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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你要放过扬州的人?!”
我的眉头一皱。
这是邪侯奇的声音。
他好像是在质问?
不过房间里的另外一个人没有开口,而在一阵短暂的沉默之后,邪侯奇冷冷的说道:“难道就为了那个女人?”
“她的肚子里,有我的孩子。”
裴元修的声音很低沉,虽然是被人质问,但似乎也没有从他的声音里听出什么不悦,只是很平静的陈述了这件事,邪侯奇也沉默了一下,过了好一会儿才说道:“你就是为了一个孩子——?”
“那是我的孩子!”
这句话一出,似乎也没有人能反驳什么。
但邪侯奇终究不甘心,又说道:“可我们事先是说好了的,现在你放过扬州的人,那扬州城要怎么办?”
“你放心,答应给你们的,我一点都不会少。反正这么多年来,你们也都很明白,扬州的富庶,只要天下落到我的手中,扬州城当年如何,将来也还是如何。”
“我就怕你这样心慈手软,会坏了大事。”
“心慈手软?你认为我是这样的人吗?”
这一句话,连邪侯奇也被问倒了似得,他的气息沉了一下才又说道:“反正你不要忘了你答应过我什么。胜京的人都盯着扬州呢,我们选择支持你,就是因为现在坐在龙椅上的那个人不遵守当年他父辈做出的承诺,废黜了扬州的贱民籍,把该给胜京的都收回了。我希望你不要跟他一样,否则——”
他的话没说完,就听见裴元修淡淡的声音:“你不必警告我,也不必提醒我。”
“……”
“我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该做什么,不用人来提醒;我更不会因为别人的威胁而去做一件事!”
邪侯奇没有说话,显然是被他的话给堵住了。
裴元修平静而冷淡的说道:“我还是那句话,该给你们的,到时候你们自然会得到,但我做事的方式,不劳他人置喙。”
邪侯奇好半天都没说话,但似乎又不甘心这样被他抢白,沉默了一会儿之后,便咬牙道:“那我问你,你打算什么时候北上?”
“……”
“你已经在扬州停留好几天了。”
“……”
“如果当初屠城,现在扬州根本不必让人操心,只要留下一小部分人看守,或者把你们金陵那边的人迁徙一部分过来就够了。可现在,我们还要另外调出人手来守住扬州,不是吗?”
“……”
“还有那个女人,她怀着身孕,难道你还要带着她北上?”
“她怀着的是我的孩子,她当然要跟着我。”
“你就不能让她留在这里——”
“不能!”这一回,他没有丝毫可以商谈的余地,斩钉截铁的说道:“她必须在我身边。”
邪侯奇顿了一下,说道:“可她会耽误我们的行程的!”
“……”
“现在已经要到一月了,如果你不在四月之前赶到京城,就不能跟胜京的兵马汇合。我可告诉你,我是好不容易才准备了那些兵马,如果过了四月——”
“你不用担心。”
裴元修平静的,却信心十足的说道:“最迟三月,我们就可以到达京城。”
“好,这可是你说的!”
他大概有些憋气,说完这句话之后,就往外走。
我的心一沉,急忙往楼梯口走去,就只听到他从那个房间里走出来,重重的关上门,然后脚步声走远了。
我没有再停留,只迈着沉重的步伐走上小楼。
刚刚回到房间不一会儿,裴元修就推门进来了。
他的脸色也不太好看,大概是因为这些日子他也没有休息好的缘故,有些苍白,眼睛有些发红,但一看到我坐在窗边望着外面,立刻就过来将窗户关上:“你不要这样吹风,会着凉的。”
我说道:“我没事。”
可话音刚落,就打了个喷嚏。
他的眉头一皱:“你看你!”
说完立刻拉着我的手,我缩了一下,没能缩回来,只能任由他抓着我的手将我拉到床边坐下,立刻叫来了外面的大夫。
这些人大概也是日夜不能安宁的守在周围,一叫就到,而且各个都哆哆嗦嗦的,生怕我又出什么他们解决不了的问题,但一把脉,发现并没有什么病症,便立刻去熬了驱寒的姜汤来给我热气腾腾的灌了下去,发了一身汗,人好些了。
说起来,人生病了要好起来难,有的时候真想要把自己弄病了,也难。
那些大夫紧张兮兮的日夜紧盯着我,一点都不能行差踏错,虽然胎儿仍旧不太稳,但身体却是没什么大碍了。
这天我正在午睡,裴元修就在这个房间里坐着看书。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了。
我睡得原本就很浅,再加上他在这个房间里,我怎么样都放不下心,门一被推开我就醒了过来,但没有立刻动弹,而是睁开一线眼睛,透过床帏看向外面。
是韩若诗走了进来。
裴元修转头看是她,将手中的书放到了
桌上,韩若诗走到他面前:“夫君。”
“若诗,什么事?”
“夫君已经把出发的时间延后了好几天了。”
“……”
“下面的人不敢多说什么,可夫君,大事为重啊。”
“他们不敢多说什么,所以就来跟你说了?”
“夫君,我知道夫君做事有自己的考量,也不会受他人影响,但这一次,夫君分明是受了她的影响啊。”
她说着,转头看了床上一眼。
裴元修眉心微微一蹙,也看了这边一眼。
两个人沉默了一下,裴元修沉声道:“你有话就直说吧。”
韩若诗却没有立刻开口,而是站在他面前低着头,过了好一会儿才声音沙哑着说道:“我知道是我不好,过门这么久也没能给夫君生下个一儿半女,现在颜小姐怀了夫君的孩子,夫君对她倍加疼爱,也对这个孩子格外小心,我都明白的。”
裴元修站起身来:“若诗……”
“可是夫君,我还是要说——大事为重。”
“……”
“这一次夫君为了她,放过扬州的人,士兵们已经有些怨言了,按照原定的计划,三日前我们就该出发北上,可现在还未动身,士兵们不懂,但在金陵出兵的人可不会不明白。”
“……”
“夫君,他们都等着我们战胜之后的成果呢。”
“……”
“夫君,人心难得,万一下面的军心散了,金陵的人心乱了,这一场仗可就不好打了。”
“……”
“夫君难道忘记了自己的宏图大志了吗?”
裴元修的眉心都拧成了一个疙瘩,他难得有这样为难的时候,看着韩若诗的目光也微微的闪烁着:“若诗……我知道你是为我着想,只是——”
“夫君,”韩若诗打断了他的话,柔声道:“当年我与夫君相识,知道夫君的遭遇,也知道了夫君心中宏图大志,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就决心哪怕倾尽自己一生之力,也要协助夫君登上帝位。我们谋划了这么多年,一切顺利,现在只等在京城会师,如果夫君在这个时候心软,那是为山九仞功亏一篑,我的半生心血也付诸东流了。”
“……”
“请夫君,早作打算!”
裴元修沉默了好一会儿,终于叹了口气,说道:“我知道你的心意。”
“……”
“好吧,晚一些让那些大夫都过来给轻盈诊脉,只要她的身体没有大碍,只要胎儿稳固,我们明天就出发。”
韩若诗一听,立刻笑了起来,可谓笑颜如花:“好!”
等到她转身离开,裴元修站在屋子中央,看着床上一直静卧不动的我,又轻轻的叹了口气。
我将脸更深的埋进了被子里。
果然,到了下午,我刚刚起身没一会儿,那些大夫就相继到了房间里,裴元修说:“他们循例来给你诊脉。”
我点了点头,坐到桌边,将右手放到桌子上,立刻有人在我的手腕上盖上了一条薄薄的丝帕。
其中一个年级最大的大夫颤颤巍巍的走了上来,附身告罪,然后手指摸上了我的脉门。
我穿着一身宽大的袍子,左手自然是垂下去的。
那大夫诊了一会儿,花白的眉毛微微的抽动了一下。
这时,站在屋子中央的韩若诗微笑着说道:“到底如何,快说啊。”
第1717章 韩若诗出手了()
那大夫迟疑了一下,然后说道:“这位夫人……脉象平稳,胎儿也没有什么问题。身体是已无大碍了。”
一听他这话,韩若诗的脸上立刻笑开了一朵花。
那大夫说完这句话,又下意识的看了我一眼,见我的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有些复杂。
韩若诗立刻对裴元修说道:“夫君,你听到了吗,大夫已经说了,颜小姐是没有问题的,孩子也没有问题。”
裴元修背着手站在一旁,一直沉默的他这个时候又开口问那大夫:“真的吗?”
那个大夫的手指其实一直没有离开我的脉门,听见裴元修这样问他,手指甚至还更重了一点,又诊了一会儿脉,抬头看了我一眼,然后立刻站起身来,转身对着裴元修附身拱手道:“公子,老朽诊脉无误,这位夫人的脉象确实平稳,胎儿也没有问题。”
他又说道:“如果公子不放心,可以让医馆里其他的大夫也来诊断。”
韩若诗看了他一眼。
裴元修沉默了一会儿,看了看我慢慢将手腕收回到袖子里,又看着那大夫的模样,终于点点头:“好的,烦劳了。”
他虽然占了人家的房子,也杀了医馆的人,但这个时候说话的谦逊有礼,完全看不出来几天前的雷霆手段,那大夫甚至还千恩万谢的对他作揖,然后才转身慢慢的离开了。
我抬起头来,他也正看向我。
我说道:“怎么了?”
他说:“既然你的身子已经没事了,明天,我们就要离开扬州了。”
“哦……”
我应了一声,低下头去掸了掸自己的衣袖。
他却还看着我:“你不问我们要去哪里吗?”
我淡淡的一笑:“还用问吗?”
他沉默了一下,然后说道:“你好好休息吧,在路上——我会尽量让你不受打扰。”
说完,便转身走出了这个房间。
既然明天就要离开扬州北上,自然下面的军队要开始调度,甚至也要派传令官到前方去跟他们需要汇合的人报个信,要安排的事就多了,我站在窗边,很快就看到他带着谢烽等人离开这个医馆去外面的身影。
然后,我自己去园子里溜达了一会儿,刚刚走到一处比较偏僻,靠近医馆后门的小路上,就听见有人低声说话的声音——
“你刚刚让其他人来诊脉是什么意思?”
这声音,是韩若诗。
我微微的探出头去,就看到一丛花叶的对面,她正站在角落里,一脸不悦的神情,而站在他对面的,就是刚刚来给我诊过脉的那个大夫。
那个大夫用袖子擦了一下额头:“夫人,老朽也正想问夫人,夫人不是说那位夫人——”
“呸!夫人?她算你哪门子夫人!”
“啊,老朽知罪,老朽知罪!那个……女人,夫人不是说她的身子不好,胎儿不稳,让过去给她诊脉,当公子问起的时候,就反着说吗?”
“那又如何?”
“可老朽刚刚给她诊脉,那位——她的脉象,的确是很平稳的,胎儿也没有问题。”
“什么?!”
“夫人……”
“你再说一遍!”
“夫人,老朽刚刚诊脉发现,那个女人,她的脉象很平稳,胎儿也没有任何问题,是完全可以跟随大军上路的。”
“……”
韩若诗没再说话,那张白玉一般精致秀丽的脸庞阴沉了下来。
那老大夫惴惴不安的看了她很久,见她一直都不说话,小心翼翼的道:“夫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韩若诗猛地回过身来,又看了他一眼,立刻冷冷的说道:“既然没事那就没事,你问那么多干什么?”
“哦,是。”
“拿去,这是你该得的报酬,以后闭紧你的嘴。”
“是。多谢夫人,多谢夫人。”
那老大夫从她手里接过一个沉甸甸的布包,听见里面叮叮作响,显然是一大包银子,那老大夫抱在怀里,乐呵呵的走了。
而我却看到韩若诗站在他身后,眼中腾起的沉沉的寒意看着他。
我的心一颤,急忙往后退去,几步就离开了这个地方。
当我回到小楼上自己的房间里,推开窗户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