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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皇上立刻下旨,处死这个刁民!”
“皇上……”
裴元灏看着他们,沉默了许久,慢慢的说道:“你们,都是这么认为的?”
“是,皇上!”
其中一个大臣跪直了身子,大声说道:“皇上圣明,绝对不能听信这个刁民的谗言。自古以民告官就是重罪,而这个人更是连告当朝两位大臣,罪在不赦,请皇上立刻下旨,处死这个刁民!”
“南宫大人绝对不是他说的那样!”
……
裴元灏又沉默了一下:“那么,南宫卿家倒不妨说一说,对西川用兵之事。毕竟,他告你,就是因为这件事。”
南宫锦宏一听,立刻抖擞精神,大声说道:“皇上,老臣请皇上对西川用兵,绝对是为社稷之安考虑。西川之地,藏污纳垢,民皆违逆。此次陕西布政司被杀,就是西川的暴民惯常使用的手段!他们派遣妖佞祸国之人潜入深宫,探查消息,以至御史的行迹暴露,惨遭谋害,这些,难道是别的人可以做到的吗?”
裴元灏的眼睛微微一眯:“你说的,妖佞祸国之人,是指谁?”
南宫锦宏抬起头来,手一下子指向了我:“就是她,西川颜家的妖女,颜轻盈!”
话音一落,我就感觉到那成百上千双眼睛齐刷刷的看向了我。
一时间,我的呼吸也沉了一下。
虽然早就知道,既然査比兴这样闹到了宫门口,必然事情会牵连到我身上,但真正到了这个时候,还是有些头脑发胀的感觉,我低着头,沉默了一下,才慢慢的抬眼与他对视:“南宫大人说的,可是我吗?”
“就是你!”
他一边说,一边又对着裴元灏:“皇上,颜轻盈是西川颜家的大小姐,这个刁民是西川的人,他根本就是颜轻盈引来的,为的就是诬陷忠良,迷惑皇上,若此人不除,西川不除,皇上的江山就不会稳固!”
裴元灏不动声色的听完了,然后转过头来看着我:“颜轻盈,你听到南宫大人的话了吗?”
“民女听到了。”
“那,你有什么说的?”
“……”
我暂时没开口。
就在之前,南宫锦宏似乎还很沉着冷静,跟査比兴的对峙就算没有占上风,但也没见他有任何的慌乱,但这一回,一提御史瞿学义被刺的事,他整个人就非常的激动,眼睛都红了,似乎在他看来,那件事真的就是西川所为,而把瞿学义的行踪泄露出去的人,就是我!
若这样的话,那我就不必跟他对峙了。
因为这种公案,除非真的让人去查,去审,才可能得到真相,现在这样的口舌之争,争到最后也没有任何意义。
于是,我平静的说道:“南宫大人的指责,乃是痛失亲人之后的意气之争。没有实际的证据,民女不会与之争执,更不会认罪。”
他的指责被我这样轻描淡写的化开,南宫锦宏更是气得眼睛充血通红,说道:“你不能不认罪!从你屋子里搜出的那封密信,就是最好的证明!”
他这话一出口,周围的人也震住了。
“密信?什么密信?”
“听说,前两天在景仁宫里搜出来的。”
“说的是什么?”
“就是——”
周围的群臣也开始议论起来,我深吸了一口气,也知道这件事迟早都要被南宫锦宏拿到大庭广众之下来说,不过,大概今天也是事出突然,没有一个专门的日子来审我,但既然査比兴跟我的关系,这个时候一起闹出来,倒也遂了他们的心愿了。
这个时候,一直在广场上高举着状子的扎査比兴也抬起头来看向了我,那目光微微有些意外——密信?
这时,裴元灏淡淡的一笑,说道:“倒是南宫卿家提醒了朕,没错,之前的确是在景仁宫搜出了那封密信。”说着,他低头看着下面的査比兴:“你是从西川来的,你来京城的目的,是什么?”
査比兴说道:“为妙言公主献书治病,为西川万民请命。”
他的话音刚落,南宫锦宏就冷笑了一声:“只怕你还少说了一句,就是给你们大小姐带这封密信吧?”
査比兴想了想,说道:“密信,可否赐小民一观。”
裴元灏一挥手,竟然就拿出了那封信,直接递给了身边的玉公公,玉公公捧着那封信匆匆的走了下去,拿到査比兴面前给他看。
顿时,周围的人全都屏住呼吸,看着他。
我的呼吸,也在这一刻窒住了。
就看见査比兴一眼将那封信上的内容浏览了一遍,然后轻轻的点了点头,玉公公立刻将信收了起来,又回到了裴元灏的身边。
裴元灏道:“你有何话说?”
査比兴沉默了一下,然后说道:“这封信,的确是小民带给颜大小姐的。”
第1293章 西川图谋的大事是——()
这话一出口,所有的人都惊呆了。
这个所有人,也包括跪在台阶下不远处的南宫锦宏,我分明感觉到他的脸上一震,但,还不等那不可思议的表情浮现出来,就立刻低下头去。
连裴元灏的脸上也出现了愕然的表情:“什么?”
“这封信,的确就是小民带进京来,交给颜大小姐的。”
“……”
裴元灏瞪大眼睛,屏住了呼吸。
虽然之前,不管下面的人吵闹争执成了什么样子,他都可以平静的面对,但当听到査比兴的这句话的时候,他明显的有些乱了方寸,看了他好一会儿,才慢慢的,有些僵硬的转过头来看向我。
我的呼吸也有一时的紊乱,但在听完査比兴的那句话之后,我反而平静了下来。
就连裴元灏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我的时候,我都没有一丝的悸动,只是淡淡的垂下了眼睑。
既然,査比兴承认信是他带的,那么——
半晌,裴元灏开口,声音有些沙哑的对我道:“他说的,是真的?”
……
我的唇瓣微张,但还没来得急开口,下面的南宫锦宏已经大声说道:“皇上,他们相互勾结,现在这个刁民已经认罪了,颜轻盈就是西川派到朝廷来的奸细,她的目的就是为了探听朝中的消息传给西川!”
“……”
“若不是他们从中作梗,陕西布政司如何会遭杀身之祸?御史也不会被人暗杀,这一切都是西川的人犯下的恶行!”
“……”
“而现在,他们居然还敢到皇上的面前来告御状,大言不惭,污蔑朝廷命官!”
“……”
“皇上,这样的人,罪无可恕。请皇上下旨,杀掉颜轻盈!”
他的声音,比起之前的掷地有声,这个时候明显的有些乱,甚至在说到最后两个字,我的名字的时候,几乎都破音了,可想而知此刻他的激动和紧张。
我当然明白,他为何会如此激动,如此紧张。
因为,他没有想到,査比兴居然真的会承认。
那封信,实际上就是他们设计来陷害我的,按照常理,我跟査比兴一定会矢口否认,他们自然也提前就想好了如何应对我的申辩,这一切本应该按照他们的计划行事;但没想到的是,査比兴居然就此承认这封信是他传递给我的,这显然是在所有人的意料之外。
许多时候,不怕突发,就怕意料之外。
査比兴这一承认,就打乱了南宫锦宏之前所有的安排,那些也许滴水不漏的周密的计划,随着査比兴的承认就全都没用了;但这还没完,査比兴不是傻子,谁都看得出来,他敢承认,自然有敢承认的理由。南宫锦宏一定也意识到了,所以他更害怕的是,査比兴眼下这样承认,是有翻盘的可能。因此,他根本不等査比兴再开口,就急切的要求裴元灏直接处死我。
这,显然已经到了他内心承受的山穷水尽处了。
他的话音一落,那些跟在他身后的大臣也全都大声符合道:“皇上,南宫大人说得对,颜轻盈就是一个祸国妖佞,请皇上下旨,杀掉颜轻盈!”
“请皇上下旨!”
“微臣请皇上杀掉颜轻盈,以正视听!”
“臣附议!”
“臣也附议!”
……
紧接着,又是好几十个官员走了下去,纷纷跪在下面那个平台上,对着裴元灏连连磕头,大声说着“臣附议”。
就在这个时候,裴元灏的脸上突然露出了一点不可思议的笑意。
说是不可思议,因为之前听着南宫锦宏的话,他的面如寒霜,仿佛连火气都没有了,但在这个时候,他竟然笑了,那笑意却又转瞬即逝,几乎连一眨眼的功夫都没有,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可是,他的眼中的寒意却慢慢的腾了起来。
我低头看着下面,那跪在南宫锦宏身后的一连串的官员,再看向广场上,此刻一言不发的査比兴,突然明白过来什么——
难道,这就是他的目的?!
我的心顿时咚咚的跳了起来,一次一次猛烈的撞击着我的胸膛,连呼吸都完全乱了。
这时,裴元灏仍旧不开口,只是在又一次长久的沉默之后,他在对着广场上的査比兴,说道:“査比兴,你今天虽然是来告御状,但是,你们西川行事不正,谋害朝廷命官,这些事朕不能轻饶。只怕这两位大人,你是很难告倒了。”
“……”
“不仅告不倒这两位大人,朕,还要治你的罪。”
査比兴毫无角色,抬起头来朗声说道:“皇帝陛下圣裁,有罪当诛。既然各位大人都以小民有罪,那就该开案公审,断个是非曲直。若小民真的有罪——”他说着,又回头看了一眼自己一路滚过来的钉板,说道:“大不了小民再滚一次那钉板。背着戒石碑来滚!”
裴元灏不知为何,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说道:“看来,你不是不怕死,就是对自己很有信心。那么——”
这一次,他的话没说完,南宫锦宏已经急切的打断了他的话:“皇上,何必还要跟这个刁民多说。他已经承认那封信是他传递,他根本就是和颜轻盈勾结,串通一气,向西川传递宫中的消息,暗害朝廷命官,罪在不赦!”
“南宫大人,此言差矣。”
他狠戾的话音刚刚落下,就有一个平和得,近乎温柔的声音响起。
在大殿前,这样群情激奋的情况下,突然出现这个声音,反而让所有的人都惊了一下,立刻,成百上千双的眼睛都看向了我。
我上前一步,伸手扶着汉白玉栏杆,脸上带着一点微笑的看着南宫锦宏。
南宫锦宏也抬头看向了我,眼中透出了一点不可思议的神情。
这时,裴元灏也看着我,他的眼睛微眯着,嘴角带着一点冰冷的笑意,仿佛在说——你终于开口了。
是的,到了这个时候,我也不能不开口了。
我转过身,面向裴元灏毕恭毕敬的说道:“皇帝陛下容禀,那封信,的确是査比兴从西川带来交给民女,民女也一直带在身边,收藏在景仁宫中,直到被南宫大人带人搜屋翻找出来。但民女要说的是——传递这样一封信,到底何罪之有?竟然就要论千刀万剐之刑了?”
裴元灏还没说话,南宫锦宏立刻说道:“何罪之有?颜轻盈,你还在装糊涂吗?”
我微笑着看着他:“还请大人明示。”
“那封信上所说,你已得到出入宫禁的自由,但帝心九重,你行事不可操之过急,因为你在宫中,要图谋一件大事!”
“不错。”
“哼,那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我微微的抿着双唇,嘴角上扬:“那,南宫大人认为,民女要图谋的大事,是什么大事?”
南宫锦宏立刻道:“当然是——”说到这里,他自己反而停了下来,脸上的神色一凝。
那封信上,从头到尾,没有一个违逆的字,没有一句大逆不道的话!
那封信写得模棱两可,自然是因为他们太了解裴元灏多疑的性格,信写得越含糊,裴元灏越是会怀疑;但也正是因为模棱两可,可以解释的地方就太多了。若真的要开庭来审,只要舌头够灵活,皇帝不固执的偏信偏帮,要脱罪也是非常容易的。
所以,这也是我当初看到那封信之后,没有立刻否认的原因。
眼看着南宫锦宏的脸色变得有些不好看了起来,我的脸上的笑意更深了一些。
“信上没有说清楚,那民女来说清楚吧。民女进宫,能得到出入宫禁的自由,自然是一件大喜事,因为那样,民女就可以随时见到妙言公主,为公主的病情尽一份力。为人父母,皆可感同身受,相信南宫大人前些日子进宫探视贵妃娘娘的病情时,心情应该是与民女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