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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刻,我只看着他冷笑的脸,脑海里像是有闷雷滚滚,他再说什么我都已经听不到了,只有心里的震撼,在不断的重击着我的灵魂。
让我震惊的,不是他说的这些话,而是我从没有想过,他会说这些话。
也许在我眼里的他,还是那个在渔村谋生,会为一句“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而做梦都不安稳的男人;还是那个会陪着我里挑灯夜绣,在一片萤火虫微光里看着我微笑的男人;那个为了追上我受尽磨难,却还不忘周济别人的男人可站在我眼前的,分明已经不是刘三儿了。
是刘轻寒了。
他会冷笑,会在贡院里挥鞭立威,会和自己的授业恩师针锋相对,也会对我,说出我完全想不到的话。
他,已经不是我的刘三儿了。
你做得到吗这句话,我不是没想过,曾经在每一次看着周围监牢一般的九重三殿,红墙碧瓦时,我都无数次的问过自己,却怎么也想不到,真正开口问我的人,会是他
我看着眼前这个男人,面对我的沉默,他原本冷凝如冰一般的眼睛微微一颤,似乎也有裂痕出现,但下一刻,那道裂痕就被更冰冷的目光所掩盖,他没有再说什么,而是转身走了。;;;;;;;;;;;;;
他刚刚一转身,我突然上前一步:“轻寒”
“”
“你说的,是真的吗”
“”
“你真的是这么想的”
他没有回头,也没有回答我,只是那原本有些颤抖的肩膀,在这一刻慢慢的平复了下来,变得稳如磐石,给人一种如山一般刚毅的感觉,他停下脚步,侧过脸来,像是看着我,又像是透过我,看到了很远的地方,沉默了半晌,才慢慢道:“我怎么想的,无关紧要。”
“”
“重要的是,我,会怎么做。”
我的心一跳,而他已经头也不回的走了,只留下这个露台上冰冷的风,和风中他冰冷的声音,在我的脑海里,心里,盘旋不去。
怎么想的,无关紧要,重要的是,我,会怎么做。
我站在原地,看着他慢慢消失在前方的背影,只觉得手足冰冷,好像全身的血液都凝结成冰了一般,久久无法动弹。
他,会怎么做
他,又到底会做什么
我已经完全失去了反应,站在原地一直看着他的背影,直到那熟悉的背影慢慢消失在前方。
我一个人,站在这个亭子里,这里似乎还弥漫着他残留的气息,和酒的清冽滋味,但又好像一阵风,就会将他所有曾经存在的证明都卷走,我站在那里,什么都看不到,也什么都感觉不到,露台下的护城河水还在慢慢的流淌着,仿佛我两手空空的站在那里,却有一些东西,从我屋里的指缝间,就这么滔滔流过。
再难挽留。
。
那一天,我很晚才回景仁宫。
水秀和吴嬷嬷原本是要等着我回去一起吃饭,一直等到上灯时分,才见我苍白着脸色走进门,刚赶上来跟我说了一句话,就看着我眼色不对,水秀急忙抓着我:“大人,你怎么了你你的身上,好烫啊”
我对着她,很艰难的做出了一个笑脸,然后一头栽倒下去。
我生病了。
站在四面透风的露台上吹了那么久的冷风,脚下又是冰冷的流水,这一场病算是自己找来的,整个人烧得像一块火红的炭,煎熬得我好像五脏六腑都要枯槁了一般。
可不管怎么难受,我一声都没有吭。
我这一病,水秀他们都慌了,手忙脚乱的照顾了我整整两天,热度才终于慢慢的退下去。
这天早上,我终于清醒了一些,慢慢的睁开了眼睛。
一睁眼,就觉得眼睛又干又涩,好像流失了太多的泪水一般,视线都有些模糊了。模糊的视线里,水秀端着水盆走进来,一看见我,立刻跑到床边:“大人你醒了”
我轻轻的点点头,张开嘴想说什么,声音却也沙哑了。
水秀急忙帮我洗漱,一边做事一边还唠叨:“也不知道你去了哪儿,做什么去了生这么重的病,皇后娘娘都吓坏了,大皇子都吓得哭起来了呢。”
我人才精神了一点,立刻一震:“皇后娘娘也知道了”
“当然”水秀道:“你病成这样,皇后娘娘问,我当然要说了。”
“你”
我刚想说什么,水秀又道:“皇后娘娘原本要让太医院的人过来的,可是派小福子过去,太医院的人居然都被叫去了重华殿,一个都不在。”
“重华殿怎么了”
“听说啊,贵妃娘娘也病了,还病得很重呢。”
贵妃申柔也病了
我微微蹙眉这些年来她一直保养得宜,少有病痛的,怎么突然间生起大病来了难道是因为孩子的关系
不管别的事如何,孩子是无辜的,身为母亲都能感同身受,况且母子连心,裴念匀出了这么大的事,身为母亲的她自然也逃不过诛心之痛。
只是
如果要病,那天国宴之后该病了,怎么过了几天,倒在这个时候病了
我有些疑惑,可刚刚病了一场人也是迷糊的,想不通透,倒是水秀一直絮絮的念着:“她可真是金贵,病那么一场,好像要闹得全天下都知道,连皇
皇上都过去守了她一天。”
“”
“要不是皇上开口,太医还不敢过来给你看诊呢。”
“哦那,皇上人呢”
“哼,现在皇上也不理她了,让她装病今天皇上请兵部的尚书大人进宫,跟丽妃一起吃一顿家宴呢。”
家宴
我听的心里微微一动。
南宫锦宏刚刚还朝,这个兵部尚书可谓恩宠正隆,立刻又召入宫来和丽妃一起吃家宴,尤其是现在贵妃生着病,这也太打申家的脸了。
之前我和常晴一直忧虑会逼虎跳墙,裴元灏这样做,岂不是更让申家难堪
水秀丝毫没觉察我在想什么,坑害絮絮叨叨的说着:“贵妃也太霸道了,生个傻儿子还这么”
说话间,正好吴嬷嬷走了进来,一听这话就立刻过来拧她的嘴,水秀犹自犟嘴,两个人正闹着,我坐在床头,笑着看着,目光一转,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门口,正冷冷的看着里面。
我的脸色一下子变了。
水秀他们还闹着,也感觉气氛有些不对,回头一看,顿时吓得脸都白了,水秀的腿一软噗通一声就跪了下去,吴嬷嬷也急忙跪下:“皇上”
裴元灏背着手,慢慢的走了进来。
我原本平缓的呼吸这一刻也变得急促了起来他不是跟南宫离珠一家人吃家宴么怎么会突然来这里但看着他沉沉的脸色,让屋子里的气氛愈发沉闷了些,压抑得我的心跳也沉了起来。
他走到床边,头也不回,只冷冷道:“出去。”
水秀他们这才慌忙站起身来,脚下还踉跄了一步,被吴嬷嬷揪着出去了。
屋子里,只剩下了我和他。
我坐在床头,看着他站在床前,高大的身躯洒下的阴影笼罩着我,好像天罗地网一般,我低下头去避开了那双在阴影下仍旧精光四射的眼睛,轻轻道:“皇上,请恕微臣不能起身。”
“恕你”
他冷冷的开口,声音尖锐得好像刀锋相击:“你要朕恕你什么”
“”
“不能起身还是你去的地方不对”
我的心沉了下去。
我是从集贤殿回来之后生病了,我去集贤殿见了谁,也许别的人不会去想,但他他不可能不知道。
想到这里,顿时出了一头的冷汗,就听见头顶上他的声音咬牙道:“你是真的,觉得朕不会对他怎么样”
我一听,顿时吓得抬起头来:“不,不是的”
他低着头,脸庞隐在一片晦暗的光线里,可那双眼睛却始终精亮的看着我,仿佛狩猎的野兽,死死的盯着自己的猎物,一刻都没有停下的追缉:“你,为什么就是管不住你自己”
“”
“如果你真的管不住的话”
他一边说着,一边慢慢的俯下身,直直的逼向我:“那朕来”
第593章 别让朕,再看见你为他哭()
“那朕来。 ”
说完这三个字,他突然一把抓住了我,我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就感到一阵天旋地转,整个人被他抓住狠狠的摁倒在了床上,那如山一般的身躯朝我压了下来。
我才刚刚大病初愈,身上一点力气也没有,但就算不是这样,这些年来我也早就知道,面对这个男人,我根本无法撼动他丝毫,只是看着他投下的阴影笼罩着我,好像连灵魂都要被禁锢一般,那种绝望的痛苦又一次擭住了我。
我咬着牙,沉声道:“放开”
“”
他没有说话,只是慢慢的俯下身,滚烫的气息吹拂在我的脸上,我急忙偏过脸去避开他,却感觉到他滚烫的唇落在了我的耳廓边,轻轻的摩挲着,那种肌肤熨帖的感觉让我整个人都在哆嗦了起来,就听见他低沉而黯哑的声音响起
“你,又去见了刘轻寒”
“”
“朕,还不想现在杀了他,你不要逼朕”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像是咬着牙,带着阴狠的意味,而他的那句话还不想“现在”杀了他,是什么意思我顿时一窒,那浓浓的阴翳已经笼罩到了心头,我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却被他伸手握着下巴将脸抬起来,对上他漆黑的眼睛:“你们,说了什么”
“什么”
“他跟你说了什么”
“”
我的心突然狠狠的跳了一下。
裴元灏为什么要这么问轻寒跟我说过的那些话,是不是他也有了什么感觉,轻寒的异样并不只是落在我的眼中,眼前这个精明的男人,别人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难道说,轻寒那天跟我说的那些话,真的有什么其他的深意
想到这里,我只觉得全身都寒了一下,好像又回到了那天站在露台上,寒风刺骨一般。
感觉到了我的颤抖,裴元灏的眼中闪过了一道精光,他紧紧的抓住了我,胸膛剧烈的起伏着,紧贴在我的身体上,几乎能感觉到他的心跳,每一次撞击都沉重得好想要击溃什么东西,他用力的捏着我的下巴:“他是不是说了什么”
“”
我只觉得心口疼得厉害:“我不知道,你不要问我”
“你不知道”
“我不知道”
说到最后我几乎快要怒吼起来,眼睛通红的看着他,好像下一刻就有眼泪要涌出来你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你还要问我什么轻寒已经误会了我和你之间的关系,他已经彻底的放开了我,你还有什么不满足你还要从我身上得到什么
想到这里,我的眼睛都被泪水模糊了。最新章节全文
也许,他高高在上惯了,世人于他而言如蝼蚁一般,蝼蚁的疼痛,而是不值一提。
可是,痛就是痛。
我不听话,我管不住自己,我一直以来都在忤逆这个男人,可他呢他给了我什么我的女儿已经不在我的身边,我的身体已经形如枯槁,刘轻寒是我这些年来唯一的快乐和平静,我被他强迫伤害了这个男人,好不容易可以再相见,我以为可以挽回,但一切,一切,都毁了。
看着我通红的眼睛,他沉默了下来,过了很久慢慢的放开了我的手腕。
如劫后余生一般,我半躺于床头,忙要支起身子,可他还是坐在床边双手撑在我身体的两侧,将我困在他的胸膛下。
我咬着牙,只能勉强撑起自己的虚软的身体,不要再倒下去。
这一刻,他似乎已经恢复了平静,只是胸膛的一起一伏,似乎还带着紊乱的节奏,那双漆黑的眼睛看着我,气息炙热,目光灼人,但却并没有再对我做什么,只是在沉默了许久之后,伸出手来,微微粗糙的掌心抚上了我的脸颊。
立刻,沾了一手的。
他的眼睛一眯,带着一点阴鸷的冷意,又一次凑到我面前,嘴唇贴着我的耳垂,一字一字的道:“别让朕,再看见你为了他哭。”
“”
“你为他多哭一次,他将来,就会多挨一刀”
说完这句话,他站起身来,眼中的狠戾之气骤然而升,压抑得人几乎喘不过气来,我的心都被这种感觉揪痛了,快要无法呼吸的时候,外面突然传来了一阵急促而杂乱的脚步声。
脚步声越来越近,最后停在了门口。
我和他都没有再动再说话,在这个狭小的屋子里,气氛紧绷得几乎让人窒息,就连站在门口的人似乎都能感觉得到,他们也不敢贸然敲门进来,颇踌躇了一番,才听见一个小太监小心翼翼的声音在门外响起“皇上”
裴元灏的呼吸粗而沉重,哑声道:“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