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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相公,你明明可以吃好一点,穿好一点呀!”
“不用,肚子不饿就行了,不需要吃饱;衣服缝缝补补可以穿就行了,也不需要穿太好。”
蒙蒙瞪著眼,好半天后终于明白了。
她的相公不穷,只是很节省,那种很小气、十分小气、极端小气的节省,不,说小气实在太含蓄了,他根本就是该死的吝啬!
于是,默不吭声的,她把银票还给君兰舟,然后开始大吃起来:不吃白不吃。
可是吃不到几口,她又发现君兰舟居然动也不动。“相公,你为什么不吃?”
“我刚刚吃过半颗馒头,还不饿。”
“但我一个人吃不完啊!”
“剩下的打包起来,路上你还可以慢慢吃。”
蒙蒙不敢置信的张著嘴,好半晌后,她放下筷子,不吃了。
“你怎地不吃了?”
“你是相公,我是妻子,相公不吃,妻子怎能吃?”
君兰舟皱了一下眉,随即拿起筷子。“好吧,我吃,你也快吃!”
他夹了一筷子青菜,蒙蒙也跟著夹青菜来吃,然后停下来看他。
“你在等什么?”
“看你吃什么,我也吃什么呀!”
君兰舟的眉头又皱起来了,片刻后,他才夹去一只鸡腿,蒙蒙马上也夹去一只鸡腿,迫不及待的啃起来。
就这样,他吃什么,她就吃什么;他停下来,她也停下来;他继续吃,她也继续吃;甚至他喝一口茶,她也跟著喝一口茶,直到她放下筷子不再跟著他吃了,他也放下筷子。
“吃饱了?”
“不,是快胀死了!”
于是,他也不吃了,剩下的,全部打包。
“相公,别那么急著走好不好?我肚子胀得走不动了啦!”
“好,我叫小二泡一壶好茶来,等你好一点再走。”
片刻后,小二送来香茗,蒙蒙正打算再向君兰舟询问一些事,譬如他是哪里想不开,为何突然带她来大吃大喝之类的,匆闻邻桌传来一段“有趣”的对话。
“下骗你,全死光了。”
“全死光了?他们那一窝子三百多人全死光了?”
“可不是,三百多个全死光了!”
“死得好!”
“的确,咱们这地方上终于可以获得安宁了!”
“那帮子该死的土匪骚扰地方上百姓好几年了,现在终于得到报应了!”
“不过听说他们死得很惨呢!”
“多惨?”
“我也不知道,只知道捕快去看了之后,回来吐到现在还在吐呢!”
听到这里,蒙蒙马上扯了扯君兰舟的衣袖。
“相公。”
“嗯?”
“是你?”
“嗯。”
“好厉害!”蒙蒙惊叹。“这回又是什么?”
“哭死你。”君兰舟语气淡淡的回道。
“什么意思?”
“一直哭,哭到死。”
“就这么简单?”
“不,会先哭到眼睛掉出来,再哭到舌头烂掉,又哭到肚子爆开,然后哭到内腑全……”
难怪那些捕快会吐,那种场面光是想像就够恶心了。
“够了!”蒙蒙一手压喉咙,一手捂住嘴,觉得她也快吐出来了,刚刚实在不该吃到那么胀的。“又是你弟弟取的名字?”
“嗯。”
蒙蒙真不知道该笑还是该继续恶心才好。“相公,你弟弟肯定是世上最顽皮的小孩!”
君兰舟不语,默默喝茶,直到喝完半壶茶之后,蒙蒙才起身。
“好了,我们走吧!”
“嗯。”
付过帐后,他们离开饭馆,走向对面客栈,蒙蒙想说是去拿包袱、书箧好上路。
“相公。”
“嗯?”
“今儿我们是要住城外的破庙废屋,或是先赶一段路再睡野地?”
“不,我们不住破庙废屋,也不睡野地。”
“那要睡哪里?”
“客栈。”
“……相公,你到底哪根筋不对了?”
真的,君兰舟的脑筋好像真的不太对劲了。
就从她在客栈里清醒过来那天开始,她的相公就不对劲了,而且是十分严重的不对劲。
他们不再睡荒屋野地,而是在客栈打尖住宿;也不啃馒头、喝清水,而是上饭馆酒楼吃好菜、喝香茶,最可怕的是,他还买新衣服、新绣花鞋给她,最上等的料子,最讲究的针线活儿,最精致的绣花,是那种大富人家才会穿的服饰。
“这……给我的?”蒙蒙不敢置信的眨巴著眼。
“是。”
“那你呢?”
“我的衣服还能穿。”
又来了!
蒙蒙翻了一下眼,把新衣服推还给他。“相公不穿新衣,妻子怎能穿?”
君兰舟的眉头又打结了,但晚些时,他们夫妻俩都是穿著新衣、新鞋,偕伴出现在酒楼里的。
他的衣衫是她帮他挑的,免得他自己挑那种最便宜的粗布衣裳。
“想吃什么,你自己点菜吧!”
“好,我点!”
蒙蒙笑吟吟的点了一大堆菜,重点是,她点的都是那种不能打包的菜,这是依据数日来所得的经验。
几餐过后,她就摸透了君兰舟用餐的习惯,每当她吃饱之后,他一定会把可以打包的菜全都打包起来,至于不能打包的菜,他也一定会努力把那些菜全部吃光,连菜汤也不剩,因为他太吝啬了,一点点的浪费都舍不得。
对了,差点忘了,他们之间不但不再有任何距离,而且他们也不再“行军”了。
君兰舟买了一辆马车,那种相当小巧,但车内十分舒适,还有地毯被褥羽毛枕的马车,他甚至买了一些零食让她在车内吃,免得无聊,有时候半途碰上庙会,他还会带她去看热闹呢!
“咦?这是客栈吗?”
因为马车停了,蒙蒙探出布帘外,却见马车停在一栋豪宅前,如果那是客栈,准是公卿将相才住得起的客栈。
“不,这里是江南酒商大贾的宅邸。”
“喔。”蒙蒙没再多问,心知她家的相公又想要“赚”宝物了。
这回仆人们都很客气,不敢怠慢,因为他们的外表不再寒酸得像要饭的了。
“君大夫真能医好我女儿的脚?”
“我不是大夫。”
“是是是,君公子,你真能医好我女儿的脚?”
“可以。”
“太好了,那就有劳君公子了!”
“我要鸳鸯芙蓉冠。”
“郎?鸳鸯芙蓉冠?可是……”
讨价还价的阵仗连摆开的机会都没有,君兰舟转身就走,对方马上认输。
“好好好,鸳鸯芙蓉冠就鸳鸯芙蓉冠!”
七天后,他们离开豪宅住到酒楼里去。
“相公,这又是给谁的寿礼呢?”蒙蒙一边赞叹,一边爱不释手地检视那座鸳鸯芙蓉冠。
那是一朵小巧的花冠,周缘缀著各种形状的珍珠玛瑙、宝石钻石,当中是一串鸳鸯的垂饰,是由大而小的几只鸳鸯所连接而成,最令人惊奇的是,那一只只小巧的鸳鸯在每一摇动间都会摆动翅膀飞扬,而且闪耀出不断变换的七彩光芒,那光芒是如此眩惑迷人,若是戴在女人云髻上,准会让人怀疑是仙子下凡尘。
“给你的。”
静了好一会儿,蒙蒙才猛然仰起惊讶的眸子来。“给……给我的?”
君兰舟颔首。“给你的。”
好半天后,蒙蒙的眸子悄悄渗出水光来,但马上就被她横臂抹去。“谢……谢谢你,相公,我好喜欢,真的!”
“你喜欢就好。”
“当然喜欢,好喜欢好喜欢!”
说著,她的眼眶里又冒出水来了,但她还没来得及抬臂抹掉,那刚溢出眸眶的水珠儿就被他的手指拭去了。
“别哭。”
“人家才没有哭呢!”
蒙蒙抗议著被他搂入怀里,一臂温柔地环住她,一手轻轻拍抚著她的背,像哄孩子一样。
“我知道,你不哭,但女人有时候也需要掉点泪水的。”
“为什么?”
“……为了眼睛的健康。”
“真的?”
“我是大夫,说的当然是真的。”
“喔,那我不哭,掉眼泪就好了。”
果然,她一声都没有哭,泪水却几乎浸湿了他整件长衫,这是打从她懂事以来头一回如此尽兴的流眼泪,因为感动。
是谁说的,苦尽甘来,这就是她现在的写照。
她的相公依然是戴面具的男人,总是面无表情,但他的眼神不一样了,每当目光触及她时,他那冷漠的眼神就会揉入一抹她依然看不懂,但十分温柔的表情,有点像大哥看她的眼神,却又不太一样。
还有他的声音也不一样了,之前,她一直不太能确定他的声音里是不是有一股特别的韵味,但现在她能确定了,他的声音里的确透著一股软绵绵的韵味,当他在对她说话时,那种韵味就特别明显。
而他对待她的态度,基本上似乎跟以前没什么差别,但实际上却又有大大的不同。
“蒙蒙,不许再点红烧鱼了!”
因为不能打包。
“可是人家喜欢吃嘛!”
“那就不要点砂锅豆腐!”
那也不能打包。
“人家喜欢吃嘛!”
“鱼翅也不行!”
一样,不能打包。
“人家喜欢嘛!”
“还有……”
“相公,你真的很小气耶,又不是吃不完,”反正他一定会吃完。“干嘛这个不能点、那个不能点嘛,明明是你说我喜欢吃什么就点什么的,现在又不许我点,你到底……”
“闭嘴!”
“是,相公。”
“我不是小气,是节俭。”
“是,相公。”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是,相公。”什么意思※※※
然后,君兰舟招手唤来小二,点了刚刚她说要点的那些不能打包的菜,等她吃饱之后,他又很努力的把那些不能打包的菜全部吃光,连一小粒碎葱也没留下,就差没有学狗一样舔干净盘子。
“相公,要是吃不下就不要勉强嘛!”
“浪费!”
不过这样也正好,她才能够光明正大的养肥他,不然再任由他那样一顿半个馒头下去,总有一天他会变成一副骷髅外包皮,中间保证没有半点肉,连葱屑油渣子都没有。
“相公,你再这样小气下去,总有一天你会变成一只大肥猪!”
“闭嘴!”
“是,相公。”
“回房了!”
“是,相公。”
于是,他们回到下榻的房间,蒙蒙高高兴兴的自己脱光衣服爬上床,因为君兰舟每天晚上都会用实际行动向她证明她说他“不行”的话是错误的。
那种话谁都能说,就是不能由自己的妻子说出口!
第八章
“爹!爹!爹!”
宫仲书跌跌撞撞的疾奔入镳局前厅,看他的模样,还真是吃惊不小,都快吓坏了。
宫孟贤正在跟宫仲卿研究下趟镳要由谁出镳,闻声皱眉抬起头来。
“什么事这样慌慌张张的?”
“君……君公子又来了!”
宫孟贤马上起身。“那还不赶紧肃客,你怎地反倒先冲回来了?”
宫仲书继续喘气。“但他……他搭马车呢!”
了,每餐吃半颗馒头,谁胖得起来?
“还有……”宫仲书停顿了一下。“他身边还跟著一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呢!”
“耶?!”宫孟贤惊呼一声,随即拉腿往外跑。
难不成君兰舟真的娶到老婆了?
镳局练武场上,马车已直驶入镳局里来,君兰舟掀开布帘扶著一位小女人下车来,那小女人十七、八岁,纯真俏美,十分讨喜。
“君公子,这……这位是?”宫孟贤有点结巴,因为不敢相信。
“我的妻子诸葛蒙蒙。”冷淡地介绍完毕,君兰舟再俯视蒙蒙,为她介绍宫孟贤三人的身分。“他们姓宫,是我大哥的岳父和大舅子、二舅子。”
宫孟贤父子三人都吃惊得有点转不过脑筋来。
“真……真的是君公子的妻子?!”去年才想说他一定娶不到老婆,没想到相隔不到一年,他已经是有妇之夫了。
还有,他真的胖了,不是那种肥嘟嘟的胖,但与去年的他比较起来,他真的胖了不少,起码增加十斤肉,不仅瘦削的脸颊圆润丰盈许多,连身材也不再那么瘦棱棱的了。
另外,他那身“乞丐装”也不见了,那么小气的人,竟然换穿那种上等布料裁制的长衫。
他转性了不成?
“伯父,蒙蒙和相公叨扰了。”蒙蒙笑吟吟地说。
“不敢、不敢!”宫孟贤忙道。“君夫人来拜访,我们欢迎都来不及呢!”
蒙蒙皱皱鼻子。“什么君夫人啊,不都是自己人吗,干嘛叫得那么生分嘛,叫我的名字就行了啦!”
宫孟贤瞄一下君兰舟,后者始终面无表情。“呃,当然,两位请进屋吧!”
片刻后,几人在前厅坐定。
“不知君公子此来有何要事呢?”宫孟贤问,他知道,没事君兰舟绝不会来找他。
君兰舟把包袱搁上桌。“请宫局主把这项物品送回我家。”
就知道是这么回事。
“有期限吗?”
“十一月以前都可以。”
“没问题,不过……”见君兰舟已将手探入怀里,宫孟贤忙道。“镳费就不必了,都是自己人,谈费用未免太见外了!”
但君兰舟仿佛没听见似的,迳自掏出一张银票和纸药包放到桌上。
“托镳费和解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