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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随之化为血水,到时别说是解药,便是修成武道七重佛门金身的化凡神仙也唯有翘首待死的结局,当真是不负江湖盛名!”
柳晓峰闻言,连忙上前请罪:“草民有罪。”
苏寒山蹙眉挥手。
并非深恶,而是痛觉,以至有些倦累的他并不想说话。
陈天官轻咦说道:“听庄主所言,确是知情了?还是说今夜毒害本就是庄主授意?”
声音未落,卧房里所有目光登时汇聚而去。
尤其知书知画与顾长亭三人,神色寒冷。
柳晓峰解释说道:“殿下明察,草民绝无谋害殿下之意!”
陈天官说道:“下毒人是你山庄丫头,青竹毒是你柳晓峰闻名江湖的绝技手段,若说你事先毫不知情,那这烟雨山庄庄主之位,做的也太不称职了些。”
柳晓峰跪在床榻前,低头不语。
他实在百口莫辩。
能让一个毫无修为的丫头在自己眼皮底下偷走青竹毒,莫说旁人,换作他自己现在都觉荒唐无比!
又能如何?
含冤莫白,总不能破罐子破摔认了这笔账。无论多么苍白无力的辩解都必然要去尝试,否则搭上的就是偌大山庄数百口人命。
柳晓峰很清楚这点,忽然想起那丫头来历,便抬首欲言……
有人推开房门,吸引了所有目光。
那是黄裳儿秦舞阳。
此时的秦舞阳看着有些邋遢狼狈,干净的脸蛋与黄色衣裙之上有许多血迹,手中还握着沾染血色的匕首。
整个人看起来仿佛刚经历过生死之战似的,双眸烨烨,闪烁逼人。
房间里陈天官等人看了眼秦舞阳,才想起自九殿下中毒之后,这位小姑奶奶便一直没有出现过。不由好奇去了哪里,遭遇了何事。
相比之下,自然苏寒山更为关心,忙问道:“你受伤了?”
黄裳儿没有答话。
这是舞阳第一次不予理睬,像是根本没听到。
她进入房间后,在所有目光里径直走向柳晓峰,站在那位烟雨山庄庄主身前,居高临下地看着。
手握匕首负于身后,黄裳儿冷声说道:“柳念念临死前都交代清楚了,你还有何话说?”
柳念念是奉茶侍女的名字。
自然是舞阳逼问而出。
是的,苏寒山中毒之后,她便去了由大理寺随行护众单独看押的那座偏僻院子,见了被禁足的奉茶侍女,然后用了些寻常人无法承受的手段,问出了自己想要知道的事情。
该知道与不该知道的事情。
所以她来当面追问柳晓峰,对口供。
柳晓峰闻言,微微愣了愣。
苏寒山亦是神色一怔,看着舞阳背影,久久说不出话。
她为了自己而杀人,又如何忍心责备?
苏寒山有些难过。
心思缜密观察细腻的大理寺卿陈天官有些狐疑。
顾长亭与知书知画则觉得理所应当。
黄裳儿秦舞阳并没有关心周围目光,也同样没有解释什么,她琉璃般的眸子藏着少见的锋利与寒冷,看着柳晓峰。
柳晓峰心中叹息,沉默些许开口叹道:“其实,那丫头也是苦命人。”
接下来的时间里,柳晓峰说了一个故事。
这则故事概括起来非常简单,因为那是奉茶侍女柳念念的身世由来。
简而言之一句话。
柳念念是孤儿,襁褓中时被胡姬捡到,带入山庄抚养,直到不久前。这里的胡姬,就是大梁关外三百里扮成马贼欲取苏寒山项上首级的那个人。
事情似乎变得很明朗。
柳晓峰交代的故事里暗喻柳念念为报抚养之恩胡姬之仇,从而对路过烟雨山庄歇脚的九皇子殿下起了杀心。
所以才有今夜发生的种种。
柳念念毫无修为,十数年烟雨山庄的生活不过就是做着普通侍女分内诸事,平生遑论杀人。面对身份尊贵的皇子殿下自然紧张,这才因乱生错,暴露破绽。
只是听着似乎合情合理的解释,并没有说服满脸兴师问罪模样的黄裳儿秦舞阳,小姑奶奶极其不悦蹙了蹙柳眉:“就只有这些?”
柳晓峰并不知道柳念念临死前交代了什么真实或虚假的讯息,然而他能说的只有这些。他很清楚这些内容没有足够的说服力,尤其在一切事件都与九皇子殿下北归遭遇刺杀产生了关联的时刻。所有的情理之中,都会变得绝非偶然。
可他知道的确实只有这些。
已算是知无不言。
似是从舞阳神态举止瞧出些许端倪的大理寺卿陈天官无奈摇头,然后微不可查地看了苏寒山一眼。
苏寒山会晤,此刻心底竟是五味陈杂,可气又可笑。
他挥了挥手,示意柳晓峰暂且退去。
第十四章 念念不忘()
对于九殿下苏寒山的表态,柳晓峰显然有些意外,所以愣了愣。直到从大理寺卿陈天官眼中反复无误确认了数遍后,这才起身恭敬退走。
舞阳自然不愿。
她还未曾追问出想要的答案,又岂能眼看过于心善的苏哥哥纵容此人不咎。
她冷声喝令:“站住。”
柳晓峰已走出房门。
苏寒山的声音自舞阳身后传来,有些微弱:“快去洗洗吧。这朱砂化作的血妆容,实在不怎么好看。”
房间里众人方才醒悟。
原来舞阳并没有杀死那位奉茶侍女,衣裙与脸蛋儿的血迹,只不过是匆忙之中涂抹的朱砂罢了,吓唬人的。
……
舞阳似是没听到苏寒山的话语。
她有些失落,恍然出神。
先前用这法子恐吓奉茶侍女,还用涂抹朱砂的匕首在后者脸蛋儿上滑动游走,言之凿凿说些割花脸砍四肢之类的大理寺著名刑罚。
那丫头怕是怕了。
但却怕过头了。
以至于由始至终什么也不肯交代,只是卯足劲儿的哭泣,好像真的饱受委屈似的,这让小姑奶奶秦舞阳很是无奈。
又不能搭手一横将其抹了脖子。而且瞧那消瘦黝黑的丫头恐惧流泪的模样久了,愈发让人恻隐之心蠢蠢欲动。
束手无策,舞阳这才心生二计假装杀了柳念念,然后逼庄主柳晓峰就范。
哪曾想……负着双手的舞阳长长叹气,口中低声嘀咕着:“这烟雨山庄的丫头和庄主,都是老狐狸!”
苏寒山忍俊不禁,咳了数声,红着脸说道:“那叫老江湖。”
舞阳不愿搭理身后毫不珍惜自己性命的家伙,竟破天荒负气走了。
只留下不冷不热的一个哼字……
房间里只剩五人。
大理寺卿陈天官示意知书知画换取些热水,于是房间里便剩下三人。
心知九殿下与陈天官接下来要说些隐秘的内容,颇有自知之明秋塘刀从不离身的顾长亭便欲退走,却被苏寒山唤了住。
他自然是信任顾长亭的。
而且他们要讨论的内容,也并无不可告人言。
陈天官率先打破房间沉默说道:“殿下认为柳晓峰的话有几分可信?”
苏寒山认真沉吟稍许,而后说道:“我还是觉得,柳晓峰没有加害我的理由。原因很简单,我若死在烟雨山庄,对他百害而无一利。”
肾虚出汗的陈天官抹汗点了点头:“从手法来看,今夜下毒与北归路上遭遇的刺杀,也明显不是同种风格。”
“殿下北归遭遇的种种杀劫环环相扣,每一步都经过幕后者精心推演计算,虽说不至于毫无破绽无迹可寻,却也不像今夜这般……”
陈天官顿了顿,重新组织词汇接着说道:“这般错漏百出,或者说明显。”
苏寒山下了床榻。
顾长亭与陈天官左右搀扶。
苏寒山示意无碍,所中之毒已解,不过是包扎的手背余有些许疼痛,这般被当做重患对待,还真有些别扭。
他单手理了理青衫,松了口气。
“走,去见见那位柳念念姑娘。”
……
柳晓峰并未退远。
离开房间后,便独自一人撑着伞站在院落。倒不是想偷听些什么,在这种环境里,他能听到的事实上只有喧哗雨声。
瞧见九殿下房间门打开,苏寒山几人先后走出后,心中忐忑的柳晓峰便凑了上前,等待吩咐。
山庄平白无故惹了这种事,柳晓峰再不敢大意。想着九殿下离开山庄前,事无巨细,这次可务必亲力亲为。
看着柳晓峰上前,苏寒山并没有说话。
倒是大理寺卿陈天官提议说了句:“殿下要去见见那位奉茶侍女,庄主如无要事,不妨跟着瞧瞧。”
柳晓峰躬身点头。
而后侧身让路。
……
烟雨山庄不是朝廷衙门,自然没有所谓的牢房。因此能够禁足奉茶侍女的地方,便只有在偏僻的后厢侧院,交由大理寺随行护卫看守。
后来顾长亭驱散了山庄人众,任平生并不放心,唯恐那丫头被同谋救走,便抽身来此,守在房间。
他就坐在茶桌旁。
桌上横着那根藏剑的竹仗。
他像个呆子,不喝水,也不说话,那双眼睛一直寸步不离的盯着被牢牢捆绑在房间承重木柱上的奉茶侍女,像是完听不到那些抽泣哭声。
顾长亭推开房门。
任平生警惕握住了竹剑,看到苏寒山几人进了房间之后,才松开握剑的手,起身行礼。
苏寒山说道:“任大哥辛苦了。”
任平生没有说话,默默地让在一旁。
苏寒山几人便将目光投去,烛光里瞧见那奉茶侍女满脸血迹衣衫破碎的凄惨模样,连同陈天官在内,几人顿时愣住。
唯恐徒生误会虐待疑犯的任平生老脸透红连忙解释:“咳咳,是秦姑娘。”
也独有秦舞阳。
苏寒山看着消瘦黝黑的奉茶小侍女出于恐惧而不停颤栗,那低着头默默抽泣,被吓得至今余悸未消惨不忍睹的模样,心想倒真难为了舞阳。
察觉到被房间里所有的目光紧紧盯着,年不过十一二岁的柳念念心里害怕至极,连哭泣声都用力压了下去。
她并非怕死。
当她准备用毒杀死身前这位九皇子的时候,就没想过活着。
之所以哭泣,只是因为想哭而已。
想念一个人会哭,痛恨一个人同样会哭。更何况现在的她,兼有这两种情绪。
不,确切的说是三种。
因为害怕一个人也会哭。
她很害怕方才那位身穿黄裙衣手握匕首凶巴巴要将自己眼耳鼻口连同手脚尽数砍掉的姑娘。
……
“将她放了吧。”
苏寒山静默打量着奉茶小侍女数十息。想着这样一副弱不禁风的身体与胆小怕事的性格,竟还敢暗中谋划着毒害苏唐九皇子的壮举,真叫人难以想象。
不过话又说回来,你若真的不受任何人指使,单凭对胡姬收养之恩的那份情义,抵消这谋杀皇子之过又何妨?
苏寒山想着,希望你是后者……
任平生带着不解与茫然,解开了捆束奉茶侍女的绳索。
那侍女获得自由,便本能地躲在柱后警惕着。
只露出眼角余光,瞥着苏寒山。
苏寒山说道:“你可以走了!天涯海角,若真想杀我报仇,就学好了本领再来。”
第十五章 舞阳的梦()
苏寒山说话时的神情很是平静,也很认真,瞧着没有半点儿玩笑的意思,于是愈发让顾长亭和任平生费解。
烟雨山庄庄主柳晓峰亦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看着苏寒山的背影,忍不住暗自忖度其中玄机。
房间里安静了片刻。
苏寒山静静看着瘦黑的山庄丫头。
藏了半边身子的柳念念也在警惕地看着他。
很显然,她并不相信苏寒山方才的话语。在她看来,一个人如果心胸宽广到能够云淡风轻地放走处心积虑杀害自己的敌人,只有一种可能。
这种可能与善良无关,而是傻。
她想着眼前这位九皇子是不是傻?或者余毒未清,转移到大脑?
苏寒山忽然轻笑。
他无奈摇了摇头,什么也没说,便转身走了。
看得出来,柳念念依然畏惧自己。无论是自己的身份,还是身边聚拢的这群刀剑不离身的人。
对于毫无修为的山庄丫鬟来说,这些畏惧能够理解。因此为了表达自己的真诚与善意,苏寒山选择直接离去。
他真的走了。
大理寺卿陈天官取出帕子拭了拭额头汗,与顾长亭并肩离开。接着是任平生,最后是柳晓峰。
房间里很快只剩柳念念一人一影,和一盏随风摇曳的烛火。
她仍是丝毫未动。
直到听见大雨里渐渐远去的脚步声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