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趁着我们这边在说话,宋怀义偏过头去,低声问宋宣:“情况如何?”
宋宣也压低声音道:“父亲,沧州的人还是顽强得很。”
“……”
“今天怕是——”
“……!”
宋怀义的眉头顿时拧了起来,脸上透出了凶光。
沧州城久攻不下,比起之前我们沿途经过的淮安等地,他这边的确是很棘手,因为已经要到京津门户了,如果让裴元修一直被挡在外面,延误了时机,他大概就会成为所有人眼中的“开国罪臣”,且不说其他的,就只是现在,对裴元修也不好交代。
他咬了咬牙,沉声道:“传我的命令,再狠打!”
宋宣看了他一眼,说道:“是。”
这时,章老太君转过头去看着他们:“你们父子俩嘀咕什么呢?有什么是我老太婆不能听,你们要私底下偷偷摸摸的说啊?”
宋怀义急忙说道:“哦,是前年买的一座矿山,挖了许久都不见矿,我让他们再挖深一点。”
章老太君呲了一声,道:“我当是什么大事呢,就这点小事,值得在饭桌上说嘛?天雷都不打吃饭人,你儿子在外面忙了那么久回来,就连口汤都不让他喝安生了?”
宋怀义急忙低头:“儿子知错了。”
章老太君道:“再说了,咱们家金山银山都那么多了,又做什么还去买矿山,要那么多钱干什么?晚上躺着睡觉的时候数吗?”
“……”
“你啊,就是不惜福。”
“……”
“要那么多钱,还不如实实在在的吃碗里这一口饭呢。”
她这一顿数落,唠唠叨叨的,若是在别家人看来,简直不可思议,可宋怀义还是老老实实的听着,不住的认错,宋宣也在旁边不吱声儿。
想来,老人家的糊涂,而他们就这样哄着,哄得她什么都不知道。
我心里正想着,裴元修在我耳边道:“怎么了?快吃啊。”
我抬头看了他一眼。
那一边,宋宣已经起身走了,自然是要下去传他父亲的命令——狠打,章老太君见自己的孙儿只喝了一碗汤就走了,不免的又要生气,宋怀义坐在她身边,软语哄着。
这一下,不知道又要打成什么样子,但只一想都能想得出来,沧州在粮草被烧光了的情况下遭到围困,而且宋家和崔家的军队轮番上阵,每天晚上在外骚扰,第二天就趁着他们精神不济的时候攻城,其实沧州能支撑到现在这样,我几乎已经是不敢想象,那城里的人到底是什么样的景况了。
宋怀义这一“狠打”,不知道又要死多少人。
我如果像之前在淮安那样,用冤魂冲了胎气的说法再来救沧州的人,怕是不好,毕竟这个法子用了一次就不好用了。
得想一想其他的办法。
在裴元修的柔声催促下,我低下头去,又吃了一口菜,但这一回就没之前那么舒服,胸口闷闷的让我差一点就咽不下去了,这时,半碗热汤送到了我的眼前,抬头一看,是章老太君,她笑眯眯的对我说道:“儿媳妇,是不是老太婆的菜不合你的胃口啊?”
“不,不是。”
“那你多吃一点,”她慈爱的笑着,看着我道
:“我这些儿孙们,没有一个省心的,翅膀硬了,我的话他们也就都不听了。可是你,我的话,你可一定要听啊。”
“……”
我看了她一眼,轻轻的说道:“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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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过午饭之后,我们也没有立刻回来,而是坐在那个观景楼里陪着老人家说话,她的精神倒是好,拉着我们一直聊,聊到最后宋怀义都看不下去了,便让人扶着她回去睡觉,我们才得以“脱困”,那个时候已经申时三刻,外面的声音都慢慢的平息了下去。
但是,并没有什么消息传进来。
这个时候我也知道,没有消息传进来,就表示战事无果,也就是说,他们还是没有打进沧州城。
因为中午那顿饭吃得有点费神,我回到房间里就说困,裴元修便让人服侍我躺下睡了,而他自然是回自己的房间去了。
不过,困是困,我却一直闭不上眼睛。
章老太君说的那些话,好笑的,和蔼的,责备的,慈祥的,此刻都在我的脑子里一句一句的响起,再想起老人家那双格外清亮的眼睛,我忍不住轻轻的笑了一下。
晚饭我没有出去吃,说是中午在老太君那里塞得太多,要消食,裴元修过来看了一眼,见我的确只是吃太多了肠胃不太舒服,便也并不勉强,让大夫过来又给我诊了一回脉,守着我喝了药之后才走的。
不过这一晚很安静,并没有像之前一样吵吵嚷嚷的,大概是因为白天宋家的人已经打得筋疲力竭了,不能连着两天作战,所以暂时休战一天。
这一夜,除了这个园子里一些风声响动,就没有别的动静了,我睡得很好。
第二天早上,章老太君又来了。
她一来,我心情倒是好,但韩若诗的脸色就变得很不好看,她毕竟是路客,身份再贵重也不能压到人家主人的母亲头上,又怕这位老太太糊涂起来,什么话都说得出来,所以老人家一出现,她就气呼呼的自己避开了。
今天,虽然外面已经没有打仗的声音,可大家待在这个园子里,好玩得也不多,幸好宋怀义是个会享受的,又准备了一批歌姬舞姬,在下面翩翩起舞。
我照样和章老太君坐在昨天的那个位置上,暖融融的,手边又有热茶点心,看着下面的歌舞,倒是格外的享受。
等到了中午用膳的时候,裴元修担心我的身体不济,不让再去章老太君那边吃她的私房菜,也就不用爬山了,但在这边园子里摆宴,章老太君还是坐在我身边,更是亲亲热热的给裴元修夹菜。
而整整一顿饭的时间,韩若诗都没有出现。
下午的时候,裴元修和宋怀义当然不能再陪着我们看歌舞了,要去书房里谈事,而章老太君早就被宋宣送回去睡午觉,剩下我一个人,花竹原本以为我要睡一会儿午觉,可我却说坐久了脚胀得厉害,要在园子里走走,她便陪着我。
没一会儿,就溜达到了韩若诗的那个院子外面。
刚一走近,听见里面“哐啷”一声,一个什么东西被丢到了门板上,打得门都震了两下,然后跌落在地摔了个粉碎。
第1753章 生杀予夺,只在一念之间()
我被那声音震得惊了一下,身后的花竹立刻抢了几步走到我身前来,担心有什么危险。
但那一声巨响之后,又安静了下来。
只有屋子里传出一个人粗重的呼吸声,小莲立刻说道:“哎呀小姐,你可千万不能生气,你现在怀着身孕,若是生气的话,万一影响胎儿怎么办啊?”
里面的人沉默了一下,然后咬着牙说道:“我不能生气,我不生气……”
小莲急忙说道:“是啊小姐,那个女人,她的胎儿可是险得很呢,再看她那个样子,小姐哪怕是熬都能熬死她,可小姐一定要自己爱惜自己才行。那个疯婆子说什么,小姐可千万不要往心里去啊。”
一提到那个“疯婆子”,韩若诗的呼吸更沉重了一些,好像刚刚一直暗示自己“不生气”的咒语终究还是被破解了,她怒道:“我能不气吗?她居然敢把我当下人,还当众那样羞辱我!”
“小姐……”
“今天,他们又在园子里摆酒席,我为了避开她,连面都不能露,再这样下去,外面的人只怕就不知道我这个裴夫人,只知道那个姓颜的贱人了!”
花竹一听,顿时皱起了眉头,回头看了我一眼。
我不怒不急,只挑了一下眉毛。
意识到这里并没有什么危险,只是他们主仆在里面生闷气,花竹便退了下去,而我嘴角含笑,慢慢的从那个院子的门口走过,还能听见小莲柔声劝慰她,又恨恨的说道:“我看那个贱人可是得意得很,平日都是一张死人脸,这两天有人撑腰了,就一个劲的媚笑,偏偏公子还吃她那一套——”
说到这里,她大概也意识到这句话说错了,可能被韩若诗瞪了一眼,立刻将后面的话硬生生的咽了下去。
她小声道:“小姐……”
韩若诗咬着牙,恨恨道:“我看那个贱人能嚣张到几时!”
小莲问道:“可是小姐,我们现在一直住在宋家的馆驿里,那个疯老婆子又把那个贱人当成宝贝似得,我们该怎么办才好啊?”
里面顿时安静了下来。
我当然知道是韩若诗在想对策了,如果我设身处地的处在她的这个身份,这个环境下,自然也是要想办法的。
而眼下,能想得到的办法就是——
我并没有停留,而是溜达着慢慢的走远了,隐隐的听到韩若诗的声音道:“小莲,立刻准备纸笔,我要写信。还有,让我们的人在外面等着,要让他送信给……”
我溜达了一会儿之后,便回自己的房间了,进门的时候,看见花竹站在台阶下,皱着眉头,小脸上满是凝重的表情。
我当然知道对于今天的事,她未必都能明白,但一定会事无巨细的报告给谢烽,所以也没有多说什么,自己关上门歇了下去。
果然,下午,谢烽就登门了。
他是手里端着一碗刚刚从炉子上下来的药进门的,那苦涩的味道随着碗上面冒出来的轻烟在屋子里弥散开去。
但这一回我没多推诿,接过来咕咚咕咚几声就喝了下去。
谢烽站在旁边,伸手又接过了那只空碗,然后低头看着我。
我用手帕擦了擦嘴,然后抬头看着他:“谢先生……是不是还有什么事要办?”
他说:“在下觉得有些奇怪。”
“哦?什么事觉得奇怪?”
“颜小姐最近好像……跟夫人的交道,打得多。”
我挑了一下眉毛,说道:“谢先生说的是,之前在馆驿的时候,我去夫人的房里跟她说话,是吗?花竹姑娘一定都告诉你了。”
“嗯,她是都跟我说了。”
“同在一家馆驿里面,再说那天谢先生你们都走了,就剩下这几个人,夫人她特地上楼来找我,难道我能置之不理吗?”
“可在下以为,颜小姐应该是不想理睬夫人的。”
“谢先生这话,在这里说说就好,她到底是夫人,我还是他们手里的俘虏呢,主动权都在他们——你们的手上,我能那么硬气吗?”
我的话说得头头是道,任何人都挑不出破绽,可要仔细想来,却又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谢烽功夫虽然高强,可到底不擅跟人斗心机,一时间竟有些噎住了似得。
沉默了半晌,他才说道:“可我总觉得,颜小姐对夫人……生杀予夺,只在一念之间。”
这一回,我是真的笑出来了。
“谢先生是不是觉得我的胎儿不稳,想来逗我开心开心?”
谢烽说道:“颜小姐这两天什么都没做,可是就把夫人气得摔东西,别的人,可没有这样的本事。”
我挑着眉毛看着他:“你不是都说,我这两天,什么都没做吗?”
“……”
“再说了,谢先生又要替人统帅大军,还要仗剑行武,怎么居然关心起女人们的事了。”
他被我说得又是一梗。
“有的时候,女人的事就是女人的事,男人插不进手的。若是想要不那么麻烦——”我看了他一眼,淡淡的说道:“只要一个女人,不就好了?”
他的眉头一蹙。
我坐回到卧榻上,伸手掸了掸衣角:“我想要休息了。”
谢烽终究没能从我的嘴里套出什么来,沉默了一会儿之后,端着那只空碗转身走了出去。
我慢慢的靠在卧榻上,这个时候才轻吐了口气,用衣袖擦了擦额角,冷汗把袖子都濡|湿了。
果然,有些事情不能做得太露行迹。
之前我身体不适,裴元修带着我们到宋家的馆驿来,他就再三阻拦,显然就是不想让我靠近宋家,更不想让我靠近沧州的战场,现在韩若诗那边的异动,又引起了这个人的主意,看来今后的任何行事,都不能只以达到目的为准了。
毕竟,盯在我身上的眼睛,太多了。
只不过——
我靠在卧榻上,这个时候就感觉到一阵气短,刚刚擦干了的冷汗又一次冒了出来,顷刻间将耳边的鬓发都濡|湿了。
毕竟还是怀着身孕,心思太重的确是会力不从心的,我也不知道,自己的心力还能支撑多久,但总归,沧州城的围困,必须要有个结果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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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这天傍晚,这个馆
馆驿里仍旧是张灯结彩,酒席摆在了大厅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