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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彻闻言,有意无意的用眼角余光瞟了阿娇一眼,见得她耷拉着小脑袋,不敢抬眸与他直视。
他心里已然有数,心道这小萝莉真是直肠子,肚子里藏不住甚么话,更管不住嘴,还是欠调教啊。
他只得明知故问道:“哦,是甚么事,且说来听听。”
楋跋子端是干脆利落,直言问道:“听闻太子殿下想为臣女招婿?”
“嗯,是有此意,毕竟卑禾候离京前曾再三恳请孤王,替他好生关照你,如今你已年满十五,乃是及笄待嫁之年,该当招婿,免得误了大好年华。”
刘彻端是坦坦荡荡,理直气壮道:“若真如此,岂非是孤王食言,日后如何面对卑禾候?”
楋跋子见他承认,不由急了,忙是道:“可婚嫁之事,需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阿爸阿父”
刘彻摆摆手,打断了她的话头,笑道:“君父,君父,万民以君为父。待你寻到合意的夫婿,父皇自会下旨赐婚,还算不得父母之命?至于媒妁之言,孤王会请老宗正的夫人替你保媒,不会辱没你侯府千金的身份。”
“可是”
楋跋子真是急了,加上先前喝了些太子詹事府窖藏的果醪,登时满脸通红,便连耳根都烧了起来。
南宫公主却是看不下去了,她平日虽是对楋跋子颐指气使,却是真心将她视为闺中密友,用她的话说:旁的贵女,便是跪着求本宫骂上几句,本宫都懒得张嘴。
她将楋跋子扒拉到身后,帮着出言道:“殿下好生做着监国太子,操持国政便是,管恁多儿女之事作甚?”
“我若不操心,你昔年早被嫁到匈奴去和亲啦!”
刘彻剑眉微扬,他说的本就是实话,当年军臣单于亲率数十万匈奴铁骑蹛林云中,派了中行説带来国书,除了讨要大量钱粮布匹,更指名要南宫公主和亲。
若非刘彻将中行説气吐血,使得窦太后为首的主和派无法再与匈奴媾和,当时才十二岁的南宫公主就要被迫披上嫁衣,送上去往匈奴车辇。
南宫公主显也明晰此事,登时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楋跋子,你是个机灵的,应是晓得孤王为何定要你嫁给汉人。”
刘彻丝毫不加掩饰的坦言道:“此事南宫公主管不了,阿娇管不了,便是卑禾候也管不了。”
楋跋子闻言,原本通红的俏脸竟瞬间褪尽血色,化作惨白,显已心丧若死。
刘彻虽非怜香惜玉的性子,却也不愿将十五六岁的小女孩往死路上逼,便是松了口,尽量柔声道:“孤王也不愿太过逼你,要嫁谁,何时嫁,你可自行思量,唯要记着两点:一者,必得嫁给汉人;二者,武威城建成前必得大婚。”
楋跋子本已绝望,闻得他的话,宛若将死之人得了续命的仙丹,瞬间缓过气来,急切问道:“殿下为何定要赶在武威建成前?”
刘彻并未直接作答,反是坦言道:“武威建成后,卑禾候若想保住性命,亦要牢记两点:一者,他此生除你之外,再无旁的子嗣;二者,你必得嫁给汉人。”
他压根不避讳南宫公主和阿娇,有些事她们也是要搞清楚的,免得为楋跋子去找太后和皇帝哭闹,那可就是自找麻烦了。
尤是皇帝老爹,便是再偏爱自家女儿,也绝不会因私废公的,栗夫人膝下三个皇子,刘荣投缳自尽,刘阙于兵败自焚,刘德永世圈禁,可不就是血淋淋的前车之鉴么?
楋跋子毕竟历尽苦难,比身旁的两个自幼娇生惯养的闺蜜更知晓世间百态,见刘彻已尽数明言相告,更知道他的做法比之匈奴那种充满逼迫意味的和亲真算得上极为善意了,绝不可能再让她得寸进尺。
“好,臣女必会遵照殿下的嘱咐,尽早寻个合意的夫婿。”
楋跋子分外沉重的点点头,咬了咬下唇,复又问道:“可否再求殿下件事?”
刘彻见她如此识时务,自是颇为赞赏,便是道:“但说无妨。”
楋跋子噗通跪倒在地,祈求道:“望殿下莫要对阿父行那鸟尽弓藏之事。”
刘彻意味深长道:“起来吧,只要猎狗不反咬主人,孤王是不会兔死狗烹的。”
楋跋子叩首道:“谢殿下,臣女会时时给阿父去信,烦劳殿下遣人代为转交。”
刘彻笑道:“如此甚好!”
第二百二十二章 血洗漠南()
阴山横贯东西,峰峦叠起的山脉从河套西北直至燕北,绵延两千余里,山南雨量丰沛,适宜耕作,山北则是水草茂盛的漠南草原。
漠南草原再往北,便是一望无垠的砾石荒漠,匈奴称之为大戈壁,汉人却习惯称为大漠,并将大漠的南北分别称为漠南与漠北。
大汉立朝后,偌大的漠南草原由匈奴左贤王和左谷蠹王分据。
左谷蠹王的驻牧地位于漠南草原相对狭长的西部和中部,沿着阴山北麓向东延展至乌桓山脉的西侧;左贤王的驻牧地则更为辽阔,南至乌桓山脉(大兴安岭南端),西濒大漠,往东囊括大鲜卑山(兴安岭),北抵北海(贝加尔湖)。
左贤王、右贤王、左谷蠡王、右谷蠡王合称“四角”,贵于其余匈奴诸王。
匈奴与汉人不同,汉人以右为尊,匈奴以左为尊,因军臣单于向来与左贤王不睦,右贤王是个墙头草,伊稚斜作为第三顺位的左谷蠹王,又乃军臣单于的胞弟,按着兄终弟及的惯例,自然被视为最有可能继承单于大位的匈奴王。
正因存着这等念想,伊稚斜虽明知军臣单于利用他牵制左贤王,却毫无怨言,非但将王庭驻在漠南草原的中部,更是紧邻乌桓山脉附近的左贤王属地。
看在大汉太子刘彻眼里,这特么哪里是牵制,分明是挑衅啊!
果然如史籍记载,伊稚斜是个莽的,却也着实彪悍武勇,否则岂能凭麾下区区六万铁骑逼得坐拥十余万精锐骑射的左贤王忍气吞声,不敢越雷池半步?
关中俚语有言,人狂没好事,狗狂挨砖头。
伊稚斜这么狂,刘彻可不得照他头上狠狠拍一板砖么?
五月下旬,宋远再度执节出使乌桓诸部,诏令乌桓贵族出兵征伐匈奴左谷蠡王伊稚斜。
六月初,十五万乌桓骑射西出乌桓山脉,直扑百余里外的左谷蠡王庭所在。
两天,仅仅两天时间,驻守王庭的两万匈奴铁骑惨遭围歼,他们至死都不敢相信,忍受匈奴凌辱近百年的乌桓人怎敢袭击王庭。
自冒顿单于彻底击败东胡各族,乌桓部族便困居乌桓山脉,缺铁少盐,他们哪来的马刀,哪来的铁制箭头,哪来的盐和精料饲养战马啊?
偏生左谷蠡王刚率精锐进入大戈壁,前往漠北草原参加在单于庭举行的秋季蹛林大会。
王啊!
王庭陷落了!
整整月余,漠南草原中部和东南部的诸多匈奴诸部地被乌桓骑射尽皆拔除,十余万匈奴牧民惨遭烧杀掳掠。
多年来,乌桓各部每岁皆被迫向匈奴进攻大量的牲畜,皮毛,若逾期不交,家中妻女便会被掳为奴婢,受尽凌辱。
谁家男儿愿意戴绿帽子,还足足戴了近百年,叔可忍,婶都忍不了啊!
尤是自臣服大汉后,乌桓各部用牲畜和皮毛从边市换取回盐铁等货物,他们才赫然惊觉,过往给匈奴的那些进贡是多么值钱,若是尽数拿来与汉人交换,早特么装备出数十万精锐骑射,将匈奴人彻底干翻了!
刚接到大汉皇帝诏令时,他们确是颇不甘愿,直到领兵出了乌桓山脉,他们尚是坠坠不安,着实是匈奴的积威太甚,在乌桓人眼中简直是不可战胜的存在。
抱着随便应付几下,打不赢便逃的消极心态,他们先是遇到了匈奴的小队游骑,数以万计的乌桓骑射蜂拥而上,将百余匈奴人尽数围歼。
“嗯,就伤了几个,看来以多打少,应该是能赢的。”
乌桓贵族们如是想,大着胆子推进了十余里。
又遇到数队匈奴游骑,再度围歼。
“已杀了近千匈奴人,再多杀些便可回去向大汉使臣交差了。”
乌桓贵族们又如是想,胆子更大了些,再度推进十余里。
遇着匈奴的大队骑兵了,也不好立马逃命,总要做做样子的,先上吧!
十五万打三千,结果不言而喻,又是轻松全歼。
“匈奴人这么弱?”
乌桓贵族们眼睛骤然大亮,听闻伊稚斜那杀神跑漠北蹛林去了,莫非王庭里只剩下老弱妇孺?
那还犹豫甚么?
杀啊!
于是乎,十五万乌桓骑射疯狂疾驰百余里,在乌桓贵族的毫无自觉下,剿灭了足足两万匈奴铁骑。
“”
待得乌桓贵族们到达被攻陷的左谷蠡王庭,得知此等辉煌战绩时,皆是惊呆了。
这就是匈奴铁骑么?
过往趾高气昂,自诩战无不胜,以一当百的匈奴骑兵?
特么的连以一当十都做不到,被咱乌桓骑射杀得毫无还手之力好么?
大批的珠玉皮毛,大群的牲畜战马,这特么都是过往从咱乌桓各部抢来的啊!
还有营帐中的女奴,戴着沉重枷锁的奴隶,这特么都是咱们的妻子儿女啊!
杀!
乌桓人脑海里绷紧多年的那根弦骤然绷断,十五万骑射奔驰在广袤的漠南草原,疯狂的屠戮着匈奴的游牧部落,烧杀掳掠,端是不亦乐乎。
大汉的诸多边市已然重新开放,本是抱怨连连的大汉行商们皆已得到消息,乌桓人和匈奴人开战了,不久便会前来出售大量的牲畜,珠宝乃至奴隶。
大买卖啊!
汉商们比乌桓人还要狂暴,如今大汉境内的精壮奴隶早非昔年的价钱,足足涨到了每头两万钱。
乌桓人憨直,汉商随便拿数百钱的货物便能换到一头奴隶,押送回内郡,就是足足二十倍的暴利,可还了得么?
赶紧吩咐下人去备货,同时向官府缴纳大笔赀财,已换取边市内最佳的位置,坐等人傻奴多的乌桓贵族上门。
各大边郡的官府更是贴心,汉商会买很多奴隶不是么,索性开常平仓,按照市价把往年的陈粮尽数卖给他们,免得把奴隶饿死了。
燕北长城外的匈奴游牧部落纷纷惨遭血洗,侥幸逃脱的诸多部落却不敢北上左贤王的属地,十余万乌桓骑射已然杀红了眼,哪顾得上分辨何处乃是匈奴左部的地界,见到匈奴人便疯狂追杀,不彻底剿灭绝不罢休。
诸多匈奴部落只得往西边逃命,岂料刚逃到云中塞外,又撞上了正自清扫漠南中西部草原匈奴驻牧地的云中都尉苏建。
两万汉骑,堵在狭长的漠南中部,足足杀了大半个月,硬是半个俘虏不留,直把云中塞外杀得血色盈野,汇聚成无数红褐色的涓涓细流,来年的牧草怕是会长得比往年要茂盛许多。
匈奴左贤王近年与军臣单于愈发不对付,且今年秋季的蹛林大会在单于庭举行,左贤王又不傻,自然不会巴巴跑到军臣单于的地盘去参加,否则岂非将自个的脑袋伸出去让人砍么?
得知十余万乌桓骑射攻陷了伊稚斜那厮的王庭,左贤王算是喜忧参半。
喜的是单于庭在漠南的势力被大大削弱,军臣单于的威信也必将遭受重创;忧的是乌桓各部竟能征募到如此众多的精锐骑射,已成为匈奴左部的大患。
左贤王虽对麾下的十余万匈奴铁骑信心满满,却不想和乌桓人硬抗,凭白损耗自身实力,教军臣单于坐收渔翁之利。
“总之覆灭的是伊稚斜的附属部族,等同你单于庭的部众,老子才懒得去管!”
左贤王如是想,便也如是做。
大汉近年来愈发强盛,左贤王已许久未曾挥师南下,到大汉的诸多边塞打草谷了。今年秋天亦是没甚么念想,再过得两个多月便要入冬,索性让附属部族早些回返左部王庭所在的狼居胥山附近,做好越冬的准备。
至于越冬所需的粮草和牲畜,只有出兵逼迫东边的鲜卑和挹娄以及在北海南畔游牧的丁令,让这些外族多多进贡,也好养活匈奴左部的数十万匈奴族人。
于是乎,匈奴左部的十余万铁骑没有南下征讨乌桓各部,而是兵分两路,一路往东,一路向北,专挑软柿子捏,向其他种族征收贡品去了。
六月间,漠南草原从西至东,数以十万计的匈奴人惨遭血洗,匈奴的驻牧地被逐一清扫。广袤的草原上除却盈野尸身,再不见半个匈奴人,便连豢养的牲畜都被抢掠殆尽。
入得七月,乌桓人再也杀无可杀,终是满载而归,整个乌桓山脉充满了狂喜的气息。
尤是巴鲁统领的赤勃部,打从出兵之初,便从未存有阳奉阴违的打算,皆是冲锋在前,攻陷王庭的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