚也有看到高建安把自己的陶土染色染坏了,她还在猜想他会如何处理,怎知就发生这件事。
而且周淑芬连问也不问,就直接教训另一个小朋友,这么不公平的教育方式竟然出现在乔治亚?!
“你出去罚站!这堂课你不要上了!”周淑芬将俞信伦拉到教室外罚站。
洪乔臻发誓,她真的看到高建安因为老师的决定而偷偷窃笑着。
高建安也注意到她正在看他,却没有收回笑容,反而对她露出挑衅的神情,因为他知道洪乔臻不能对他怎样。
洪乔臻心里极度不爽!这死小孩,才这么小,心机就这么重,让她直想冲上前去痛揍他屁股一顿。
周淑芬回到教室后,马上换了张带着温暖笑容的脸面对高建安。“好了,不要哭喔,老师再发新的给你。”
高建安点头后还故意抽噎几下,好显示自己的无辜。
“乔臻,再发一个给他。”周淑芬还是不会说请。
洪乔臻另外再拿出一个陶土团发给高建安,对于高建安这样卑鄙的行为,她感到不齿,也见识到孔雀班老师势利到是非不分的一面。
洪乔臻很担心被罚站的俞信伦,不知道他会不会因为心理不平衡反而产生行为上的偏差。
将陶土发完后,她欺到周淑芬的座位旁低声问:“老师,外面那个同学可不可以进来上课了?我觉得错好像不在他欸!”虽然用的是猜测的语气,实际上她的意思就是俞信伦根本没错。
“不行。”
“可是……”可是俞信伦并没有错啊!
“唉,妳都不知道我们当老师的辛苦。我们园里百分之九十的小朋友都来头不小,这种政商名流的小孩谁也惹不得,偏偏就是有些家长因为想要挤进上流社会,拓展自己的人脉,所以勒着裤带、硬着头皮也要把小孩送进来,这就更困扰我们了。就拿高建安来说好了,他的爸爸是“万顺流通”的董事长,身价数亿,光是这学期就先赞助我们五百万的硬体设施了,妳说我们惹得起吗?”
“那也不能因为这样就……”
“俞信伦平常在学校也不多话,只知道他爸爸是个律师,但现在律师满街都是,有的人还得靠上电视打知名度,比起高家的家大业大,我们当然要知道轻重啊!两害相权取其轻的道理妳懂吧?”周淑芬说得理直气壮。
洪乔臻知道再说什么都没有用,这家幼稚园生病了,虽然有一流的师资、顶级的硬体、高级的教育环境,但是不论是老师或是学生都病了,价值观扭曲得很严重。
“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要先去忙了。”她不想再继续待在教室内,这会让她窒息。
“好,妳去吧!”
洪乔臻叹口气,从头到尾她都没听到周淑芬说过请、谢谢、麻烦等礼貌用语,这样到底怎么教小孩啊?
离开教室时,她特地瞅了俞信伦一眼,只见他站得直挺挺的,俊俏的小脸上有着倔强。
她希望他不要因为在这样一个不平等的环境上课,而导致有行为上的偏差,更希望他的家长能够注意到这个严重的问题,不要一味的只是把小孩送进来后就不关心他。
第三章
俞正新三步并作两步地快步走向乔治亚。
他差点忘了今天早上保母因为急性盲肠炎住院,而临时先向他请假两个星期,所以这段时间他必须亲自接送小孩,不然就得另外想办法请人接送。
他抬起手腕看表,已经迟了一个小时,不知道信伦是不是已经等得不耐烦了?
三年前和前妻离婚后,信伦就归他抚养,但是除了在金钱上让信伦不虞匮乏外,大部分的时间都是由保母陪他比较多,他则将心力全部投注到律师工作上。
他用工作来麻痹自己,也是向前妻证明即使他没有万贯家财做后盾,还是可以凭借自己的力量成功。当然,他能有这般成就,前妻的“势利眼”也是功不可没。
他不怪前妻,以她贵为南部望族独生女的高贵身分,嫁给他这个当时什么都不是的小律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