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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说,你这是不是罪该万死”
“”
他的话音一落,周围的人全都傻了。
不仅是周围的人,连我也傻了,瞪圆眼睛看着那个男人。
他这一番话,避重就轻,完全就是在,就是在为杨万云一家开脱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刚刚含玉夫人胆大包天,要以毒弑君的举动,他就这样瞒天过海,不打算追究了
不,这绝对不可能
他的性格本来就是阴鸷凶悍,睚眦必报的,不可能吞下这样的委屈,更何况,含玉夫人以毒弑君这件事就算大厅上别的宾客不知道,但这几个位高权重的人不可能看不透,这件事也绝对不可能成为永久的秘密,必然会多少传出一些风声的。如果这样十恶不赦的大罪都能宽恕的话,那就是告诉天下所有的人,弑君只是小事一件,那简直就是在鼓动那些人的野心,到时候,他的麻烦可就大了
想到这里,我比刚刚看到他举起酒杯的时候还更紧张,屏住呼吸看着那边。
杨万云愣愣的看着裴元灏,显然他也经历了和我一样的矛盾与纠结,但会过意来之后,还是立刻磕头道:“皇上所言甚是,臣辜负了皇上的天恩,更治家不严,是臣之过,臣罪该万死”
杨金翘跪在地上,膝行了几步走到裴元灏的身边,也磕头道:“皇上威加四海,仁治天下,还望皇上念在家父年事已高,老迈智昏,饶恕了父亲这一次”
裴元灏双手慢慢放在椅子的两边扶手上,右手慢慢的敲击了一下扶手,然后笑道:“也对,今日是杨爱卿的六十大寿。最新章节全文爱卿已经六十岁了,老迈智昏,做事难免有些疏忽,也的确是该颐养天年的年纪了。”
“”
“况且,爱卿还一直打理着朝廷盐道、漕运的那么多生意,这些都是耗费精神的。这样看来,一直让你劳心劳力的,倒是朕不体贴你了。”
“臣,不敢。”
“既是这样,那些生意,还是交回朝廷来作吧。”裴元灏淡淡一笑,低头对着杨万云道:“爱卿,也该歇歇了。”
“”
杨万云俯伏在地,一动不动,只有那肩膀微微的抽动了一下。
大厅里那些宾客几乎齐齐的倒抽了一口冷气。
杨万云的手里握着几条大生意,那也几乎是天朝的几天财运命脉,尤其盐和丝绸、酒的运营,每年的赋税是国库最大的收益来源之一,裴元灏这样做,是要将这些东西的经营权全部收归朝廷所有了
他这是要做什么
比起刚刚杨金翘的出现,和杨家一起跪下认罪的时候,此刻虽然杨家看起来已经无刑罚之忧,我的心情反而更加沉重了起来。裴元灏没有大动干戈的下杀手,甚至没有惩治杨家的任何人,可如果他真的以弑君之罪杀掉含玉夫人,或者诛灭杨家满门,都只是针对各人,和杨家而已,现在他收回了那些生意,显然就不是针对杨家,针对这一件事那么简单了
汗津津的掌心让我握拳头都握不紧了,我慢慢的放下手来,轻轻的捏了一下自己的衣角。
立刻,衣角都被汗水浸透了。
这个时候,杨万云又沉沉的磕了一个头:“老臣谢皇上不杀之恩,谢皇上体恤之情”
裴元灏一笑:“起来吧。你年纪大了,况且今天还是你的寿辰,就不要这么跪跪起起的了。”
杨万云这才慢慢的从地上站起来,但不知是因为跪久了腿麻了,还是刚刚那样磕头让他有些发昏,起身的时候他踉跄了一下,差点跌倒,还是杨金翘和杨金瑶两个人冲上前去,一把扶住了老父。
杨万云转头看了杨金翘一眼,他下颌上花白的胡须微微颤抖着,那暗灰色的眼中不断闪烁着光芒,似乎有千言万语想要说,但此刻,也实在不是他们叙父女之情的时候,杨金翘只双手用力的搀扶着他,低下了头。
此刻,杨金瑶抬头看着杨金翘,脸上满是又悲又喜的神情:“姐姐。”
杨金翘眉头深锁,只轻轻的点了一下头,没再说话。
杨家用他们的家业,换了一条生路
而我也终于明白,为什么吴彦秋和杨金瑶这门婚事成不了了。裴元灏将那些生意收回来,当然最后是要交给户部的,如果杨家二小姐杨金瑶再嫁给户部尚书,那很可能造成杨家和户部的勾结,相当于从左手换到右手,没有区别。
而杨家,他也不愿就此放手,毕竟杨万云这些年来有功无过,杨云晖曾经是他的死党,杨金翘也曾经在上阳宫为他出过不少力,撇去利益之前,多少还有些恩情在。
所以,他刚刚表现出对杨金瑶的兴趣
想到这里,我不由的微蹙眉头,看向了站在不远处的吴彦秋。
这个时候,我已经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了,只是看着他微微塌下的肩膀,仿佛上面也压着无形的千斤重担,几乎要将他压垮了。
这时,裴元灏又笑道:“既然刚刚那杯酒已经洒了,那杨爱卿,再给朕斟一杯合心意的酒来,如何”
杨万云急忙道:“是”
他转头正要吩咐,杨金翘已经上前一步:“我来吧。”
杨万云看了她一眼,无声的点了点头。
杨金翘转过身,又回头看了一眼,只见含玉夫人还呆若木鸡的站在那里,面若金纸,目中无光,整个人都懵了一般。她急忙走回来拉着含玉夫人的衣袖,将她一起带走了。
大厅里一片沉沉的寂静。
那些宾客看着刚刚那一幕,就像是一处跌宕起伏的戏,演到这一刻,还不知到底胜负成败如何,也没有一个人敢开口的,全都屏住呼吸,小心翼翼的
的候着。
不一会儿,珠帘晃动,杨金翘又从后面走了出来。
她的手中捧着一只汉白玉雕成的酒壶,那酒壶十分精致,壶身雪白剔透的,当她走过来的时候,几乎能看到里面的酒水微微荡漾的痕迹。
但,含玉夫人却没有跟着她一起再出来。
显然,也是为了安全着想,皇帝能饶了他们一家的性命,实话说,已经是格外的开恩,毕竟弑君不是小罪,更何况九重帝心最难测,万一他心意变了,又要惩治杨家的话,只怕就不是死一两个人能挽回的。所以让含玉夫人退下,当然是不想再在这个时候横生枝节。
杨金翘走上前去,低声告罪,然后亲自为裴元灏斟酒。
裴元灏一言不发,连饮三杯。
大厅上,没有一个人敢动,就这么安安静静的看着他连喝了三杯酒。饮毕,他将酒杯放回桌上,微笑着道:“也罢,天色不早了,朕也该回宫了,不然谏官又要到御书房来堵朕的路了。金翘”
杨金翘急忙上前一步:“在。”
裴元灏看了她一眼,目光却显出了几份柔和,连声音也柔和了下来,道:“你好不容易回来,今天就好好跟你家人团聚吧,朕也知道,你一定有很多话要跟他们说的。”
“谢皇上体恤之情。”
“过两天朕再跟你详说。”
杨金翘的脸色微微有些苍白,但还是立刻低头道:“多谢皇上。”
她“死”了这么多年,突然在今天“起死回生”,不仅对杨家,对皇帝,对周围所有的人来说都是一件大事,现在她到底要以什么身份回归,她跟裴元灏之间,可有协定
是过去那个上阳宫谨言慎行的金翘夫人还是杨家大小姐
又或者,是杨云晖的
我看着她苍白的脸色,不由的皱紧了眉头。
这时,裴元灏扶着椅子的扶手,慢慢的站了起来。
他这一站起身来,常言柏和南宫锦宏全都走了上来,裴元灏这才微笑着回头看了南宫锦宏一眼,笑道:“爱卿今日过来,也是来给杨爱卿贺寿的”
南宫锦宏急忙低头拜道:“是。”
“朕倒不知,爱卿与爱卿情谊笃深。也罢,你们两个人该好好聊聊。”
“是。”
南宫锦宏似有些迟疑,但也不敢再说什么,一直躬身俯首。
裴元灏这才一挥袖:“走了”
一边说,他已经迈步向外走去,当他走过大厅的时候,两边那些站立的宾客全都齐齐的跪了下来,立刻就乌压压的跪了一地。
我眼睁睁的看着他走到大厅的中央,正与我所在的这处屏风平行的时候,他突然停下了脚步,转过头来,看向了我这一边。
那双漆黑犀利的眼睛,仿佛刀剑一般的锋利,几乎刺穿了那张屏风。
第1146章 她是有意的吗()
几乎是猝不及防的,我对上了他的目光。
和记忆中的几乎没有区别,那双漆黑的眼睛,深邃的眼瞳,还有犀利如刀锋一般的目光,此刻带着一点玩味的看着这边,虽然我知道,他没有看到我,毕竟高大的屏风已经遮住了一切,镂空的雕花也不可能暴露出我的所在,但,我却有一种一切都已经被他看透了的感觉。
仿佛,所有的一切,都不成其为障碍。
而这时,看见他停下来,杨万云站在那边也惊了一下,神色紧张的看向我这边。
常言柏一直跟在皇帝的身后,这个时候上前一步,轻轻的道:“皇上,可有什么不妥”
一边说着,他也一边看向了这边的屏风,虽然裴元灏只是看了一眼,一句话都不说,但这些当官的各个精明,自然已经感觉出了这一边的异样。
如果,他们现在要过来撤开屏风,那我的行踪,也就彻底的大白天下了。
这一刻,我的呼吸紧绷,连心跳都止住了。
但是,出乎我的意料,裴元灏只看了一眼,脸上那笑容却是一成不变的,只淡淡留下一句“也罢,你们先聊吧”,说完,便头也不回的往外走去。
大厅内的宾客一起朝外跪拜,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了大门外。
我长长的,吐了一口气。
当我再回过头的时候,就看见南宫锦宏朝这边看了一眼。
虽然皇帝已经走了,但现在,他却像是已经被缚住手脚,完全无法施展,更无法动弹,我隐隐能感觉到他漆黑的眼瞳中所流露出的,无言掩饰挫败感。
杨万云的寿宴,结束得很仓促。
毕竟,寿宴上出现了那样的插曲,甚至是一支哀曲,带着败丧之意,皇帝一走,当然也就没有再继续下去的必要。裴元灏走了没一会儿,南宫锦宏和吴彦秋都相继告辞,紧接着,其他的那些宾客也都陆陆续续的告辞离开了。
一直到大厅上再也没有了其他的客人,终于有人过来,拆开了我面前的那几扇屏风,而我一抬头,就看到站在面前的杨金翘,她的脸色苍白,迈着千斤重的步伐慢慢的走到了我的面前。
“青婴。”
“金翘夫人。”
叫完了对方之后,两个人又都沉默了下来,仿佛,不知道该说什么。最新章节全文
但其实,我是有很多话要跟她说,确切的说,我是有很多问题想要问她这一路的安排,她这些年来的蛰伏,还有那支箭镞
不过,我却没有开口。
她也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道:“我知道你有很多话要问我,我也有很多话要跟你说。不过不急于一时。既然都在杨府,就先好好的休息一下,晚一些的时候,我们再谈。”
这,倒像是应了刚刚裴元灏临走前最后说的那句话也罢,你们先聊吧。
有一种,仿佛都被他安排下了的错觉。
我不由的就微微的蹙了一下眉头,但看着杨金翘那张带着几分倦意的脸庞,还是轻轻的点了点头:“嗯。”
之前到这大厅上,我说得上是偷偷摸摸的,但外人一走,我在这家里就不用遁形了,和杨万云,杨金翘他们一起走回后院,含玉夫人正站在那边看着我们,阳光下,她面色苍白如纸,眼中含泪,当一看到杨金翘走过去的时候,更是几乎要哭出来了。
从一到杨府,我见到这位夫人开始,她都是高贵稳重的样子,直到这个时候,才让我感觉到了一个女人,一个母亲的慈爱和脆弱。杨金翘已经立刻走上前去,要向她行跪拜之礼,她急忙伸手扶住她,哀鸣了一声“我的儿啊”,便和杨金翘一起抱头痛哭起来。
我远远的看着,看着月蓉夫人他们上前劝慰,杨万云沉着脸色一言不发的站在旁边,料定今天在寿宴上发生的事,也够他们一家人忙半天了,便也不去搀和,转身带着采薇回到了我们的那个房间里。
走进屋子,一关上门,就听见采薇长长的松了一口气的声音。
我这才注意到这个丫头,看来她也吓得不轻,靠在门上,都有些站不稳了。
我淡淡笑了一下:“怎么了”
她喘了几口,这才抬起头来看向我,心有余悸的道:“夫人,刚刚可太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