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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绝没有想到,“御妹可好”,会是宋帝的第一句话。
他本来在心里发了一千遍的誓,什么都绝不会说的,现在却居然松口了,还说得很自然。
“她很好。”
他口中虽在叹气,但那已经死灰一样的眼睛,却闪过了一丝的笑意,但那丝笑意过尽后,他的脸却变得更加的苍白。
那是一种怎样的感情?
是欣喜、是欣慰、是悲哀,还是爱慕?
这种感情,谁说得清?
就连他自己都说不清。
感情这种东西,本就是世上最难说得清的一样东西,能说得清的就不是感情。
听到辽皇说“她很好”,宋帝点了点头,“她既然很好,想必就会想出法子逃离虎穴,等着我在金銮殿对她封赏,因为她把你这只鸟鸦玩弄在鼓掌之中,你却好像还自得其乐,这样的能耐,这样的功勋,试问谁有?朕不赏她,赏谁?”
赵光义的脸上,在得意之余露出了一丝如释重负的表情,那种满足程度绝不会比捉到辽皇所带来的满足程度低。
因为他是很少流露感情的。
不流露不代表他没有感情,而是他不能,他也不敢。
喜怒不形于色,一直是他作为帝皇的形条。就像是对孩子最严厉,永远板着脸孔的父亲,他们对孩子又何尝会没有感情?
屋内突然陷入了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
宋帝是在享受这份胜利后的宁静,而辽皇则是激动得说不出话。
但寂静只有片刻,因为所有的思绪与情感都被脚步声给打断了。
十几个人大步走进了屋里。他们都是随时能够杀人的人,虽然他们身上、甚至连兵器上都没有一点的血迹与污垢,他们的衣服甚至非常的干净,比大多数人的都干净。
但他们的兵器上却有那种独特的光。
用敌人的骨头磨出来的光。
他们的身上更有一种杀气。
一种真正懂得该怎么杀人的人才会拥有的杀气。
他们当然就是宋帝那些最低调的护卫。他们仍然是那么的低调,但他们手中却都已经握着耀眼的兵器,除了那个走在最前头的指剑薛锋雨还是两手空空。
“禀陛下,确认所有人都已倒下。”
宋帝点了点头。
他的表情,已恢复了平静,没有一丝的喜悦,也没有一点的满意,甚至他脸上的肌肉也像是不会动的,他就像是一尊石佛。
好像世间所有的喜怒哀乐都不会降临到他的头上,他的脑子里只有权力,他的心脏里装得并不是熨烫的血液,而是冰冷的权谋。
听到这些人的禀告,辽皇却笑了,苦笑。
他的笑真的比哭还像哭,他能做的也只剩下这样去苦笑,除了苦笑,他还能做什么,难道真得让他去哭?
回答了第一句话后,他必死的决心已开始动摇,他的心气已慢慢减弱,这次他居然先开口说话了,“我层层设防,居然还是上了你的当。”
赵光义依旧面不改色,口中吹了一声哨子。
波斯猫立刻轻巧地从窗台上滑了下来,跑到了他的脚旁,在用小爪子在脸上不停地搔痒,像是情窦初开的少女,在为情人忐忑不安地妆扮着容貌。
它还轻轻地叫了几声“喵”。
这是很常听见的一种声音。
但现在却是最可怕的声音!
因为毒大师身上刚才发出的就是这种声音,就是这种声音以后一切都变了,变得比死更令人感到害怕。
宋帝淡淡地道:“就是这只猫。”
“猫?”耶律贤的眼睛几乎睁大得要掉出来,他死死地盯着这只猫。辽国的皇宫里也有猫,他最爱的一个妃子就养了好几只名贵的纯种波斯猫。
这只猫看起来也跟他熟悉的猫根本没有什么两样。
它也只有一条尾巴,四只脚,还有一双在黑夜里尤其明亮的眼睛,猫最讨人喜爱的就是这双水灵灵的眼睛。
辽皇不相信,他怎样都不相信,能一下子毒倒院子里所有高手的,居然是一只猫?
“你没听说过,几十年前西域有一异人,发明了一种叫做“睡美人”的药。据说他的爱妻得了不治之症,他既没有办法接受她会死去的事实,也没有办法眼睁睁看着她活着受苦,所以他发明了这种药。因为他认为她最好结果,就是让她闭上眼睛,舒舒服服地在夫君身边永远地睡着。而这只猫的身上,就涂满了这种药粉,我早在下车接受你们检查前,就已放下了这只猫,它当然会在你的院子里乱跑,你的那些护卫自然不会理会一只乱跑的野猫。但它身上的粉末却会随着绒毛,随风飘荡。”
“你真卑鄙。”
赵光义一直如同石佛,现在居然笑了,就像是听到了世上最大的笑话。
能够让他这样大笑的笑话,在世上确实不多了。
“卑鄙?无耻?正义?”,宋帝用奇异的眼光看着辽皇,却不再说话了,但辽皇却好像已经懂得了他的意思。
“兵不厌诈,何况历史是胜利者写下来的!”,辽皇耶律贤像是自言自语道。
赵光义望着窗外的星空,他的眼神变得更加的深邃。就像是片刻以后,这片大地就是他的了。
辽皇也不想再纠缠于这些无用的话题,他不能否认自己与宋帝本就是同一类的人。他只好合上眼睛,不再说话,现在再说什么都不过是自取其辱。
但他不说,宋帝却还有话要说。人在兴奋的时候,话往往也特别多,也特别容易犯错。“你若突然死在本国境内,必会引起辽国朝野巨大的争议。到时我再趁机伐辽,或许就会有胜算。就算不胜,也有更多回旋的余地,别怪我,要怪就怪自己太得意,要怪就怪你我所处的位置,我们只能赢不能败,不仅仅因为我们是帝皇,更因为我们身后有千千万万的黎民百姓。”
看来他已经没有话要问了?
他故意不杀辽皇,居然就只为问一句,“御妹可好”,这真的大出辽皇的意料。
刀已举起,闪电似劈了下来,但突然又停住了。
因为门外突然响起了一把声音,语虽急促,却不减它的风情。
一件暗绿色的青衣,衣正随风而起。
斑斓的月色,刚好透过数扇琉璃窗,把来人照得格外的美丽、神秘。
月色照着她的脸,下颏尖尖,瓜子般的秀脸,小口仍在张开,露出两排碎玉般的洁齿,在大口地喘着气。
她身上是一件很普通、很薄的青丝纱裙,腰间束着一条纯白色的腰带,汗水已经湿透了她的衣衫,纱衫紧紧贴在她的身上,显得她更加的修长。
她身上没有任何的装饰,连一个小小的玉佩都没有。或许是她走得太急,已经来不及戴上,也有可能是她从来就不为自己增加一点的修饰。
因为她本就是这个世上最美的一件精品。
就算是当世号称最美的蓝宝石——海上美人,戴在她的身上也不可能增添她一份的美丽,估计就算他脱去青衣,换上农家妇女最粗糙的农服,也不会减少她一分的美丽。
因为她的美丽已经是最完整的。
这样的美人,本不该在这里出现,但她却偏偏来了。
不过纵然她再绝代倾城,面对着千军万马都不会皱一下眉头的帝皇们,本不该为这样一个美人就动容,因为美丽的女人,他们本就已经见惯了,但此时他们的表情却都变了!
而一切故事,或者都会因为她的到来而改写!
四 绝代倾城()
大家常谈论那些风华绝代的古典名女子,不过大多仅从画上所见,但现在面前就有一个活生生的模板。
其实她的鼻子、眼睛、嘴巴,若单单放在任何一个女子身上,都不会显得有多么的美,但它们恰好都拼在了一个人的身上,那居然却是一种无法形容的美。
或许她的身上,放到任何女子身上都会显得很吸引人的,就只有一样东西。
气质。
唯美的气质、知性的气质。
这既不是全靠天生的,也不是完全靠后天锻炼,这也有点机缘恰合吧。
一阵湿润的风吹过,吹动着她乌黑的长发,看着就像是嫦娥突然来到了月下。我相信无论你的想像力有多大,也无法想到,她出现的那一刻,屋中的人有多么的惊讶。
这样的女子,无论是谁见过,哪怕只是一眼,都绝忘不了她。
这绝不是夸张地表达,至少这样的描述,对于钟情于她的人来说还不够夸张。
“晴柔”,两位皇帝几乎同时喊出了口。
耶律贤已是满目晶莹。
他像在喜,在喜,我就知道,你不会把我给舍弃的;但他又像在悲,在悲,若不是你,我又怎会发了份善心,来了此地,结果成了一只等着别人宰杀的山鸡,若不是你,我刚才是死也不会开口说一个字,但因为你,我失去了所有的傲气。
是你,都是你!
不过一切情感过后,辽皇又好像在发抖,或者他不愿意给她看见,自己有这么落魄的一面吧。
青衣女子缓步走了进来,从那些杀手身旁走过,她并不看他们一眼,就像是没有看到他们的存在一样。在六个壮汉的衬托下,她显得更加的柔弱。但从她走进屋内的那一刻起,他的眼神却变了,变得说不出的坚定。
这种眼神并不凶,但这种眼神有时甚至能够吓走最凶恶的魔鬼。
她走到了辽皇的身旁,把辽皇扶了起来,“两位陛下不是来和谈的?”
辽皇不知该说什么好,他也无话可说。他也不知道该说是自己想骗别人结果弄巧成拙,还是自己被人骗了。
这件事已经说不清谁是行骗者,谁又是被骗的人。就如同人活在世上,谁敢说自己从来都没有骗过人,谁又敢保证自己从来都不会被骗?
但他再说什么都已是多余,因为宋帝已开口了,已斩钉截铁地打断了晴柔的话。
“晴柔,不是朕固执,而是和谈已不可能!他若走脱,死得就是千千万万的大宋军民。”
“但,陛下不是说过会尽一切可能促和”,夏晴柔站了起来,静静地看着赵光义,“也正因为这样,我才答应把辽帝劝来的。”
赵光义摆了摆手,不愿直视她的眼睛,“能用的法子,朕都已经试过,却发现和,只不过是天方夜谭,战却是必然。”
“你们来了多久,这么快就肯定没有和的可能?”,夏晴柔的声音是如此的温柔。
赵光义看着耶律贤,“时间不在多,对于我们来说,是战是和,一个字就够。况且今天朕不杀他,他也打算在这里害我,谁也怨不了谁,成王败寇罢了。”
“但”,夏晴柔还想说什么的。
但赵光义却突然就发怒了,“你不是使辽几年,就真的连心都变了,朕怎么觉得你这个御妹却处处向着他。”
“我的心”,夏晴柔的声音没变,但眼神却变得更坚定,“只希望天下黎民百姓少遭殃。宋虽然统一了中原,但打了多少年的仗,先帝在时,就顾忌民穷财尽,不敢轻易北伐,现在时机就真的那么好?”
“放肆”,赵光义是怒发冲冠了,他怒的是夏晴柔怎么这么不识大体,在自己的手下乃至敌人面前,说出这样的情况。
但夏晴柔并不受影响,转头看了耶律贤一眼,就继续道:“辽何尝不是病在骨髓,支持萧太后的文臣武将,和侍奉陛下的各成一派,大有势成水火的样子,只要祸事一起,只怕国内就会生变,难道辽又觉得该打这一仗。既然这一仗大家都没有赢的机会,纯粹是消耗下去,让黎民遭殃,又为什么要打了?”
两位一言九鼎的帝皇居然都说不出话。
屋内的气氛静得吓人,谁都好像不敢先开口说话,谁都好像没有把握打破了这份沉寂后,会有什么发生。
但再久的沉寂也总有被打破的时候,只不过这沉寂一旦被打破,出现就将是腥风血雨。
“不”,先开口的是赵光义,毕竟现在掌握着局势的是他,“朕意已绝,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晴柔啊,也希望你体谅朕,现在撤退或者比开战更糟,我只能杀了他,待辽陷入混乱后,全力北图。你什么都不用说了,你再说,我只能当你是,叛逆。”
他本是个很善变的帝皇,从来都不会说出没有转机的话,但这次却说得很决绝。他是真的就这么狠心,还是害怕自己会因为夏晴柔而改变心意?
夏晴柔不再劝说赵光义了,因为他很清楚话已至此,以这位皇兄的个性,那是绝没有回旋的余地,所以低下头,又看了辽皇一眼,只不过她的嘴唇动了动,却始终没有开口。
她知道耶律贤身上的毒已在发作,因为他的手在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