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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这番话说得掷地有声,也没有了转圜的余地。
实际上,裴元琛之前的话虽然是挑衅,但每一句都让他没有了退路,事出在他的上阳宫,布置膳食的是他的映雪夫人,在膳食里搞鬼的是他的姬妾,而调换膳食的又是我,每一桩每一件都和他脱不开干系。
皇上静静的看着他,过了许久,缓缓道:“好。”
“谢父皇。”
案子审到这里,也算是告一段落了,我甚至听到尚书和几位侍郎长长的松了口气,大堂上的气氛才稍稍的缓和了一点,但立刻,所有人的目光又落到了我的身上。
只有我,还跪在那里,等待审判。
皇上看了我一眼,对裴元灏道:“老三,这个宫女,你又要如何处置?”
“处置?”一听这两个字,坐在一旁的裴元丰倒是先急了,忙起身道:“父皇,刚刚不是已经证实了吗,在母后膳食里搞鬼的是那几个女人,和青婴无关!”
皇上浓眉微皱,刚要开口,站在我身边的裴元灏就冷冷的说道:“五弟,这话说得太早了。”
“什么?!”
不仅是裴元丰,连我也大吃了一惊,慢慢的抬起头,睁大眼睛看着他,他的脸上仍旧是森冷的表情,不带一点温度:“虽说红薇他们已经认了罪,但他们认的是在皇后的膳食里放了桂花,至于下毒的是不是岳青婴,还没有定论。”
“可是——”裴元丰急得满脸通红:“青婴不是这样的人,她不会做这样的事!”
裴元灏狠狠的瞪了我一眼,突然冷笑道:“五弟,你认识她才多久,你了解她吗?”
“你——”
“这个女人,可没有你想的那么单纯。”
这句话像是一记重锤,重重的敲打到我的心上,一时间,我觉得心好像被刀绞一样,痛得几乎窒息,身体的剧痛如潮水一般铺天盖地的用来,一瞬间便将我淹没。
当我失去意识,一头栽倒下去的时候,听到的最后一句话,是裴元修,他温润的声音在大堂上轻轻响起——
“既然如此,三弟,你要如何对待青婴?”
第77章 你在怕我?()
的确,被送回来养伤的这几日,齐王每一天都来看我,刚开始的那两天,我高烧不退,伤重得连起身都难,他会急得焦头烂额的拎着太医来给我看诊,等我情况好一些,他就守在床头,有的时候一守就是好长时间。
如果是寻常人,有这样一个弟弟,只怕此生足矣。
可是,他是天家皇子,是堂堂的齐王殿下。
我再是傻,再是迂腐,也不会傻到那个份儿上,于是淡然一笑:“瑜儿,今后别再提这件事了,我的案子还没了呢。”
那天在刑部的大堂上昏厥过去,醒来就在掖庭,我并不知道最后审判的结果是如何,而太子最后问裴元灏的那句话,他又是如何回答的。
我不会天真的以为,他就这样把我丢回掖庭来就算完了,我只是不知道,裴元灏,他到底会如何处置我。
梳洗完毕,瑜儿便从食盒里拿出了早点,是一些清粥小菜,她挑了一些酱瓜和腌肉放到粥里,然后端到床边,一点一点的喂给我吃。
瑜儿并不是那么细心的姑娘,她大大咧咧惯了,莽撞得像个虎头小子,可这几天,对我的照顾真的是无微不至,也许连宫中那些后妃们也未必能有这般享受,她小心的把滚烫的粥吹凉,喂给我吃的时候,还柔声问:“烫吗?”
眼睛有些湿润,我轻轻的摇头。
刚刚吃了几口,就听见门口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一听到那脚步声,瑜儿立刻冲我挤了挤眼,和往常一样急忙起身朝着门口,准备跪拜:“奴婢拜见齐——”
齐字还没说完,我和她都呆住了。
站在门口的,不是平日里兴冲冲来看我的齐王,而是一身白衣如雪,容貌清俊隽永的男子,他站在阳光下,恍如谪仙。
裴元修?!他怎么会来?!
瑜儿俏脸一白,噗通一声跪了下去:“太……太子……?奴婢拜见太子殿下!”
看到这一幕,不知为什么我有些恍惚,眼前一下子浮现出第一次她见到太子,似乎也是这样。只不过那时候,是在内藏阁,那么安静,那么无争的地方,短短数月,什么都变了。
裴元修慢慢的走了进来,看了她一眼:“退下吧。”
“是,奴婢告退。”
瑜儿小心翼翼的走了出去,屋子里又只剩下了我和他。
过去在内藏阁,我和他也经常这样单独相处,但那个时候他淡淡的,我也淡淡的,温暖的阳光洒满了小小的内藏阁,即使什么都不说,也不会觉得尴尬;但这一刻,他只是一步一步的走近,却让我不安。
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裴元修在走到离我还有两三步的时候,停下了。
他静静的看着我忽闪的眼睛,突然道:“你在怕我?”
第78章 我未必能看透你()
我低着头:“太子乃是国之储君,威风凛凛,不怒自威,人见人怯,理所应当。”
“那为什么,当初在内藏阁,你从来没有怕过我?”
“……”
一只手慢慢的伸过来,托起了我的下巴,力道虽然不重,却有一种不容抗拒的威仪,我只能抬起头,对上那双温润的眼睛,他看着我道:“你为什么要怕我?”
他的目光,依旧是那么温润如玉,和那天晚上在夜宴上一样,可这样温润的人,说出的话,却足以让任何一个人心寒。
像是看穿了我的心思,他说道:“青婴,你是因为我对贺家的处置,觉得我太无情,所以怕我,是吗?”
“……”
他轻叹了口气:“你可知道,我为何要默许四弟的做法?”
“……”
他轻轻的放开了我,说道:“贺清州不仅仅的讥讽朝政,他还在背地里勾结南方暴客,若不严惩他一家,只怕牵连下来,就不是一个抄家能平息的;贺莲生男生女相,妍媚动人,在京城达官贵人的圈子里名气很大,他被四弟收容,只用伺候四弟一人,若要发配塞外,只怕他的下场会比——比娼妓更惨。”
听了他的话,我原本冰冷的指尖微微的颤抖了起来。
的确,私通暴客讽刺朝政,论国法要罪连三族,他抄了贺清州的家,却至少保全了几十条性命;而贺莲生,我也依稀听过这个人的艳名,想想这样的人真要发配,只怕还不到半路,就真的给折磨死了。
我没想到的是——他居然会来向我解释。
“青婴,其实我——”
看他似乎还想说什么,我轻轻的开口,打断了他的话:“太子殿下行事,自然有殿下的道理,是青婴愚拙了。”
这轻描淡写的一句,却是将一切紧绷的气氛全都划开,我低垂着眼睑,漠然的看着自己的指尖,我能感觉到他的目光在看着我,但我却始终没有再去面对他。
不知过了多久,我听见他长长的叹了口气。
“青婴。”
“……”
“即使有一天,你看透了我,我也未必能看透你。”
我心中一颤,慢慢的抬起眼,而他也慢慢的站直了身子,脸上浮现出一抹淡淡的,像是无奈至极的笑容:“有的时候,真希望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而你,也还留在内藏阁,还能为我,递过来一本书……”
说完他便转身,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不知为什么,看着他的背影慢慢的消失在阳光下,明明是风度翩翩的浊世佳公子,却有一种莫名的酸涩的感觉从心头涌起。
裴元修……
第79章 深夜入上阳宫()
裴元修走了没一会儿,瑜儿就进了屋子,她坐到床边,轻轻的捧着我指尖已经凉透了的手,传来了阵阵暖意,我刚抬头对她感激的一笑,就听见她说道:“青婴,太子他——他是不是也喜欢你啊?”
“什么?”我哑然失笑:“瑜儿,你又在胡说些什么?”
“可是,我看他对你——”
“太子殿下宅心仁厚,来看看我,也是人之常情,你别瞎猜了。”
瑜儿看了我一会儿,认真的说道:“青婴,你还不知道吧,你被关进天牢的这几天,太子一直在为你四处奔走。我听皇后身边的宫女说,太子还为了这件事,去求过皇后呢。”
我心里猛的一惊,没想到裴元修居然会为了我去求皇后。
不,他不可能喜欢我,身边有南宫离珠那样倾国倾城的美人为妻,谁会爱上我这样平凡的宫女呢。
况且——回想起和他相识的这些日子所发生的事,我竟然发现,他是如此深沉的一个人,我从来没有看清过他,比起阴鸷无常的裴元灏,他更让人捉摸不透。
这就是天家的皇子,而他更是国之储君,这样的人,我一个小小的宫女,怎么能与他接近?
于是淡然一笑:“太子是个好人,对谁都会这样,并不只是我。瑜儿,你别再胡说了。”
看着我淡然的样子,瑜儿也只有撅撅嘴,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只是有些疑惑的回头看了看大门,奇怪的说道:“平时这个时候,齐王也应该来了,怎么今天还没来呢?”
裴元丰的确没来,而且一直到了晚上,他都没来。
这倒并不让我觉得有什么不妥,毕竟他是堂堂的齐王殿下,我也清楚的记得皇后知道我们的关系时,很不高兴的样子,她当然不希望堂堂一个皇子跟一个宫女走得太近,更何况,我还是涉嫌毒害她的人。
所以,裴元丰不来,倒是一件好事。
不过,裴元丰虽然没来,裴元灏的随扈却来了。
“青婴姑娘,三皇子传召。”
瑜儿正在给我的手指上换药,一听这话,我的指尖都颤抖了一下,瑜儿看着我,脸色也有些发白:“青婴……”
看着她担心的样子,我安慰的道:“没事。”
说完,便起身,跟着那随扈走了。
自从那天刑部大堂公审之后,我没有再见过裴元灏,虽然他向皇上请命南下,但这些日子一直没有动身,对我的裁决也一直没下,所以,我的心里多少也有些准备。
只是,这么晚把我叫过去……
心中有些疑惑,跟着那随扈走了许久,终于在沉沉暮色中看到了不远处巍峨高耸的上阳宫,我想了想,还是忍不住问道:“这位大哥,三殿下这么晚传召我,是有什么事?”
第80章 敢对本宫耍心机,你是第一个!()
那人笑了笑:“这么晚传召你过去,当然是上夜了。”
上夜?轻描淡写的两个字,却让我中的疑惑更加深了,我原本是跟着姚映雪的侍女,怎么也轮不到我去给他上夜,况且,这个案子没完,我也还算是待罪之身,为什么要让我去上夜?
但不管怎么想,脚下的路还是慢慢的走完了,等我一抬头,已经到了寝殿大门前。
“殿下,人到了。”
那随扈在门口一拜,然后回头对我道:“进去吧。”说完,便转身走了。
站在冰冷的夜色里,我微微有些颤抖,但还是鼓足了勇气,推开虚掩的门,慢慢的走了进去。
大殿一如既往的空旷,床边的烛台上,一盏烛火轻轻的摇曳,映照着层层帷幔里的熟悉的人影,他靠坐在床头,一袭黑衣几乎融入了夜色中,只有那双精光内敛的眼睛熠熠生辉,平静的看着我。
我走过去俯身一拜:“奴婢,拜见三殿下。”
“嗯,熄灯吧。”
像是完全不需要解释,也不需要任何的说明,他就这样躺了下去,而我也只能走过去,吹熄了蜡烛,然后摸到床边那个小锦凳,靠墙坐了下来。
一切,好像都和那个夜晚一样,也是静谧的,带着一点说不出的紧绷感。
我在漆黑的夜里睁大了眼睛,一点倦意也没有,听着他均匀的呼吸声,不觉到了半夜。
“茶。”
淡淡的声音从帷幔里响起,我起身倒了一杯茶,送到了床边,一只手从帷幔里伸出来,却没有接茶,而是和上次一样,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腕。
……!
这一次,我没有惊慌失措,甚至连茶水都没有溢出来,只是咬着下唇,默默的用力要把手抽回来,而那只手的主人也丝毫不肯放松,我用力,他也用力,我停下,他也停下,却就是不肯放手。
但不管怎么挣扎,我和他,始终都没有说一句话。
渐渐地,竟成了一种僵持。
这样的僵持不知持续了多久,帷幔里又响起了一声清冷的笑,裴元灏慢慢的坐直了身子,眼睛透过层层薄纱看着我,仿佛隔着无数的云雾:“怎么?觉得自己委屈了?”
“……”我咬着下唇,没开口,手上仍然默默的用力。
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