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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皇上。”
曹澈从地上站起来,往周围看了一眼,显然是在观察事态,没有立刻说话,倒是萧玉声下马之后立刻朝着我们这边走到来,对着轻寒行了个礼,然后小声的问道:“师哥,大小姐,出什么事了吗?”
这个时候我的全身还因为刚刚过于震惊的关系有些微微的痉挛,也没有力气说话,轻寒沉默了半晌,才终于吐出了两个字:“没事。”
他,似乎也没了什么力气。
曹澈等到我们这边的话说完了,然后对裴元灏道:“末将救驾来迟望皇上恕罪。此地荒芜,不宜皇上久留。前方有一处驿站可以停歇,等到明日养足精神再入潼关,不知皇上意下如何。”
裴元灏这一次没有再坚持,只点了一下头:“好吧。”
曹澈这个人年纪不大,但做事情倒是干净利落,两三句话就把这个局面给解开了,但我想,解开局面的不是他,而是他带来的这一大队人马,裴元灏刚刚几乎要跟轻寒正面动手了也不愿意停留,而曹澈带着人马一出现,他就同意去驿站休息,也就是说,他是在等着这一批援军过来与他汇合。
只要这一批人马到了,哪怕轻寒的人马再追上来,他也不在意了。
他,不想让轻寒的人马过多的围绕在自己周围,不想自己的行程和安全全都被人控制。
而轻寒……
我几乎没有力气再回头看他一眼,当曹澈招呼周围的人上马的上马,上车的上车,大家赶紧往前赶路的时候,他也没有说一句话,便转过头去,沉默无声的走向了自己的马车,那几个将领也跟着他退了回去。
刚刚那句话,就像是一阵惊雷,却并不是响过之后便什么都没留下,我清楚的看到周围的那些人,脸上或多或少的露出了一些诧异惊愕,不敢置信的神情,好些人都偷偷的看着他的背影。
我也看着他的背影,看到旁边的查比兴欲言又止的看着我,好像想要说什么。
暮色下他的脸色也显得有些沉重,但周围的人都在催促我们了,他欲言又止,也只叹了口气,转身走了。
我沉默了一下,便准备回自己的马车。
可刚要走过去,裴元灏低头对常晴交代了一句话,常晴便走过来拉着我道:“轻盈,接下来的路,本宫陪着妙言走吧。”
“……”
裴元灏让她和我换。
当然,是有话要问我的。
我无声的点了点头,回头看了一眼,妙言还趴在窗边,脸色苍白的看着我们,我只对她点了点头,便转身朝着前方走去,玉公公等在路边,等我走过之后立刻让一个小太监过来扶着我上了马车。
前方传来曹澈大声下令的声音,一阵马蹄声之后,我们的车队也开始慢慢的朝前行驶。
我坐在裴元灏的马车里,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
帝后的车驾自然要比我们坐的马车还要更华丽,更舒适得多,我甚至还闻到了身下垫着的厚厚软软的褥子里散发出的淡淡的熏香味,可这种味道闻多了难免让人有些头昏脑涨,就像现在,我才刚坐进来一会儿,就觉得闷得不得了,有点喘不过气来。
而坐在马车另一边的那个人,身上还在不断的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压力。
我几乎已经要忍不住偏过头去撩开帘子透透气了,但就在我刚一动的时候,他就睁开了眼睛:“现在,你满意了?”
“……”
我愣了一下,回头看着他:“陛下,说什么?”
“朕说,现在你是不是已经满意了?”
“……”
“刘轻寒现在声望有了,名分也快坐实了,等到了西川,朕就更拿他没有办法了。到时候,他要什么,还不是一伸手就拿到了?”
我的脸色微微苍白了一下,道:“陛下这话言重了。”
“言重了?”他微微的眯起眼睛,眼缝中透出了一点针尖般的光:“所以你还是要说,这些事都只是朕臆想的?”
那种迫人的压力越来越强,我几乎难以呼吸,一只手用力的抓着自己的袖口微微喘息着。
他冷笑了一声:“你真的以为朕不知道,那首歌是怎么在城内传开的?”
“……”
“若不是有人暗中作祟,甚至纵容,一首反歌怎么会那么快就从京城传过来了?你还以为,他调了几支队伍往山西,真的只是为了来给朕,来给你解围的?他让太原的那支队伍星夜兼程的往这里赶,难道真的只是为了跟他汇合这么简单吗?”
说完,他从袖子里掏出一样东西,用力的掷在我身上。
我愣了一下,低头一看,居然是一封信。
我一眼就认出来,那正是轻寒写的信,就是他交给他的侍从,让那些人传递给太原那支队伍,催促他们赶来的信!
这封信竟然在皇帝这里,难道说——裴元灏竟然暗中派人去劫了他的信?
一时间,我全身都僵冷了。
裴元灏冷冰冰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你难道不想看看,他在信里写了什么?”
第2037章 你也知道,他是“敌”!()
♂
我下意识的伸出手去,可手指却像是不受自己的控制,摸到那封信的时候只觉得那几页纸有千斤重,怎么也拿不起来。
他面带讽刺的冷笑道:“你就那么害怕面对吗?”
“……”
害怕面对?
面对什么呢?
难道在我看到的一切之外,难道在他那半张面具之下,还有其他的面孔,还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我无法面对的吗?
想到这里,我反倒生出了一股力气,拿起了那封信,只是手指有些不受控制的颤抖,哆嗦了一会儿终于将信笺从里面取了出来,展开一看——
信上其实也只有寥寥的几句话,熟悉的字体,笔锋倒是比过去更娴熟,也的确更漂亮了些,可是有几个字立刻像是烙铁一样映入了我的眼中。
……务必在进入潼关之前汇合,控制皇帝御驾。
控制皇帝御驾!
这几个字针扎一般让我蓦地一颤,信笺纸从手中滑落下去,飘落在车板上。
裴元灏冷冷的看着我,伸手将那张信笺纸捡起来,看也不看就收了回去,然后说道:“现在,你还要跟朕说什么,他对皇位没有觊觎?还是他对朕忠心耿耿,他只是为了解救临汾的危难而来?”
“……”
“颜轻盈,朕以为你虽然偏心,至少还是清醒,可现在,你偏心已经不清醒了。”
“……”
我一时说不出话来,盯着自己已经空空的手心看了好一会儿,才慢慢的抬起头来望着他,有些艰难的说道:“这是陛下拦截他的人,截下的书信吗?”
他冷冷的垂眼看着他,并不说话。
其实,这句话完全是多余的,这个时候也没有任何立场可以去指责他在背后搞这个小动作,因为相比起书信上的那几个字,他这点,真的就只是——“小动作”而已。
可是,轻寒,他竟然真的要控制皇帝!
在这之前,不管他如何催促自己的人到山西,劝阻裴元灏取道平阳,又在临汾城极力阻止他上路离开,甚至,就连常晴数次提醒我,他想要控制皇帝的行程,更要控制皇帝的人,我都没有真的怀疑过他,但现在,书信上那几个字,就把之前我相信的一切都撕裂了。
他真的要控制皇帝!
他为什么要控制皇帝?为什么要这么做?
难道,真的如裴元灏所说,轻寒对帝位是有觊觎之心的,对皇帝也有反叛之意?
我沉默了许久,深吸了一口气抬起头来看着裴元灏,平静的说道:“陛下,轻寒或许在一些事情的处理上与陛下有悖逆之处,但我相信一点,他对帝位绝对没有觊觎之心,这一点,还请陛下明查。”
裴元灏看着我,眼中隐隐有了怒火,却并没有爆发出来,只是咬着牙:“颜轻盈,你要朕杀了你吗?”
“……”
“你难道没有看到他现在在做什么?他培养自己的府兵,临汾之战中获利多少?他还占领了扬州!现在,他的声望已经有了,民心也有了,甚至——”他说到这个地方用力的咬了一下牙,发出格格的声音:“甚至,他可能马上就要有一个皇室的身份了,到了那个时候,还由得了他吗?”
“……”
“还需要他说,要不要吗?!”
我蓦地战栗了一下。
的确,历史上有太多这样的情况,真正到了一个地步,一些握有实权的人哪怕“不想”登基,也有人将黄袍披在他的身上,将龙椅搬到他的座下,所谓势必人强,有的时候还未必只是指出于弱势的人。
就像刚刚,那些当着皇帝皇后,当着文武官员,还有周围那么多流亡百姓,将轻寒的“皇子王爷”身份说出来的那些将领,他们就很有可能成为背后的推手!
这样一想,我的眉头顿时又拧了起来。
这件事,也是一个大问题。
似乎裴元灏也想到了这里,他的鼻息沉重,仿佛要喷出火焰来,凝视着我:“还有,你说这件事你没有告诉别人,又是怎么传出去的?!”
我急忙说道:“我在跟太上皇说这件事的时候,真的,屋子里就只有我们三个人!”
“……”
“除了陛下之外,我也没有告诉给别人了。”
他挑了挑眉毛:“不正是吗?”
“……”
“皇考已经走了,朕也是绝对不会往外传的。那么,到底是谁,把这个消息传出去的?”
“……”
“传出去之后,又到底对谁最有利?”
“……”
我已经说不出话来。
当然,就只剩下一个人,只有他知道这件事,身处在这个漩涡之中,而消息传出去之后——若他真的有对帝位的觊觎之心,的确对他是最有利的。
可是,问题就在于,他是不是真的对帝位有觊觎之心!
我想了很久,抬起头来看着他:“陛下,轻寒他——”
“你不必再说了!”他大概已经猜到我会说出什么令他不快的话,生硬的打断了我,冷冷道:“他到底是怎么想的,朕也不在乎。只是,颜轻盈,你的脑袋最好清醒一点!”
说完,便闭上了眼睛。
车厢内的气氛更加的沉闷了起来。
我看着他冰冷的表情,自己也觉得手足冰凉了起来,马车继续往前行进着,路途更加的崎岖难行,颠簸得我几次都要吐出来了,好不容易到了曹澈说的那个驿站门口,出去一看,天都黑了。
我往后面看了一眼,队伍拖得太长,后面的马车几乎都看不到影,只看到常晴带着妙言下了马车走进来,她柔声说道:“轻盈别看了,先进去休息吧。”
现在这个样子,似乎她当初说过的话都应验了,不过,常晴到底是出身名门,也有着母仪天下的风范,没有一点尖酸刻薄要挖苦我,讽刺我当初“一叶障目”的意思,目光中反倒带着一点温柔和体贴,伸过一只手来牵着我的手腕,低声道:“有什么晚一点再说。”
我心里原本像是被什么东西搅得一塌糊涂,但这个时候,她手心的暖意,多少还是抚慰了我。
我点点头,听话的走了进去。
这个驿站不知道是不是已经被废弃了的,比我们之前在路上住过的所有的驿站都更破损,修建的地方甚至都是荒草丛生,驿站的马棚也看得出来是残破不堪,好像刚刚才稍微检修了一下,幸好这里服侍的人还是有两个的,桌椅还算齐整,地方也勉强打扫干净了,显然是曹澈在来的路上就先安排了。
要说迎接圣驾,这足够砍头了,但这个时候,裴元灏要的显然不是享受。
他走进驿站,也只是皱了一下眉头,就直接往仆从准备好了的二楼的房间走去,几个随行的武将,连同曹澈和他的几个副将全都跟上去了,让常晴和我们都回各自的房间呆着。
妙言这一路上看到了不少,这个时候反倒一句话都不说,小脸上满是凝重的神情,正要跟着我回房间,常晴却先叫住了她:“妙言,今晚你跟本宫一起睡吧。”
“……”
妙言回头看了她一眼。
常晴温和的说道:“你娘今天肯定很累了,没有办法照顾你,你到本宫这里来。”
妙言沉默了一下,立刻乖乖的走了过去:“是。”
我感激的看了她一眼,常晴那双柔顺的眸子更像是和风一般从我的脸上身上扫过,带着一点淡淡的同情,柔声道:“你不要想太多,很多事情弄清楚了,对你,对大家都是有好处的。”
“……”
说完,她便带着妙言进了她的房间。
我也走进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