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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果然下了场不小的雨。
白额山上一处隐蔽的山洞,近日被一只虎王给占据了。虎王伏在暗处,眼瞳发出灾星般诡异的光芒。这山洞是它的凄息处所,在连着几日的示威下,周遭数十里早已囊括在它的狞猎范围当中。
虎王若要狞猎,生活在周围的群兽都会识相的避开,免得成为虎王的嘴上肉。
从没有野兽敢在虎王的地盘上撒野,更遑论跑进它所栖息的山洞内。偏偏今夜这一场雨,让原有的秩序稍稍脱了轨。一只不知死活的兔子为了避雨,竟然在虎王休息时,误闯进虎王的洞穴。
冒失客的出现显然惹毛了这受了伤的虎王。它倏地睁大它那双琥珀色的虎眼,身躯极灵巧的向前移动,然后,在那野兔尚反应不及的情况下,出爪逮着了它。
那野兔在惊觉自己闯进了什么地方后,差点没吓晕过去。没晕的原因是,它还得留着一张清醒的嘴向虎王求饶。
猜出野兔求饶的意图,虎王冷哼一声。”这是你自投罗网,我就算吃了你,也是你命中注定。”“不要啊!求求你,大王,我身上的肉这么少,还不够大王塞牙缝呢。”“那我就吃了你全家老少,让你们一起投胎,下辈子再当我的食物。”野兔子吓得脸部白了。”可……可是大王……大王不是不杀生的么——“难道它看错了?
虎王闻言,突然愤怒的咆哮,声音轰轰然,整个山洞仿佛都在震动。
“谁说我不杀生?你听说过有老虎是吃素的么?该死,到底是哪个家伙这样坏它名声?
老虎不杀生,还配当山里的王么?
“可……今天大王不是没吃那个人女?”野兔为了保命,说出它今天在湖边见到的事情。
虎王眯起了眼,眼睛瞟向肩上的白色布料,虎爪仍然紧紧抓着兔子。”你胆敢偷窥我!”而他竟然没发现。要是野兔子四处宣扬,恐怕它这一辈都要抬不起头来了。
“没……没有,大王息怒,小的只是不小心路过——““不小心路过会看得那么清楚?”看来这兔子嘴是非缝起来不可,绝不能让它活着出去。
“大王饶命、大王饶命,小的真的只是路过,不该看到的都没看到——““那又怎么样?”“呃?”“我讨厌人肉,那种恶心的动物,我看到就想吐。”“咦?”“但那可不代表我会连兔肉也不吃。”“哇!大王英明,饶命啊!”“我以为只有狗那种吃人手软的族类才会狗腿。”原来兔腿的巴结功夫也不输犬类。
今日如果连一只兔子它都制伏不了,往后它要怎么在这山里活下去。
弱肉强食本就是这山林的生存规则。它一定得克服“那件事“,否则不必被虎族放逐,它就已经被这残酷的生存竞争给淘汰。
它要活下去,就从撕裂爪下这只野兔的身躯开始但是,天!它做不到……
恶——当虎王张开了嘴,露出一口悦利的虎牙,野兔子不敢相信它就要命丧虎口了。霎时间,它万分悔恨它什么地方不去,偏要来这山洞避雨,拔老虎嘴上的毛它万分畏惧的闭赶眼等着锐利的虎牙贯穿它的身体,然后撕裂——它见过丧生虎口下的其他族类是这样死的——但……死亡却迟迟未降临。
偷偷睁开眼,见到一张比它整颗头颅还大的嘴,它骇得腿都软了。
野兔子探索的目光让虎王怒极,它用力将爪掌下的猎物丢出洞外,咆哮:“滚开!
再让我瞧见你,就别怪我了!”直到被丢出洞外,野兔子还是没反应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真有老虎不杀生?不吃血淋淋的生肉?
它睁大着一双红眼睛,往深遂幽暗的山洞里望去。洞里的咆哮未绝,听来万分可怕,可刚刚它确实是从虎口下逃出生天了。
这代表什么?
这代表山洞里这只虎王其实只是披着老虎外皮的绵羊。
又代表如果它将这消息告诉其他族类,那么从今以后,在这块土地方圆十数里的范围内,它们可以高枕无优,不必畏惧一只纸老虎了。
这还代表,倘若与这虎王有仇的,就是来寻仇也不必怕打输了会被吃掉,或许从此就能拔掉这眼中钉也说不定。
总之,虎王的畏血,是它们弱小生灵的福祉。
野兔心思直转,计量着待会儿该先告诉谁这消息。它太过专注思虑,没发现到身后不远处,两只庞然大物正缓缓的靠近。
“野兔子,你还不滚,在打什么鬼算盘?”庞然大物瞪着兔子肥硕的部位,开口的同时,口水也不小心流了出来,滴到兔子头上。
感觉到头顶处湿湿的,好像被什么东西滴到,兔子本想回头,不意望见出现在地上的巨影,它险些没吓得半死。老天,它今天是跟什么犯了冲?净是遇到这山中的虎王。
而且还不止一只!
另一个庞然大物也流着口水,直盯着兔子的后腿瞧。”恐怕是没被吃掉,不甘心吧!
“这兔子的后腿肉瞧起来挺有嚼劲的。
先前那虎看着身后老虎的馋样,有点不悦道:“喂,母老虎,别跟我抢点心,它是我先看到的。”母老虎可不吃这一套。”你先看到?可我早在三里外就闻到了,要比早晚,你说该归谁?”兔子头皮发麻的听着两只虎王讨论谁该有权利吃掉它,它心想: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两位大王请慢慢讨论,小的先走一步了。”一只虎爪轻易的将它勾回来。”等一等,真不够意思,你这一跑,岂不存心要让我们俩饿肚子么?”母老虎也围过来。”牙莨,这样吧,两条腿给我就好,其他都归你。我最近在减重,也不适合吃太多这种油太多的肥兔肉。”母老虎的话比兔肉更夺去他的注意力。”你在减重?减哪里?可别把胸也减了,我最喜欢你那地方了。”牙莨的话惹得母老虎笑得花枝乱颤、虎虎生风。”讨厌,少给我不正经——野兔子,别跑啊。”它将又逃跑的兔子抓回来,兜在爪下玩弄。”别以为我们会像山洞里那废物一样窝囊,你该把力气省下来做餐前祷告了——祈祷我们吃了你不会拉肚子,一时气不过,把你家兔子兔孙从土洞、树洞里挖出来全吃掉。你知道吃坏肚子的老虎脾气最坏了。”它最爱看爪下猎物无助恐惧的模样了,那会让它胃口大开。
“啊——啊!”野兔子惊叫。它今日当真命犯白虎凶煞,此命休矣!
“姬川,瞧你把它吓昏了。”“昏了?扫兴!”它向来对昏死的猎物提不起兴致。”算了,让给你吧,我不要了。”她将兔子丢到牙莨身前。
孰料牙莨对这只被吓破胆的兔子更是没兴致。”你认为我会捡人家不要的?”“少犯贱了,让给你还嫌!”“你说谁犯贱?我是怕这种没胆的东西吃多了,会变得跟洞里那家伙一样。”说到山洞里那家伙,这雌、雄二虎望向那山洞,想起了它们来此的目的。
“那家伙没药医了,连一只野兔子也下不了手。”姬川摇头道。
“你不提,我还当他连蚂蚁也踩不死呢。”光想到这种家伙居然会起它们的同伴,就觉得丢脸透了。
幸好这兔子让它们给拦了下来,不然要让它四处去宣扬,让山林里所有生灵都知道虎族出了个这么软弱的虎王,简直贻笑大方。
“早该将他放逐;省得丢咱们的脸。”姬川冰眸中进出冷酷的寒意。
“你也这么认为?”姬川说出了它的心中话。
“只要他再这么下去,就算不将他放逐,他也会死在这竞争不息的山林里。”“那多丢脸,他死了可也是披着虎皮的。”是啊,天生披着虎皮。不管它们再怎么不愿意承认自己有这样没用的同伴,它——玄逍,这虎族败类依然还是属虎。玄逍天生是虎,不管它再怎么软弱。
“姑婆不知是怎么想的!要我是姑婆,早先一口咬死他,偷偷啃光了肉,连皮也吃掉,这样就没有生灵会知道虎族出了头纸老虎了。”姬川又说出了牙莨内心的想法。
牙莨望了姬川一眼,冷然道:“要那么做时,记得找我,我这辈子还没尝过同类血肉的味道呢。”“嗯。那现在这只兔子怎么办?”姬川用爪掌推推犹昏死在地上的野免。
牙莨露出一抹笑意。”那还用说么?当然是——“姬川如它所愿的,分到了两条后腿。
卷三可恶!为何它做不到?
那么简单的一件事,只要轻轻一扑、一抓,张嘴一咬或是利爪一撕,甚至不用花什么力气就能完成的,为什么它就是做不到?
夜雨已经停了。雨一停,天上就云开见月。山洞的凹穴积了一摊雨水,它伏在那摊水旁,黑暗中也能辨物的视力让它能清楚的看见自己的倒影。
倒影中浮现的是一张比所有同类都要端正无双的虎颜。眉心上那一道白毫并不是每只虎徒都会有的,那白毫曾是同伴们嫉妒的目标——族里,以白毫为王者的象征。同伴里只有它得天独厚,但是……在第一次独立的狩猎里,它才发现它与其他同伴更与众不同之处——它,竟然做不到。
印象依然清晰,那次狩猎里,它已经逮到了它的猎物——一只小鹿。但当其奇#書*網收集整理他同伴个个叨着猎物回到营地时,只有它姗姗未归。
它永远忘不掉那小鹿在它爪下呜呜低鸣的情景,忘不了当同族知道它非但没带回代表胜利的鲜血,反而还放走已经叼到嘴里的猎物时,那种惊讶、鄙夷的目光。
它下不了手,最后,是同伴去猎杀了那只从它嘴上逃脱的小鹿。当它看见同伴叼着已经肢残的鹿尸回来时,它病倒了。那一整夜,它不断的听见母鹿的哀鸣,从此更咬不下口。
它真的是虎么?
明明披着虎皮,明明有一双利爪、一口利牙,为何它就是没办法像其他同族一样,干净俐落的弄死猎物再大快朵颐一番?
它不怕见血的,起码不怕见到自己流血。但为何每当它要弄死被它逮到的猎物时,见到那开膛剖肚的画面就会让它恶心得想吐,甚至还吐上好半天!
它们说:它天生是个败类。
山林里的活命原则首要是不能心软——即使是对同伴。
心软,就只有等着被吃掉的命运。
在这个世界里,不是吃掉其他生灵,就是等着被吃,没有第三条路可以选择。因为它天生是虎,天生该当山里的王,所有生灵都要臣服在它锐利的爪下——但瞧瞧它做了什么?
刚刚它放走了一只看来相当多嘴的野兔子。更早以前,它还放走了一个人女……只因为他们的血…让它想吐!
这太荒唐了!
如果这世间真有神,那么这一切定是老天爷所开的玩笑。
它是虎,不是和尚!当虎,就该当得威风,而不是见血就逃。
当虎,就要大吃血肉,而不是只能吃其他同伴猎来的已经看不出原来是什么东西的食物,或是捉捉湖里的鱼、采采树上的果子来充饥。
它不要受其他同伴鄙视!它不要活得这么悲惨!它更不要……自杀。当一只虎当到想自杀,恐怕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偏它实在活得太辛苦。
老天开了它一个大玩笑!堂堂虎王玄逍,竟落得这样悲惨的命运。
“怎么有人的味道?”正当玄逍“顾影自怜“的当儿,姬川老实不客气的走了进来。
一进玄逍洞里,就闻到一股好香的味道,害它嘴巴想关都关不住,口水一直流下来。
牙莨跟在姬川身后进洞里来,闻到那股浓郁的人肉味道,跟姬川一样的反应,也是直淌口水。
“香,真香。没想到你这家伙开窍了,居然懂得吃这世间美味。”玄逍猛地从自怜中警醒,防备的看着大刺刺不打一声招呼就入它洞里来的同族。”什么世间美味?”姬川摇摇手。”嘘,别说话。我再闻闻。”说着说着还深吸了一口气,口水滴了满地。
“怎么找不到?你藏哪里去了?”牙莨在洞里来回逡巡,嘴里还念念有词:“两脚羊,好吃的两脚羊,快出来,让我牙莨大王一口咬了你,好让你早早去投胎。”玄逍皱起眉。它这儿可没藏什么两脚羊。”别找了,这山洞就这么点大,能藏什么东西。”族里嗜吃人肉的同类也不在少数。它们爱吃人肉,它早有耳闻,只是没想到这回竟找到它洞里来了。
牙莨犹不死心。”怪了,我明明闻到了。”“我也闻到了,不可能没有,一定是玄逍藏起来了。”“我藏起来?别胡说了。”姬川是族里第一美女,流起口水时却跟哈巴狗没两样,枉费小时候它还暗恋过它。
“是不是胡说,我们再仔细找找就知道。”姬川同牙莨交换了个眼神,一人找一头,找了许久,却连半根骨头也没找到。嗅啊嗅的,最后竟然一同将鼻子贴到了玄逍身上。
玄逍一惊,蓦地记起了肩上用来包扎伤口的布料。
人味……是从这布料上散出的?
它鼻子的灵敏不比它们差,怎么它就不觉得这布料有多香?要说有味道,也只有草药味和人女身上的乳臭,哪里香了?
牙莨和姬川也发现了香味来源所在。”这布是哪来的?”看见它们眼底的嗜欲,它想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