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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一意识到那张脸是谁的时候,顿时像是被人扎了一针,猛地清醒过来,睁大眼睛,就看见裴元灏正坐在床边,低头看着我!
一时间吓得声音都哑了,说不出话来,只惊恐不已的看着他。
他的脸色冷凝,和我刚刚的梦境几乎是两个极端,像是将我从一池温热的浴汤里直接拎起来丢到了冰水中,我哆嗦了一下,终于找回了声音:“你——”
“你该醒了。”
他冷冷的开口,打断了我的话。
当然醒了,完全清醒了。
看着我仿佛心有余悸的样子,他又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看了看我身旁躺着的妙言,声音放低了一点:“让她再睡会儿,你先起来,朕有话要跟你说。”
心还在突突的跳着,但我也很快起身,穿上了衣服。素素他们急忙送来了热茶点心,看着那些精致的糕点,裴元灏淡淡的一挥手:“朕在皇后那里吃过了,不用这些。”
素素看了我一眼,我无声的做了个眼色,她便将糕点撤了下去。
我整理好了,这才向他行了个礼,慢慢的坐到了他的对面,看着他喝着浓茶,皱紧眉头,仿佛有着解不开的结的样子,也不多说话,就安静的陪坐着。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说道:“你知道出了什么事了吧?”
我摇摇头:“民女不知。”
他仿佛冷笑了一声:“西川的人,没告诉你?”
“西川?”我一听这话有些奇怪,难道,西川又出了什么事?
我尽量放平心态:“西川远在千里之外,有什么事,也不是民女时时都能知道的。”
他鼻子里冷哼了一声。
不过,神态倒是缓和了一点。
然后,他说道:“陕西布政司,被暴民杀了。”
“……”
我一时有点愣在那里回不过神——刚刚他的那些话,我还以为出事的一定是西川那边,但他一开口却是陕西布政司,我倒有些愣神。
半晌,说道:“陕西?布政司?”
他冷冷的说道:“他在推行新政的过程中,遇到了很大的阻力,好几次都推行不下去,朕派了不少人过去帮他,却没想到——”
我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毕竟,新政的阻力我们大家都心知肚明,真要抱怨,轮不到这个时候,在我面前抱怨。
我想了想,才心平气和的说道:“新政的阻力大,是大,不过租力来自百姓,有些奇怪啊。”
他阴沉沉的看着我,没说话。
我继续说道:“陛下的新政原本就是为了百信而行,且不说百姓是否愚钝,只怕得是真的傻子,才会看不出新政的实行对谁有利对谁无利。”
“……”
“这一点,皇帝陛下应该比民女更清楚才对。”
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沉重的鼻息稍微变轻了一些,然后才说道:“阻力的确是来自百姓,但不是因为新政,反倒是因为,他实行新政不力。”
我松了口气。
“那,布政司大人被杀……”
“他被杀,原本只是一件小事,况且他一死,朕立刻让人接手了陕西的政务。”
“那,皇上这边也应该是处理妥当了。”
“不过,朕派过去的御史,刚入陕西境内,就被刺杀了。”
“……!”
我的心又是突的一跳。
刚刚说陕西布政司被杀,我还不觉得有什么,毕竟这阵子,已经听说不少地方因为推行新政不力,而跟当地百姓起冲突的官员,但他派出的御史在半路上被杀——
我下意识的问道:“这位御史大人是——”
“瞿学义。”
瞿学义?南宫锦宏的外甥。
我顿时有点明白,为什么刚刚他去玉华宫了。
不是因为什么大事要去跟南宫离珠商量,而是死的是瞿学义,他要过去安慰那位贵妃娘娘。
我想了想,问道:“也是——陕西的百姓动的手吗?”
他的目光又变得冷了起来:“若真的是暴民动手,倒也有迹可循。但瞿学义这一趟过去是轻装简行,沿途也并没有亮出身份,反倒是在刚一进陕西境内就被杀。”他说着,抬头看着我:“你觉得,这像是哪些人的手笔?”
“……”
我定了定神:“我明白陛下的意思了。”
川陕地界相连,加上这件事,这样的手笔,也难怪他会这样看着我,这样来问讯我了。
他一只手捏着茶杯,几乎咬着牙:“你可知道,关于对西川用兵的事,朕刚刚压下去!”
“……是。”
“如果这个时候,西川的人还给朕闹出这样的事,你觉得,朝廷上会有什么风向?”
“民女明白。”
“朕看你并不明白!”
他余怒未消,我也不急着辩白,而是安安静静的坐着,听着他的鼻息从沉重急促慢慢的,慢慢的变缓,这才轻轻的说道:“民女明白,皇帝陛下是担心这件事会被朝中一些有心之人利用,对西川用兵的事会被再提。”
他沉着脸,没说话。
“不过,既然是御史大人被刺,这就不是一件小案子,最好还是查证清楚,才能定罪。”
“……”
“如果,陛下不放心的话——”我抬头看着他:“这件事,民女也可以去找那位,刚刚从西川来的朋友,查问一下。”
他的眼中透着一丝冷意:“你确定问得出来?”
我淡淡一笑:“民女的话,多少还能管一点用处。”
“……”
他沉默了许久,终于说道:“好。”
说完,他又看着我,说道:“不过你要知道,这件事对现在的朝政影响很大。再过几天,朕让他们看好的吉日,要行亲耕之礼,对西川用兵的事会被重提。”
“……”
“朕不希望到了那一天,事情还没有转机。”
“民女明白。”
我刚说完这句话,他就站起身来,抖了抖自己的袖子,转身便往外走。
一直在外面等候服侍的素素和吴嬷嬷,这个时候一看见他就这么走出去,都傻了,素素还反应不过来,吴嬷嬷急忙行礼,裴元灏看也不看他们,就走到了雪地里去,很快,只剩下一排脚印了。
素素愣愣的回来:“皇上今天怎么了?急匆匆的来,又急匆匆的走?平时他总是要再这边腻很久的。”
吴嬷嬷听了她的话,转过头来看了我一眼。
我淡淡的笑了一下。
大概是昨天晚上的事,我让人去御膳房再作一些吃的,这件事怕是瞒不过他,与他来说,皇威有损,他倒是忍着一口气过来的,只是,那种柔情蜜意的场景,是摆不出来了,他自然也是想冷我一下。
这样,倒好。
摆出那样的场景来,我倒是还好,只怕他一天一天的,会越来越当真。
我回过头,看见内室里,妙言还稳稳的睡着,我便对吴嬷嬷说道:“嬷嬷,别让妙言睡太久,再过一刻就要让她起来了。”
吴嬷嬷点头应着:“姑娘这是要出去?”
“嗯。”
我点头,让素素去找玉公公给我安排,然后便穿上衣服。
这一次倒是没等多久,很快外面就准备好了,我仍旧没有带人,走到宫门口的时候,已经有宫里的马车在等我,上了马车,很快就离开了皇宫。
等到了铜雀台,雪渐渐的大了起来,我下车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府邸门口,雪被人踩得结成了一层冰,差点滑一跤。
而哐啷一声,眼前那朱漆大门被打开了。
老朱站在门槛里,一看见我站在马车边上,顿时眼睛都瞪圆了,说道:“呵,这人真是神了!”
第1244章 心动意动,身不动()
我听他这话大有深意的样子,笑道:“什么神了?”
说完,款款走上台阶,老朱急忙说道:“刚刚那位査公子在里面跟采薇他们赌大小,赢了好多了;他说自己能听声辩位,采薇不行,他就发功,说听见夫人回来了,让我出来看。我还以为这人装神弄鬼,没想到是真的!”
我哭笑不得:“他们在里面赌钱?”
老朱脸色一僵,只怕我当主人的不喜欢下人在府里搞这些事,顿时也不敢说话了,我忍着笑,对头让驾车的到侧门去,然后才往里走。
远远的,果然听见里面采薇他们吵闹的声音——
“你肯定是吹牛!”
“嘿嘿,山人从不打诳语。”
“夫人昨天才回来,怎么可能今天又回来,你肯定诓我们呢!”
“哎,信不信的,一看便知。”
听着査比兴那装得高深莫测的口气,我也觉得好笑,但还是背着手慢慢的走过去,眼看我走到了偏厅门口,就看见他们一群人摆开桌子,桌上果然还放着骰子、骰盅,一些散碎的钱,査比兴面前的钱已经对成小山了。
一看见我走到偏厅门口,査比兴顿时眉开眼笑,而采薇他们几个一下子瞪大眼睛,就跟看到鬼了一样。
下一刻,他们终于回过神来,急忙走过来给我行礼:“夫人!”
“我们,我们错了。”
“我们不是赌钱,我们只是——”
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慢慢的走进去,看着桌上的狼藉,还没来得急说话,査比兴就在一旁嬉笑着说道:“大小姐可千万不要生气。俗话说,小赌怡情,大赌才伤身。大雪天,大家都没事做,所以——”
“所以怡怡情,是么?”
“嘿嘿。”
我笑着直摇头,看着桌上的钱,又看着采薇他们几个,问道:“输了多少?”
采薇还好,小霓和习习两个人一听,像是心疼得牙都酸了,只耸肩。
我说道:“也罢,你们愿意怡情,我也不管你们,反正每个人的月钱就这么多,你们要怡情,就抖把自己的月钱‘移’了好了。”
她俩面面相觑,顿时都要哭了。
我一挥手:“都下去吧。”
“是。”
等到他们都走了,我再回头看着査比兴,他还嬉皮笑脸的,我笑道:“公子真是有雅兴。”
“雪天,无聊么。”
“西山书院什么时候开始教这样的技艺了?傅八岱教的?还是南振衣教的?”
“无人来教,自学成才。”
我越发想笑,这个时候采薇已经忙不迭的把桌上的东西收了,送热茶给我,然后小心翼翼的说道:“夫人怎么今天又回来了?”
“回来看看,”我一边说,一边懒洋洋的坐到椅子里:“幸好回来了,不然,我这宅子就变赌坊了。”
这一回,采薇的脸也红了起来,急忙抱着茶盘退下了。
我这才转过头去看着査比兴。
他倒是笑呵呵的,仿佛事不关己的样子,还微笑着说道:“刚刚他们还说,大小姐这一向进宫之后,回来得都少了,今天一定不会再回来。”
我笑道:“那公子又是如何知道,还让老朱过来看我?”
他微笑着指了一下自己的耳朵:“听见的呗。”
我一愣,立刻想起来,他也是出身西山书院,那特殊的吐纳术可以帮助他们察觉周围很远的地方的事,他作为学子中前三号的人物,自然修炼得很有程度。
而我也知道,他的“赌术”为什么那么好了。
一边想,一边笑,倒是査比兴转过头来看着我,饶有兴致的说道:“说起来倒是真的,大小姐今天又回来了,看来这进宫出宫倒是很容易,并不麻烦嘛。”
我听他这话,又好气又好笑,但这个时候也没必要跟他说什么,我的经历,也不是人人都会懂,只淡淡的说道:“那一道宫门,没那么容易进,更没那么容易出的,今天出来,是为了找公子问一件事。”
“找我?什么事?”
“公子这一次离开西川进京来找我,跟什么人说过吗?”
査比兴倒是愣了一下,抬头看着我:“自然是要跟书院上下交代清楚。”
“那,颜家那边呢?”我看着他,似笑非笑的问道:“我知道这些年来,南振衣把西山书院管理得很好,颜家已经不怎么管书院的事了;你这一次来,去跟我弟弟说了吗?”
査比兴打了个哈哈:“学生都说了,这一次是星夜兼程而来,路上都赶得那么急,哪里还有时间往成都走?不过,大师哥倒是提了一下,让人去成都报个信。”
“哦,”我点了点头,一边低头拿茶碗,一边仿佛不经意的说道:“那你走的那段时间前后,有没有听说颜家那边出什么事的?”
“出事?”
这一回,査比兴倒是皱了一下眉头:“什么事啊?”
他虽然总是一副嬉皮笑脸,玩世不恭的样子,但这一正经起来,倒也让人不好敷衍,我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