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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怪前妻,以她贵为南部望族独生女的高贵身分,嫁给他这个当时什么都不是的小律师,确实是委屈了点,何况她都还没能适应“平民”生活,信伦就来报到,更让她饱受压力,最后终于受不了而提出离婚。
他承认他不是一个好爸爸,至少这三年来不是。
当他来到乔治亚门口时,很快就看见信伦正和另一个学童在一起,不过他们看起来像是在吵架。
俞正新停下脚步,将身子隐到电线杆后,视线越过学校的铁栅门,想看看信伦会怎么处理?
“你敢撞我?!你不知道我爸是立法委员,我妈是市议员吗?”杨明翰用力推俞信伦一把,因为没站稳,所以信伦跌坐到地上。
杨明翰是乔治亚幼稚园内有名的小魔头,仗着父母的名气,总喜欢欺负一些比较木讷弱小的同学,老师们也知道这种情况,但是只要不太严重的话,睁只眼、闭只眼就过了,学校也不想招惹不必要的麻烦。
俞信伦很快站起身,拍拍屁股上的灰尘,面无表情地直视着杨明翰。
“看什么看?”杨明翰跩得很,他已经注意俞信伦很久了,俞信伦总是一个人坐在最旁边的位置,很少说话,也不跟其他小朋友玩,上下学都有保母接送,和同学少有互动,最让他生气的是--俞信伦从不把他当老大看。
所以今天他故意撞俞信伦的肩膀一下,然后反栽赃给他,说是俞信伦故意撞他,反正就是要找麻烦就对了,目的就是要让俞信伦知道谁才是老大。
但是俞信伦根本不理他,背着书包想越过他,却被他挡下。
杨明翰将手放在他的肩膀上,不让他继续往前。“你想溜吗?”俞信伦越不说话,他就越生气。
俞信伦只是微偏肩膀欲闪过他,杨明翰却加重力道不让他走。
“你很跩喔!”说完,竟迎面一拳打到俞信伦脸上。
俞信伦不哭也不说话,还是面无表情地瞪着对方。
俞正新看到儿子被打时,很想冲过去为儿子讨回公道,转念一想,又希望儿子能够自己解决,所以克制自己忍下冲动。
“瞪什么瞪?你以为这样我就会怕你吗?”杨明翰又一举打向他。
俞正新忍无可忍地准备上前去教训这个无法无天的坏小孩,却看到有人先他一步出现而收回脚步。
“你在做什么!”洪乔臻送完小朋友,随车回到幼稚园内,才刚下娃娃车就看到杨明翰在欺负俞信伦。
杨明翰反射性的迅速收手。
洪乔臻走到他们之间,怒视杨明翰。“为什么欺负他?”
“我没有。”杨明翰说谎。
“还没有!我都看到了你还说谎?!”洪乔臻瞪他。
幸好这个时候学校内已经没什么人,大部分的老师也都回家了,否则她哪能这样对杨明翰说话。
“小孩子不可以说谎。”洪乔臻用严肃的态度告诉他。“你应该向他道歉。”
杨明翰不发一语,分别瞪她及俞信伦一眼后,转身往游戏室跑去,那里还有两、三个学生在里头等家长来接。
洪乔臻蹲下来,先瞧瞧四周有没有其他老师,确定没有其他人后才对俞信伦说:“下次再遇到这样的状况,附近又没有老师在场时,记得反击对方两下,知道吗?”
洪乔臻还对着空气挥了两下拳头,算是示范教学。
她觉得俞信伦很可怜,大家都想欺负他,偏偏他都不会还手,也不回嘴,让她在一旁替他干著急、生闷气。
虽然她卖力演出,不过俞信伦仍然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洪乔臻在乔治亚碰到过许多不快乐的小孩,但是俞信伦给人的感觉除了不快乐外,还有一般小孩不会有的“冷”,他的冷漠让她也能感受到寒意。
不过,虽然俞信伦对她冷漠,她还是想关心他,至少她不希望常常看到他被同学欺负。
“我记得你都是准时由家人接送的,怎么今天这么晚还没回去?”洪乔臻关心问道。
在乔治亚的学生,一半以上都有司机接送上下学,剩下的一半,一些有母亲接送,一些则坐娃娃车,俞信伦则是每天都被同一个妇人接走。
俞信伦低下头没有回答,对于保母突然没来接他的事,不紧张也不慌乱。
“会不会发生什么事?”洪乔臻自言自语,她担心是出了什么事,所以那妇人才没有如往常般准时。她咬咬食指后开口问俞信伦。“有没有爸爸或妈妈的电话?我帮你打电话问看看。”
她觉得学校和家长都很扯,她都已经将坐娃娃车的小朋友送到家且回来学校了,学校却没发现俞信伦的家人没来接他,让他自己一个人在园区内游荡,还被其他同学欺负?!而他的家人也好不到哪里去,至少该给个电话通知什么的,就这么放心的把小孩丢着不管,简直是离谱至极!
俞信伦还是低头不语。
“不然……你跟我回办公室,我想办法看看能不能查到你家的电话。”洪乔臻牵起他的手,打算往办公室走去。
“洪小姐。”俞正新终于愿意站出来。
洪乔臻回头,看到是俞正新,有些惊讶,不敢相信做律师的真这么神通广大,连她上班的地方都知道。
“俞律师?!”
俞正新对她点头微笑。
他把洪乔臻对信伦说的话全听进去了,原本还以为她是要教信伦被欺负时,要记得向老师报告的,却没料到她会教信伦反击回去。
理论上不该这样软小孩,但是他却欣赏她的做法。信伦内向又很沈默,所以容易被欺负,以刚刚的情况看来,信伦绝对不是第一次被人欺负。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上班?我才上班不到一个礼拜你就能找到我,好神奇喔!你真的只是律师吗?还是有在兼差做征信?”见到他,洪乔臻控制不住哇啦哇啦的一串连珠炮。
她以为是洪家又派他来找她。
“只是凑巧而已,我来接儿子。”
“嗄?”真是尴尬啊!人家儿子都读幼稚园了,她却还在胡思乱想,幸好上次没答应跟他出去吃饭,她可担不起任何关于妨害家庭的罪名啊!
俞正新嘴巴虽然紧闭着,但脸颊上深陷的酒窝却透露出深深的笑意。
“那……你儿子叫什么名字?我帮你去叫他。”好糗,她还是赶快离开好了,牵着俞信伦就要转身走进里面。
“不用了。”俞正新唤住她和他的儿子。
洪乔臻回头疑惑地看着他。
“妳正牵着他。”
洪乔臻顿时觉得右手麻痹、失去知觉,僵硬地放开俞信伦,眼光轮流来回审视他们父子。
俞信伦还是面无表情。
他竟然面无表情?!父亲就站在眼前,他的眼神却比看任何人都还要来得冷淡。
洪乔臻差点就要脱口教导俞信伦叫“爸爸”。
“你是信伦的爸爸?”
“是,平常都是保母负责接送,今天保母临时有事,所以就由我来接他。”这也是他头痛的地方,以他目前的业务量来看,不可能能够每天准时接送信伦。
“你是信伦的亲生父亲?”洪乔臻也知道自己不该这么没礼貌,但是她真的很好奇,因为信伦的表情实在太冷酷。
俞正新苦笑。“是,如假包换。”
洪乔臻很怀疑地瞅他一眼,低下头问俞信伦。“他真的是你爸爸?”
俞信伦以轻到不能再轻的方式点头。
洪乔臻还是有点怀疑,所以她拉着俞信伦的手,以坚定无比的语气说:“你不用怕,无论发生什么事,我一定挺你!”
什么跟什么啊?她当是在拍电影喔!
“洪小姐,我们真的是父子,看我们有相同的酒窝就知道了。”俞正新实在很想笑,但还是客气的举证。
“真的?”她以眼神询问俞信伦。
看他再度点头,她才松开手,却又突然转头问俞正新。“信伦今年几岁?读哪个班级?老师叫什么名字?”
她的问题让俞正新一阵愕然。
洪乔臻双手环上胸前,脚站三七步,脸上挂着好笑。“哼哼哼,回答不出来吧?”
她就知道一定有问题,哪有儿子见到老子时一点反应都没有,表情还冷得令人直打哆嗦,想穿起雪衣来御寒?
“确实回答不出来,不过,我真的是信伦的爸爸,妳可以调阅学校的基本资料出来看。”俞正新试图向她解释,他可不想为了身分认证的问题而干耗在这里。
“我没有说你不是他的爸爸,我只是觉得奇怪,哪有儿子看到爸爸这么不开心的?原来你连信伦最基本的事都不清楚,难怪他会这样对你。像你这样整天只想着如何啃人骨、饮人血的大律师,根本没花什么时间在小孩身上吧?难怪……”
“难怪什么?”
“难怪信伦这么沈默啊!有一个伶牙俐齿、说话厉害,既可伤人又能赚钱的老爸,他当然要沈默寡言替你消业障啊!”
俞正新第一次遇到有他无法反驳的时候,搞不清楚现在到底是谁伶牙俐齿啊?
“你……”洪乔臻打算继续开炮时,周淑芬却出现打断她。
“乔臻?妳在做什么?”外貌出色的俞正新可是让她目不转睛。
“周老师?!嗯……俞信伦的爸爸来接他。”马上收起三七步立正站好。
“俞先生啊!你好你好,我是信伦的班导师,俞先生好像是第一次来学校?”周淑芬笑得热络却不谄媚。
洪乔臻在心中替周淑芬下注解--这是因为俞正新只是她口中的小牌律师,无法提供优渥的赞助,但是却又长得很帅,所以她才会笑得热络却不见谄媚。
“嗯,我还有事要先走,信伦可以跟我走了吗?”俞正新觉得周淑芬给他不舒服的感觉,所以急着要离开。
“这样啊!那下次希望俞先生能多留一会儿,我们很乐意和家长多做一些交流的。”
“好,再见。”俞正新干脆地道别,牵起信伦往停车的地方走去。
洪乔臻和周淑芬目送他们离开。
“下次不要随便和家长讲话,万一说错话妳就惨了。”周淑芬垮下脸提醒她。
“好,我知道了。”洪乔臻赶紧一溜烟回办公室。
所有老师里,她最不喜欢的就是周淑芬,还是赶快闪人要紧。
突然响起的汽车喇叭声,让边走边低头想事情的洪乔臻吓了一跳,整个肩膀都瑟缩起来。
她循声找到按喇叭的“祸首”,仔细一看,竟然是俞正新?!
他不是已经带着儿子回家了吗?怎么还停在学校侧门不走?
俞正新对她做了个手势要她过去,她只好朝车子走去。
他摇下车窗,斜倾身子对着车外的她开口。“我送妳一程。”
“送我?你刚刚不是说有事?”他刚才明明跟周淑芬说有事要先走。
“我只是不想和那个老师说话而已。”像他这么老实的律师应该不多了。
她心里非常赞成他的说法。“信伦呢?”她怎么没看到信伦?
“在后面。”政府规定未满十二岁的小孩不可以坐在前座。
洪乔臻看见信伦坐在后座,小脸还是一样冷冷淡淡。
“和我们一起吃饭好吗?”俞正新干脆直接提出邀约。
她原本要直接拒绝他的,但是雕刚她真的看到信伦的眼神出现一闪即逝的光彩,可以想象他嘴巴不说,却一定很希望和爸爸一起吃饭,所以她改变主意。
“好。”
俞正新真的挺欣赏她的爽快。“上车吧!”
洪乔臻坐稳并系上安全带后,俞正新就让车子平稳地滑入车道。
到达餐厅时,从停车场走到餐厅的路上,俞信伦悄悄地拉上洪乔臻的手,由她牵着走。
洪乔臻很高兴俞信伦终于愿意主动亲近她,不过她不敢有明显的反应,就怕因为反应太过而又把他吓回自己的小圈圈内。
俞正新对于儿子刻意的疏离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他认为男孩子本来就应该要独立一点,而且他自己小时候也不会和爸爸有太多互动,所以他认为信伦会这样是正常的,男孩子总是比较不擅表达嘛!
坐定后,两个大人接下服务生送上来的菜单,信伦则从书包拿出自己的百兽王模型来玩。
洪乔臻一边看菜单一边询问信伦的意见,先搞定他的餐点再说。
俞正新手拿菜单,视线却是停留在洪乔臻脸上。
因为身为律师,又受到第一次婚姻的影响,他早就不再相信人性善良这种事,更不愿意再浪费时间去经营任何男女关系,也就是说他不想再谈任何的感情,他宁愿相信银货两讫。
但是遇到洪乔臻后,他很“意外”的发现,原来世界上真的还是有好人,真心又善良的好人。
“好,可以请服务生来点餐了。”洪乔臻抬起头来与他看个正着,也打断了他的思绪。
“怎么这样看人?”洪乔臻一点也不回避,直接问他。
俞正新放平手中的菜单,笑着回应。“只是觉得这个画面很温馨而已。”
“千万别这么说,万一被俞太太知道的话,我会遭到天打雷劈的。”假如他还单身的话,她可能会因为他这句话而雀跃不已,但既然他已经是死会,那她也没有死会活标的意愿。
“妳不知道俞太太已经从缺三年了吗?”他以为幼稚园的资料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