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他看了我许久,突然吸了一口气。
我以为他要问什么,立刻全身都紧绷了起来,但他却只是从袖子里掏出了一块手帕递给我,轻声说道:“擦一擦吧。”
我下意识的伸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脸,却是抹了一手的湿润。
不知不觉得,我又落泪了。
接过那块手帕,我擦了眼泪,但更多的泪水却开始了下一波的泛滥,谢烽微蹙着眉头看着我,却并没有开口劝慰,而是静静的坐在一旁,等待我的情绪平复。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轻轻的说道:“我以为,颜小姐今天来,是一定要劝服闻凤析的。”
我抬头看了他一眼:“谢先生是把所有的期望,都寄托在我身上了吗?”
他没有否认,沉默了一下,说道:“那毕竟是一城人的性命,在下——也有不忍。”
“既然不忍,谢先生为何不自己开口去劝?”
“闻凤析对在下的话,可没有对颜小姐的话那么听得进去。”
“我说的劝,不是劝闻大人。”
“……”
他沉默了一下,然后看向我。
我捏着那块已经湿润了的手帕,平静的说道:“刚刚你说的那些话,为什么不能去告诉裴元修?闻凤析不怕落下千古骂名,因为骂名落不到他的头上,也因为,他俯仰无愧。但杀人者,难道他就不怕落下千古骂名了吗?”
谢烽平静的说道:“颜小姐,千古的历史,都是谁在记述?”
“……”
我一怔,没有开口。
他也不需我回答,自己说道:“是胜利者。”
“……”
“只要他胜利了,记录历史的笔就在他的手里,这一场战争,就不是屠城,而是末代皇帝昏庸无能,守城将士怯懦惧战,造成生灵涂炭。”
我一下子打了个寒战:“你——”
他看着我,目光如同冰冷的水:“颜小姐刚刚问他的那些话,其实也是在下想要问的,他既然要做出这个选择,那就注定了,他大概真的要背负这样的骂名。”
我咬牙切齿的说道:“公道自在人心。”
谢烽道:“人心愚昧。”
“总有清明者。”
“这三丈红尘中,又有几个清明者?”
“……”
“颜小姐如此清明,才会有如此痛苦。”
“……”
“这个世界上,多得是为了逃避这样的痛苦而不愿清明的人。颜小姐原本出身名门,天资聪颖,还得到了那么多人的敬重,很多时候却活得不如一个普通的村妇,难道不是因为你坚持要清明带来的结果吗?”
我原本因为他的话而痛苦矛盾不堪,但在这一刻,我却忽的笑了。
他疑惑的看着我笑,不知道为什么到了这个时候,我还能笑得出来,而我淡淡的说道:“谢先生说得对,我的确很多时候,活得还不如一个普通的村妇。”
“……”
“一直以来,我也希望自己能像个村妇一样,什么都不要经历,就那么好好的过日子。”
“……”
“但其实,我想要的,只是村妇的平静,不是村妇的愚昧。”
他一怔。
“即使我真的有一天做了村妇,遇到了你们今天的所作所为,我也不会因为惧怕你们的屠戮之刀而颠倒黑白,我会照实说出我的所见所感,我会向所有的人昭示你们的罪恶。历史的笔可能会落到你们的手里,但人心,却是我自己的。”
他的眉心蹙得更紧了。
沉默了许久之后,他看着我的眼睛,沉声说道:“我还是那句话,你真的会忍心看着那场惨剧的发生吗?”
我没有再看他,而是下意识的抓紧了那块已经被泪水濡|湿了的手帕,转头看向周围,雾气迷茫的江面上,除了一片无边的水波,正在微微的激荡着。
|
按照之前的约定,我们的小船行驶到之前那艘大船停靠的地方就可以了,因为大船也要往这边行驶一些,不必一定要走到南岸,但到了那块水域之后,却没有看到大船的身影。
这个时候,天空下起了毛毛细雨。
江南的冬天,虽然不像北方的冬天那样北风呼啸,大雪纷飞,但下雨的时候还是非常的冷,有一种阴寒刺骨的感觉,谢烽看到我苍白的脸庞,便走过来站到我的身边,抬起衣袖遮在了我的头顶。
我也没有看他,就这么安安静静的坐在那里等。
等了一会儿之后,船还没有来,谢烽有些按捺不住,呼吸也变得急促了起来,转头望着南岸,这个时候,一阵风从南边吹来,水波也开始荡漾。
一艘大船的轮廓,慢慢的在水雾和雨幕当中显现了出来。
是那艘船。
周围,是其他的战船,也立刻跟了上来。
船行驶过来,越靠越近,风就越来越大,波澜起伏让我们的船都更剧烈的摇晃了起来,我抬头,隐隐的看到船头上站着几个人,自然也有些熟悉的身影,雨水落在脸上,冷冰冰的,我又很快的收回了自己的目光。
不一会儿,小船靠了过去,谢烽扶着我上了船。
走过那条长长的,漆黑的阶梯的时候,我闻到了一点淡淡的,脂粉香气。
1708。第1708章 越是美丽,越是危险()
我不动声色的走了上去,一直登上甲板,眼前豁然开朗,而那原本若有若无的脂粉暗香,这个时候更浓烈的萦绕在周围。
我一眼,就看到站在船头的裴元修。
而他的身边,站着一个背影窈窕的女人,一身锦衣,满头珠翠,那脂粉的香味,就是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的,似乎是听到了我们的脚步声,她慢慢的转过身来看向我们。
韩若诗。
难怪在下面等了一会儿,这艘船停靠到岸边不仅是为了避忌我和闻凤析的晤面,也是去接这位夫人。
自从那一晚,我被带离金陵府到了这艘船上之后,这么多天脚都没有沾过地,也没有回去看看到底金陵府现在是什么样子,死了多少人,又被那场大火烧成什么样,但想来发生了那么大的事,裴元修又立刻对扬州开战,所有的事都堆在这位夫人身上,她应该是非常辛苦,相当劳累的才是。
但看她的样子,除了一如既往的消瘦之外,脸色却并没有太难看。
也许是妆容精致的关系,她看起来气色还不错。
一看到我们从楼梯口走上来,韩若诗那双秋水明眸就微微的闪烁了一下,但她没有立刻说话,只是转头看向了裴元修,而谢烽已经越过我走上前去。
“公子。”
“如何?”
“闻凤析没有答应。”
“哦。”
他的语气非常的平缓,似乎是一点都不意外,然后慢慢的抬起头来看向我。
我站在楼梯口并没有立刻过去,目光却是一直都落在韩若诗的身上,如同她也一直看着我一样。
我想要从她的脸上看出什么来,比如愤怒,比如憎恨,比如厌恶,甚至——杀意,但她的脸上却是清清静静的什么都没有,不止没有,在裴元修和谢烽对话完了之后,她还微笑着说道:“这件事不成是理所当然的,你们大男人做事,什么时候又真的会听女人的话?颜小姐这一回过去,是白辛苦了。”
说着,吩咐身后的几个侍女:“送颜小姐回去休息吧。”
她的话音刚落,那几个侍女就走过来,轻轻的对着一旁的舱门做了个手势:“颜小姐,请。”
我没说什么,正要跟着她们转身离开,就在这时,裴元修突然道:“等一下。”
那几个侍女一听,都停住了。
我刚迈出的脚步也是一滞,顿在了那里,就看见他几步走了过来,一直走到我面前,低头看着我交握在一起的手上,道:“你的衣裳怎么了?”
“……”
“为什么袖子破了?”
我的心猛地一跳。
我的脸上立刻浮起了隐忍痛苦的表情,偏过头看向一边:“不小心弄坏了。”
“怎么不小心?”
这个时候,谢烽走上前来:“公子,是——是闻凤析扯坏的。”
“闻凤析?”
裴元修的眼睛微微的眯了一下:“他为什么会扯坏你的袖子?”
我把头偏得更开了。
谢烽说道:“那个时候他已经拒绝了颜小姐的提议,事情已经谈完了,在说别的事情。但他突然想把颜小姐带走,就抓住了颜小姐的袖子,是在下逼迫他放开手的。只是不小心,所以扯掉了颜小姐的衣袖。”
一听他这么说,裴元修的眉头拧得更紧了,声音却反而失去了温度,甚至连眼睛里都凝出了爽,说道:“在说什么,让他这样动手?”
这一回,谢烽也哑了一下。
我慢慢的转过头去看向他,平静的说道:“我让他,如果有一天能见到刘轻寒,替我把我想要说的话,都告诉给他听。”
这句话一出口,他眼中的寒霜一下子融化了。
仿佛有火焰,从他的内里燃烧了起来。
但这一切,也许都是我的错觉,因为他站在那个地方,连动也没动,只有衣袂被江风吹得微微飘扬,身后有人给他在头顶撑着一把油纸伞,身上连一点雨露都没有沾到,翩翩然的模样,好像所有的一切都不会沾染到他身上。
只是在开口的时候,声音有些不易察觉的颤抖:“刘轻寒。”
我再一次将目光调开。
他沉默了一会儿,想要开口说什么,却欲言又止,只是目光落在我的身上,温度灼人。而在这个时候,一旁的韩若诗却带着一点笑意轻轻的说道:“刘轻寒?这个人,不是已经死了吗?”
“……!”
“……!”
这句话,就像是在两个人的心里都重重的投下了一块巨石,我的呼吸一下子就紧绷了起来,而裴元修的眉头也立刻皱紧了。
韩若诗却像是没有看到我们两个人的表情,又上前一步,对着我柔声说道:“人死不能复生,颜小姐一直挂念着一个死了的人做什么?倒不如就让他清清静静的走上黄泉路,让他走也走得安生啊。”
她的话虽然温柔,但一口一个“死”,一个一个“黄泉路”,在这样冰冷的雨天,好像烧红了的匕首在一点一点的捅进我的胸口,我只觉得一阵剧痛传来,踉跄着接连往后退了好几步,后背都撞到了围栏上。
那几个侍女吓得急忙过来扶着我。
就在这个时候,裴元修沉声道:“若诗,别说了。”
韩若诗这才转头去看了他一眼,然后柔声道:“是我不好,不该无缘无故的提起颜小姐的伤心事。”
说着,转头看向我:“颜小姐,你可千万不要怪我啊。”
我的脸色已经苍白,不知道是被她刚刚那些话说的,还是被那冰冷的江风吹的,整个人都在发抖,裴元修看着我,沉默了一会儿,从身后的侍从手中拿过那把伞,走到我身边来撑在我的头顶。
他的脸上一点温度都没有,只剩下开口的时候,还有一点带着他体温的气息传来,沉声道:“不要在外面淋雨,先进去再说吧。”
我咬着下唇没说话,他伸手过来要抓住我的手。
没有了衣袖,手腕也露在外面,高高耸起的骨头和被冻得苍白的肌肤,让我显得越发的形销骨立,他牵着我的手的手,似也轻轻的叹了口气,好像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似得。
就在他要带着我转身离开的时候,我却反而又一次停下了脚步,转头看向脸色已经不太好,但还是强撑着平静和笑意的韩若诗,问道:“夫人,二小姐如何了?”
这一问,韩若诗脸上的表情就有些绷不住了。
裴元修的手也微微的颤了一下。
我不知道韩若诗上船已经多久了,但看来裴元修也并没有问起韩子桐的事,所以这一下,他们两个人都愣住了。
我继续说道:“我听说,在大婚那天晚上,内院突然起了大火?”
她立刻说道:“没错,失火了。”
“失火?火从何来?”
“火从何来?”她用鼻子冷哼了一声,像是有些责备的意思看向我:“还不是因为颜小姐向嘉玉妹妹夸口,说什么当年扬州城的烟火有多灿烂,有多绚丽,她就一定要金陵府也搞一场烟火。”
“……所以,就失火了。”
“不然还能是如何?”
她应该是早就准备好了一套说辞,这个时候也并不见惊惶,只有理所当然的责备和怨怼,我听着,除了觉得四肢五体越发的冰冷之外,却似乎并没有太多的沮丧和不安,沉默了一会儿之后,轻轻的说道:“没想到,一场烟火,居然造成了那么大的危害。”
“……”
“有的东西,表面上看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