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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年关中世家越发富庶,中原世家甚是不甘心啊。
北阙甲第的宅邸有限,并非每个世家都在北阙甲第拥有府邸,故而皇室实业在蛮夷邸对街建的高档客栈已然爆满,所有的宅院皆尽数租了出去,且多是租约往往长达数月之久。
江都王刘非见得这般情形,着实乐得合不拢嘴,盘算着来年开春再择地加建座客栈。
田氏商团在东市三坊的客栈亦皆客满,却皆是住着各地客商,且非年节前才爆满,而是向来如此,盖因京畿近年商贸兴盛,尤是泬西邑诸多作坊生产的货物最为抢手,半数由清河百货代售,半数则经由行商转手,远销大汉各郡县。
刘越和刘寄两位亲王领军返京时,花了许久才过得车马拥塞的函谷关,到得京畿附近又是见得行人商旅拥塞于道,两万骑兵只能缓缓行进。
绕到长安西面的宣曲大营,待将士们尽皆归营休整,已是腊月廿九的清晨,隔日便是除夕了。
刘彻是个体恤臣民的好皇帝,早已命宦官执圣旨等候在营内,要赏赐的赀财也都备好,将士们归营后便是赐下。
年节要探家的请了将官准允便可拿着赏赐出营,离家太远的,大营里也备足了酒肉,足以让他们过个好年节,至于想出营游玩的,只要不带弓弩和枪戟,亦无不可。
两位亲王也没急着回长安复命,依着圣旨安置好麾下将士,翌日清晨才与诸多将官一道回长安城。
宣曲骑营的将官多为长安的世家子弟,且在黄埔军学完成了三年学业,彼此间多是发小兼同窗,又是共同领兵出征的袍泽,自是“臭味相投”,甚至比自家那些进入政经官学的族兄族弟更亲近。
不知从何时开始,黄埔军学和政经官学就隐隐有些不对付,不仅投射出武将和文官之间的矛盾,更涉及不少家族的内部争斗。
尤是太上皇颁布推恩令后,各世家大族内对继承权的争夺愈发激烈,能进黄埔军学和政经官学的世家子弟都是各家族最优秀的子弟,谁不想继承更多的家业?
宣曲骑营的将官们此番立下大功,虽没人得以赐爵关内候,但五大夫以上的高爵还是册了不少,他们有军功爵在身,对家族的继承权更是不愿轻易退让,亲兄弟又如何,不过是文绉绉的迂腐书生,真当他们武将傻,不会抱团相互声援么?
依着推恩令,日后必是要分家的,那他们可得拿大头。
两位亲王倒没麾下将领这么多想法,老刘家的祖业早是分好了,大头被今上占着,胆敢觊觎的已是死的死,圈禁的圈禁,没人敢再打主意。
入得长安城,众将拜别两位亲王,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刘越和刘寄则是回皇亲苑,在王府稍事梳洗,换上衮袍朝服便是匆匆入宫,先到未央宫宣室向皇帝复命,又到长乐宫和太寿宫向长辈们问安。
一通折腾下来,已是暮鼓响起。
依照近年惯例,每岁除夕皇帝皆会在长秋宫摆下家宴,请来太皇太后,太上皇,太后及诸位兄弟姊妹,好生吃顿年夜饭。
刘越和刘寄已是累得够呛,索性也不出宫,就从廊道直接前往长秋宫正殿,提早入席,趴在几案上不欲再动弹。
其余亲王和亲王妃皆同时抵达,入殿时见得两人趴在席案上,已然睡了过去,尤是刘寄鼾声如雷,在空旷的大殿内回荡不止,皆是哑然失笑。
好在刘越和刘寄曾在黄埔军学受训,对周边动静格外敏锐,豁然醒转,这才没闹出更大的笑话。
刘寄用袍袖胡乱拭去嘴角的流涎,见的幼弟刘舜晓得贼兮兮的模样,便是冲他招手道:“过来,过来,为兄与你好生说道说道,你这屁大点的娃娃,急着纳甚么少妃?”
适才前往太寿宫采蓉殿向母妃问安时,被好生一通教训,刘舜要纳少妃之事又被母妃拿来说嘴,以此敲打他们这两个为人兄长的。
刘寄的脾性向来不爱吃亏,且记仇得紧,现下见着刘舜,可不得从他身上找补。
刘舜哪敢近前,讪笑着向刘寄见了礼,便是缩着脖子入了末席。
殿内众人见状,皆是失笑出身,只觉这幺弟确是长进不少,不似过往那般暴躁,懂得大丈夫能伸能屈的道理了。
该认怂时,就认怂,没甚么丢人的,顶撞刘寄这等火爆兄长,可没甚么好处。
不多时,阳信公主和南宫公主也与驸马同来,张骞和公孙贺与诸位亲王也是熟识得很,谈笑间没甚么拘束。
亲王妃们更多是公孙贺的“书迷”,对他这长安笑笑生所着话本甚是追捧,纷纷询问他何时再有新作问世。
是夜,长秋家宴其乐融融,今岁喜事连连,着实是个值得大肆庆贺的好年景。
泰安公主虚年将满九岁,正值好奇多问的年岁,小心翼翼的抚着皇后嫂嫂隆起的小腹,小嘴叽叽喳喳的问这问那,把众人皆逗得哈哈大笑。
前年阳信公主有孕,去岁楋跋子有孕,阿娇皆是瞧着艳羡得紧,今岁她终是怀了身孕,满眼艳羡的又换成了南宫公主。
眼瞧着阿姊和两位好闺女接连有孕,偏生她这肚子没半点动静,可不愁人么?
她倒不似阿娇和楋跋子般需要诞下子嗣来稳固地位,公孙贺尚了她这大汉公主,别说迎娶侧室,便是想纳妾都没门。
然想孕育子嗣乃女子天性,南宫公主也不例外,没旁的盘算计较,就是想生个长得像自家夫婿的小娃娃,每日逗弄着玩。
阿娇自幼与她交好,早是瞧出她的心思,前些日子便已许诺待诞下腹中龙嗣后,便让老医官和苏媛替她调养身子,必得能早日怀上。
南宫公主自是大喜过望,她在椒房殿陪了阿娇两月有余,深知那些妇医为阿娇调养身子是何等细致周详,用处着实不小。
然而阿娇近年跟着刘彻学坏不少,这忙不能白帮,先前许诺的七斛南珠必得减却五斛。
南宫公主咬着后槽牙应下了,好在阿娇也没太过分,余下的两斛南珠没半点短缺的拿了出来,且皆是今岁冬至时,南越进贡来的新珠,粒粒硕大圆润,乃是顶好顶好的上佳品相。
真若仔细计较起来,这两斛贡珠的真正价值实是远超阿娇先前许诺给她的七斛上好南珠,是有价无市的珍品,寻常人见都没见过。
若非内库里过往存着的南珠太少,阿娇是舍不得拿出这批贡珠的,南宫公主着实是占了大便宜。
觥筹交错间,便连近年已鲜少沾酒的太皇太后和太上皇皆是小酌了几樽,待得月上树梢方才摆驾回宫。
众人心知皇后有孕在身,要早些回寝殿歇息才是,便也识趣的早早告退。
刘彻搀扶着阿娇,沿廊道缓步而行,途中举头望月,颇是感念上天厚待于他。
万事顺遂的汉六十七年,终是缓缓降下帷幕。
第四百零二章 正朔大朝()
汉六十八年,正朔。
天子开大朝,于未央正殿受百官朝拜,万邦朝贺。
……
其实没有万邦,西域那些寡民小国的使臣乃至国君皆由大行令窦浚接见打发,有资格登殿觐见的就外邦藩王就唯有东瓯王和闽越王,况且两人还当殿呈递了举国内附的国书,献国于朝已成定局。
大汉皇帝刘彻故作为难,但“抵不住”两位藩王苦苦哀求,文武百官齐声劝谏,也就顺势允了。
东瓯和闽越皆是除国,却未设郡,仅在两国都城设县开府。
东瓯国都瓯城,为后世的温州,故更名为温鹿城;闽越国都东冶城,为后世的福州,则更名为福榕城。
高祖刘邦曾明言,异姓不得再为诸侯王,故东瓯王和闽越王皆只能赐爵列候,位秩同于刘氏列候,居异姓列候之上。
东瓯王欧贞鸣封为温鹿候,食邑为温鹿城;闽越王邹馀善封为福榕候,食邑为福榕城。
两位列候可收封邑属民租赋,但不得设官治政,商税也仅能依相应比例收取,朝廷的大农府会抽取大头,两位列候亦不得另行加征。
依惯例,大多列候都必须常住其封邑,无天子诏令不得随意出封邑,更不可随意入京。
天子刘彻却为两位列候开了特例,允其可常住京师,并可将家中亲眷乃至麾下僚属皆迁来长安安置。
皇帝心中是甚么盘算,群臣看得清楚,两位列候亦看得清楚。
他们本就是拿得起放得下的人,此时更是干脆,忙是跪伏顿首,谢主隆恩。
温鹿城和福榕城皆要开县设府,按理说两县的县令该有丞相府研议人选,由公府审定核查后调派,皇帝不会亲自指派此等低品阶的官员。
天子刘彻却又是破例,指派了两位县令,任太中大夫韩安国出任温鹿县令,兰台令史主父偃出任福榕县令。
群臣皆是讶然,对陛下的用人颇是摸不着头脑。
韩安国过往曾任梁国内史,梁王入朝请罪后,韩安国便被人为太中大夫,为汉帝刘启幕僚,秩比千石,现今让他去做县令,是要贬官么?
主父偃这兰台令史倒是平调,但从京官调去做偏远之地的县令,也是带着贬谪的意味,何况弱冠之年的主父偃没处理过实政,真能主政一县?
刘彻自不会向群臣多作解释,这两个皆是闻名后世的大牛人,若连两个归化的外邦都城都打理不好,日后也就别想再获得刘彻重用了。
韩安国的太中大夫替他保留,温鹿县令乃兼任,让他领两份秩俸,若这都不乐意,不理解皇帝的良苦用心,好生替朝廷办差,那也就该弃用了。
主父偃则不似司马谈那种纯理论派,既是信奉大一统学说,就该多多实践,积攒实务经验,去引导外邦归化正是最好的机会。
人才的培养不可能一蹴而就,要多给他们机会,不怕犯错,就怕一错再错,谁也不是生来就全知全能的。
刘彻看好年少的主父偃,就如同昔年看好东郭咸阳和孔仅,自然要为他提供成长所需的机遇和养分。
当然,适当的助力还是要为他提供的。
刘彻又是谕令登殿参加大朝会的中尉张汤,着他从中尉府抽调得力的部属,出任两县的县尉,乃至调派大量吏卒。
更着已回京复命的太尉李广研拟,向两县各调派万名边军将士,长期屯驻。
散了大朝,殿内群臣皆是纷纷恭贺两位新晋的列候,急着与二人攀交情。
过往欧贞鸣和邹馀善为外邦藩王时,大汉群臣可不敢与之多来往,免得犯了忌讳,现下他们成为大汉列候,可就没了那些顾虑。
两人的封邑可是在原本的国都,且不提是海上商路的中转点,光是东珠的重要产地就足以让各世家大族眼馋,还有诸多两地特产,与两人搞好关系,有赚没亏的。
欧贞鸣和邹馀善想着日后也会常住京城,与这些位高权重的“地头蛇”搞好关系大有好处,自也笑面迎人,来者不拒,甚至应下了数位重臣的邀约,打算寻休沐之日过府饮宴。
两人在长安城过得滋润时,东瓯和闽越先前抽调出去征讨南越的大军则早已接到他们发布的最后一道王令,正在南越接受整编。
随着西瓯和雒越各部逐一被剿灭,两国最初集结的二十万联军也逐步抽调回国,进行大规模的遣散,让他们带着家中妻儿老小迁徙到豫章和丹阳两郡。
现下两国联军仅余四万骑兵,皆是东瓯和闽越最精锐的将士。
刘彻觉着若也将之遣散太过可惜,大汉连胡骑和羌骑都可收编,这四万骑兵也该纳入旗下。
毕竟还有大汉西南方尚有夜郎,滇国和哀劳,还有后世东南亚那些矮黑人,岭南不可能不屯驻兵力的。
因而刘彻让欧贞鸣和邹馀善向联军将士发布最后的王令,让他们日后接受大将军郅都调派。
四万骑兵恰好设两个骑军校营,虽分别名为瓯骑和闽骑,但两校的将士是打散后混编的,倒非真是纯粹的本族袍泽,较为类似胡骑而非羌骑。
整编完成后,两个骑营皆暂时在合浦扎营屯驻,等待进行全体换装,更换的盔甲兵械虽不比屯驻京畿的五大骑营般精良,但皆同于胡骑和羌骑。
在瓯骑和闽骑将士眼里,这些新装备已是过往想都不敢想的,便连战马都可披上细密鳞甲,着实让他们感叹,过往他们还真是人不如马啊。
归附大汉没甚么不好的,有吃有穿,有精良兵械,有丰厚粮饷。
家中亲眷也纷纷通过大汉邮驿传来家书,皆已获得军眷优待,由官吏帮着迁徙安置,在豫章郡治南昌周边定居,分的官田皆在彭泽之畔,是大片土壤肥沃的上好良田。
骑营将士们得了家书,自是欣喜不已。
东瓯和闽越不似铁血尚武的大汉,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