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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时辰还没到!
如果他们真的要攻上来,就跟我之前所想的,甚至不用刀剑相加,只要一把火,就足以毁掉这座宫殿,还有那些被傅八岱视为生命的书稿,而这里的人,几乎一个都保不住!
想到这里,我低头看向了裴元灏。
他的神情也变得凝重了起来,眉头深深的拧着,眉心都出现了几道褶皱,我下意识的道:“陛下……”
他一动不动,只是低垂着眼睑,像是在想什么,我焦虑不已,正要说什么,就看见他的嘴角微微勾了一下。
“他们,大概猜到了。”
“什么?”
我不明白,疑惑的看着他,只见他抬起头来看向我,平静的说道:“他们可能已经猜到,朕醒了。”
“啊?!”
我有些不敢相信,惊愕的望着他:“他们——知道了?!”
裴元灏的昏迷,虽然是导致那些人造反叛乱的诱因,但这个时候,却反而是一张“护身符”,那些人之所以还肯跟我们谈,肯耗这半个时辰的时间,一来是顾忌着我还在集贤殿,二来很重要的原因,就是裴元灏的昏迷,可以任由他们信口开河的以“勤王护驾”为由公然发兵。可一旦裴元灏清醒过来,他们的行为就会变成彻头彻尾的叛乱,这在天下是最为不义的恶行,他们一定不能容许这件事的发生。
所以,这张“护身符”,就失灵了!
但是,他们怎么会猜到的?
我下意识的想要问他,但低头一看他掌心的伤口,顿时心里一动。
莫名的,那个问题就没有出口。
我的心里,对他为什么会昏倒,又为什么会醒来,似乎隐隐的已经有了一些感知,只是现在不是细说的时候,他也一定不会在这种时候跟我解释这些事情。
我想了想,然后说道:“只怕,是南宫大人发现了什么?”
他慢慢的点了一下头。
我皱紧了眉头:“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难道,真的我要也出去?
但我一出去,不过是让那些人更加肆无忌惮的冲上来杀戮而已。
就在我心里担忧不已的时候,外面的孙靖飞又说道:“颜小姐,如果再不想办法,我们可能就只能跟他们硬拼了。”
硬拼?绝对不行!
且不说我们输不起,而是我们根本没有赢的可能!
想到这里,我更加焦虑的看向了裴元灏,只见他慢慢的坐直了身子,我急忙伸手去扶着他,他用一只手攀着我的肩膀才没有让自己倒下,勉强坐稳了之后,他对着我轻轻的摆了摆手,我点点头,便走过去打开了大门。
一开门,就对上了孙靖飞焦急的脸庞,他看向我:“颜小姐。”
我说道:“孙大人,你先进来吧。”
他愣了一下,但也从善如流的推门走了进来,一进来,立刻就看到裴元灏一脸苍白的坐在床沿,正看着他,他大吃一惊,急忙走过去跪倒在地:“皇上!拜见皇上!”
“……”
“小人不知皇上已经醒来,惊扰了皇上,万望皇上恕罪。”
裴元灏因为失血而有些苍白的嘴唇微微勾起了一点,淡淡说道:“不知者无罪。”
“……”
“你起来吧。”
孙靖飞这才松了口气,从地上站起来。
他小心翼翼的看了裴元灏一眼,目光一接触到那血红的手掌,立刻低下头去,裴元灏倒也并不介意,看着他平静的说道:“外面的情况,轻盈已经跟朕大体说明了,集贤殿不是一个可以固守的地方,如果他们要攻,不过须臾。”
孙靖飞低着头,沉声道:“小人就算拼上性命,也一定要保护皇上的安全。”
裴元灏淡淡的笑了一下。
“你的忠心,朕知道了。”
“……”
“现在,朕有一些事情要问你。”
“皇上请问。”
“围住集贤殿的叛军有多少人?”
“目前看来……有四五百人。”
“你还有你手下的禁卫军,在集贤殿的,一共有多少?”
“……”孙靖飞没有立刻回头,而是停了一下:“不足两百。”
我看了他一眼。
有些意外,看不出来,孙靖飞虽然是个武人,倒也不是一个完全的莽汉。
他,当然没有说假话,但有的时候,说真话也是有技巧的,“不足两百”,听起来总比“不足一百”要多一些,但实际上他手下的人马,实在不在这个数上。他现在这么说,只是想要让裴元灏心安而已。
裴元灏的嘴角又淡淡的勾了一下。
他倒也不再多问,只平静的说道:“集贤殿除了你手下的人马,还有其他人吗?”
“宫人太监,小人并未计数。不过,集贤殿内还有一些学子。”
“哦?”
这一点,倒是让裴元灏有些意外,他转头也看了我一眼,我轻轻的说道:“傅老手下编纂正史的那些学子,精通六艺,骑射的本领也不差。他们现在正在大门那边守着。有他们在,那些人一时也还不好动。”
裴元灏笑了一下:“倒是朕,小瞧这些儒生了。”
孙靖飞急忙说道:“有这些学子们的相助,小人一定可以——”
裴元灏淡淡的一挥手,阻拦了他继续说下去,孙靖飞也急忙闭上了嘴,紧张的看着他,只见裴元灏平静的说道:“现在,朕有一件事要交代你,和你的手下去做。”
孙靖飞忙道:“小人听命。”
“你们,一定要把这件差事办好。”
“是。”
“你,带着你的手下,去投降吧。”
第1409章 如果,你愿意听——()
听到那句话的一瞬间,孙靖飞整个人都懵了,他失声道:“皇上!”
但,喊了那一声“皇上”之后,他又自己愣了一下,像是感觉到了什么,瞪大眼睛望着裴元灏。
他的反应,倒也不慢。
这个时候,如果裴元灏真的让他带着他那“不到两百”的兄弟杀下去,他反而应该担心,因为那就是让他们去送死,可事情已经到了绝境,用寻常的方法不可能解决的时候,兵行险招,反而是一条生路。
所以——投降!
他再一思索,眼中更加清明了几分,望着裴元灏:“皇上的意思是,让小人……”
裴元灏大概是因为失血的关系,脸色更加苍白,甚至神情也显出了几分倦怠来,他轻轻的挥了挥手:“你先下去吧,朕还有些话,要交代轻盈的。”
孙靖飞原本以为裴元灏会把事情跟他讲清楚,谁知只得到了这么一句话,他又有些不甘,却也不敢忤逆皇帝,只能犹豫着退了出去。我走过去关上了门,然后回头,看见他坐立不稳,摇晃着就要栽倒下去,急忙走过去扶住了他。
他抬起头来看着我,嘴角泛起了一抹淡淡的笑意。
我没说话,只扶着他靠坐回床榻上,他还有些喘息不定,抬头看着我:“你懂朕的意思吗?”
我先是摇了摇头,然后,又点了一下头。
他看着我一时不语,我也沉默了一下,然后将手收了回来,慢慢的站直身子,低头神情复杂看着他:“从进入集贤殿,意识到南宫大人也在叛乱分子当中开始,民女就一直在想办法拖延时间,可是——”
“可是什么?”
“……”我看着他:“我们,真的会有增援吗?”
他,太上皇裴冀,太子念深都被困在宫中,没有这三个人的手谕和口谕,御营亲兵就不会受任何人的调遣,而皇城的其他兵马,都受兵部控制,但兵部尚书南宫锦宏自己就已经参与到了叛乱中来……我虽然没有绝望,可也不能不去想,我们,能等待谁的增援呢?
我们,真的有增援吗?
裴元灏平静的看了我一会儿,然后说道:“有一句话,叫: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
“你把该做的都做了,上天会帮你做一个决定的。”
“……”
我有些意外的看着他。
一直以来,裴元灏都是个自信心爆棚的人,他虽然在扬州跟那些奸商讲天理良心,但我知道,那是他用来压那些人的,对于皇族的人来说,天就是他们自己,他们的决定,就是天意。
可现在,他居然会跟我说“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难道,真的是身陷这样的绝境,让他也开始祈求上天的庇佑了?
沉默了片刻,我轻轻的点了点头,然后转身要走。
刚一转身,就感到手腕上一沉,回头一看,是裴元灏又一次用他受了伤,还鲜血淋漓的手抓住了我。
他抬头望着我,脸上还浮着一点淡淡的笑意:“你真的,就看着朕这样流血不止啊?”
“……”
我倒是被他问得梗了一下。
好像,真的忘了。
毕竟,从他一醒来,看到这个伤口之后,我就一直在各种猜测,猜测得太多了,反而忽略了最基本的事——他受伤了。
他这样眼巴巴的望着我,是不能再忽略的样子,我拿出自己的手帕来,坐到床边,捧起他的手。
这个时候,血已经慢慢的止住了,才看清他掌心的伤口,是被什么利刃割开的,平滑的伤口原本不太大,但因为他的几次用力,伤口反而裂得更开了。我用手帕细致的给他裹住了手掌,但想想看还是不行,便撩起衣角,撕下了内衣的一片布料,细细的为他将手掌包扎好。
我在做这些事的时候,他一直看着我。
即使没有抬头,也能感觉到他的目光,倒是不像过去那般的炙热,仿佛和此刻的他一样,安静,也没什么力气了,倒让我不用担心要逃开,躲避。
突然,他低声说道:“朕知道,你在想什么。”
我的手微微颤了一下。
他的嘴角还有一抹淡淡的弧度,只是眼中并没有多少相应的笑意,他说道:“不过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
“等到一切结束,如果,你愿意听——”
我心里微微一动,抬眼看向他。
他看着我,仿佛认真的:“只要你愿意听。”
“……”
我沉默的和他对视了一会儿,又垂下眼,加快速度将他手上的伤处理好,然后起身一言不发的走了出去。
他就这样静静的靠坐回去,没有再开口。
关上门的时候,人还有些无法呼吸,好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喉咙。
他未必知道,我已经从裴冀那里知道了一些事,也许是连他自己都并不知晓的,可还有一些事,却是可能连裴冀都未必知晓的,他却说——只要我愿意听。
但,不管他怎么说,我都没有忘记一个事实。
纠缠得越深,我就越难脱身。
想到这里,我深吸了一口气,起身朝前走去。
刚刚走过外面的那条长廊,我正准备直接往前殿走去,却听见一旁通向后院的回廊上,虚掩的门里传来了一阵熟悉的声音。
“你做好自己该做的事就行了,其他的,你不必一一来向我汇报。”
我的脚步一滞。
这声音是,杨金翘?
她在这里干什么?
我下意识的走了过去,但还没靠近那扇门,就看到孙靖飞的身影一闪而过,他像是有些急切的上前一步:“小姐,我只是——只是担心你。”
“……”
“不论如何,我都不能让小姐有事,不能让小姐受任何伤害。但其他的,我实在,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
孙靖飞,和杨金翘?
我有些愕然,几乎是直觉的停下了脚步,就听见杨金翘冷硬的声音响起:“小姐?你好像弄错本宫的身份了。”
“……宁妃,娘娘。”
“孙靖飞,本宫不妨提醒你一句,有些事,你做到了是尽职,再多做一点,哪怕多想一点,就是僭越。”
“……”
“你是在宫里,皇帝身边做事的人,这些事,不用我来提醒你。”
“……”
“你自己想清楚。”
说完,她从孙靖飞的身边走过,直直的这边的大门走过来,我来不及闪避,迎头便撞上她推开门走出来。
一看见我,她似乎也愣了一下,但并没有丝毫的惊惶,甚至连被人撞破的尴尬都没有,眼神几乎是一如既往的冷硬,只看了我一眼,便从我身边走开了。
而我,还有些回不过神。
孙靖飞……对她?
我的脑子一时间又乱了。
孙靖飞,他是杨金翘安插在宫中的一个眼线,这早已经不是秘密,甚至连帝后都很清楚,但我怎么也想不到,他竟然对杨金翘——
我愣愣的看着半开的门的另一边,孙靖飞僵硬的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