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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果然,真是有点傻。
历朝历代,也没有过太上皇去见皇帝的道理,况且,眼前这对父子,他们的关系并不特殊,但有些事情却必须特殊处理——因为一直以来,裴冀的清醒和昏迷,都是控制在裴元灏的手里,是他在主持着一切,裴冀也不是傻子,自然很清楚自己儿子的顾虑是什么,所以,到底见不见,什么时候来见,怎么见,他都把主动权交给了这位九五至尊。
毕竟,刚刚经历了一场大劫,皇朝内部,已经不能再有任何动荡了。
我急忙说道:“民女知道了。民女会把这个意思转达给皇帝陛下的。”
裴冀点了一下头。
“那,太上皇请休息,民女告退了。”
我一边说着,一边要往外退,刚刚退到门口,裴冀突然又说道:“丫头啊,如果你要去跟皇帝说话,不妨再多跟他提一句。”
我急忙站住脚,抬头望着他。
裴冀也不看我,目光有些放空似得望着前方的帷幔,淡淡的说道:“让他理一理户部的钱袋子吧,打仗,得花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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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深宫中那道观里耽搁了不少时间,带着妙言再出去的时候,雨已经小了很多,变成了细雨,银丝一般从天而降。外面已经有一队禁卫军将士站在门口守着这里,剩下的几个特地过来护送我回集贤殿。
我没问是谁吩咐他们的,只跟着他们就走了。
外面已经是一片沸反盈天。
受了惊的后宫的娘娘们已经回到了各自的居所,急忙让宫女太监去收拾,拖走尸体,冲洗地上的血迹,还有赶着去太医院拿压惊凝神的药的。他们有的与我擦身而过,似乎也都知道我在集贤殿与叛军周旋的事,还有几个特地上来跟我套近乎,答谢“救命之恩”的。
一路疾行,过了一会儿,就到了集贤殿。
他们的动作倒是很快,广场上原本满地的尸体,这个时候已经收拾了大半,正有人在清点,一队小太监已经打了水,从大殿上开始往下泼,血红的水,沿着阶梯一波一波的往下流淌。
我只迈上第一阶,裙角就又被濡|湿了。
第二阶的那些箭矢还没被拔走,这样看着,倒颇有些悲壮的意味。
等上了集贤殿,还有些学子坐在角落里,师兄弟们相互帮持着给对方包扎伤口,分发伤药,虽然很多人都受了伤,但脸上并没有颓废的气息,相反,还在夸着谁谁的箭术好的。
我一路进去,跟他们点头示意,一直走到了偏殿外面,几个全副武装的御营亲兵副指挥使从那边走了过来。
一边走,一边说着什么——
“皇上这意思,不就是抄家了吗?这活儿,咱们没做过啊。”
“嘿,这可是个肥差啊。”
“放屁!你试试伸手去捞,看你有几个脑袋给皇上砍的!”
“我说笑的……”
他们几个或眉头紧皱,或嬉笑怒骂,刚一走到中央就遇上了我带着妙言,几个人一愣,倒是很谨慎的立刻跪下行礼:“拜见妙言公主。”
妙言眨眨眼睛:“你们起来吧。”
几个人这才起来,又对着我拱手行礼:“颜小姐。”
我也急忙回了个礼,然后笑道:“几位大人,这是又要去哪儿,忙什么大事啊?”
其中一个,刚刚开玩笑说“肥差”的,笑着对我说道:“倒也不是大事,去南宫大人——去南宫府邸看看。”
他的话刚说完,就被旁边的一个人拉了一下袖子,然后对着我赔笑:“嘿嘿,就是去看看。”
我也笑:“几位刚刚勤王护驾,又要去忙这些事情,真是太辛苦了。”
“哪里哪里。”
他们一边说着,一边退到两边给我们让路,我也跟他们打着哈哈,然后带着莫名其妙的妙言走了过去,等到我们走远了几步,他们几个才拉拉扯扯的也朝另一边走去。
我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
妙言也回头看了一眼,拉了一下我的衣袖:“娘,什么是抄家啊?”
我低头看着她,笑道:“做错事,受到的惩罚。”
“严重吗?”
“怪严重的。”
“哦……”
她听着,倒像是有些黯然的样子,牵着我,低头不说话了。我也没有过多的说什么,带着她继续往前走。
没几步,就到了偏殿外,正要敲门,却听见里面又传来了裴元灏低声说话的声音——
“太上皇……他老人家醒来之后,说过什么吗?”
“这,奴婢也只是服侍太上皇衣食起居,都没两天的事,所以,并不曾听见太上皇说什么。”
“他没有跟你说,跟别人说什么了吗?”
“……”
“比如,轻盈。”
“这——”
我听出了那是玉公公的声音,被问到这个的时候,他显然很犹豫,但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轻轻的说道:“这,奴婢只知道,太上皇醒后,曾召颜小姐入内室,两个人叙了许久。”
裴元灏沉默了一下:“有别人在里面服侍吗?”
“没有。”
“言无欲呢?”
“也,没有。”
“只有他们两?”
“是。”
这一次,他沉默的时间更长了一些。
我的呼吸,也在这一刻,跟着他的沉默而窒息了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大概连里面的玉公公都快要撑不下去的时候,终于传来了他轻叹一口气的声音,然后说道:“你去看看,如果她回来了,让她来见朕。”
“是。”
玉公公这一个字,倒也显得如释重负,他的脚步声从里面慢慢的传来,我就站在门口,也不闪避,门一开,他一抬头就看到了我,倒是惊了一下:“颜小姐?!”
我轻轻的笑了一下。
这时,里面传来了他的声音,低沉中带着一点沙哑:“轻盈?”
玉公公多少有些无措,看了我一眼,还是立刻回道:“是,皇上。颜小姐已经带着妙言公主到了。”
“……让她进来吧。”
玉公公急忙将门打开了一些,然后退到一边:“颜小姐,请。”
我没有迟疑,只是沉默了一下之后,迈步走了进去。
第1419章 下面的尸体——有她吗?()
一走进去,就发现偏殿跟刚刚不一样了。
大局已经稳定,强敌也已经被打退,局势一旦缓和下来,皇帝身边的布置自然就和紧急的时候不能一样了。墙角已经放了桌案,上面有香炉,有热茶,还有一碟精致的点心——也不知道御膳房的人哪来这么快的手艺。
而他的床边,也放上了脚踏,被子床褥也全都重新换了一遍。
裴元灏靠坐在软绵绵的,如云堆一般的枕头里,脸色虽然还是不太好,但已经不像刚刚那样苍白无血色,甚至冷汗如下雨一般,他似乎清洗过一番,身上的衣服也换了一套柔软干燥的,只有头发还有些润,简单的束了一下,披散在脑后。
这个样子的皇帝,不多见。
上一次见到他这样……好像已经是很久之前了。
妙言跟着我走进去,一看到这样的父皇,也愣了愣,小声的道:“父皇……”
裴元灏的脸色原本沉沉的,冷冷的,也没有多大的起伏,但是一看见她,脸上立刻还是浮起了笑意来:“妙言,过来,来父皇身边。”
妙言急忙走过去,一只脚踏在脚踏上,一边靠坐在床沿。
裴元灏伸手揽着她,微笑着说道:“刚刚,吓坏了吧?”
妙言点了点头,想了想,又摇头。
裴元灏笑了:“你不害怕?”
“不怕。”
“为什么?”
“我跟在皇爷爷身边,他讲故事给我听,我就一点都不怕了。”
像是猝不及防的冷风,把他嘴角那原本融融的暖意吹散了一些,裴元灏的笑容也凝滞了一下,但立刻,他又微笑了起来:“哦?皇爷爷跟你讲什么故事啊?”
妙言抬头望着他,睁大了一双澄清的,黑白分明的眼睛:“皇爷爷跟我讲父皇小时候的故事。”
仿佛,又有些猝不及防。
但这一次,他的笑容仍然保持着。
“哦?是些什么事,你说给父皇听听。”
“皇爷爷说,以前,大概父皇还只有我这么大的时候,也遇到过和今天一样的事,可是父皇就一点都不怕。”
“……”
“父皇不仅不怕,还带着你的小伙伴,把贼寇给击垮了。”
她这么说着,双手下意识的攀上裴元灏的肩膀:“父皇,你真的那么厉害啊,才和我一样大的时候,就能做那么多的事了。”
裴元灏没有立刻回答她,倒不是不知道怎么回答,而是他仿佛陷入了往事的漩涡里,一时间有些失神,过了一会儿,才低下头来看着妙言的大眼睛,笑道:“朕也不记得了。”
“……”
“过去太久了。不过,既然是你皇爷爷说的,那就应该是真的。”
“……”
我在旁边,原本听着妙言说的那些话,立刻都咯噔了一下,但听到裴元灏这么说,又有些怔忪——他可不是一个没记性的人,除了不会西山书院那秘传的吐纳术,封闭五识去寻找潜藏的记忆之外,他的记忆力也是相当惊人了,可现在,他却说自己不记得。
他,不像是不记得。
倒像是不想去记得。
这时,妙言说道:“哎,皇爷爷也是这么说自己的,他说他睡了太久了,好多事情都不记得了。父皇,你也睡了这么久了,你不会忘记什么吧?”
裴元灏微笑着,伸手抚摸过她的头发。
这时,妙言的肚子不合时宜的发出了一长串咕噜的声音。
裴元灏一愣,就看到妙言的脸都红了,这要在往常,算得上御前失仪了,裴元灏却毫不在意的大笑了起来,一边笑一边说道:“怎么,朕的妙言饿了?”
“嗯。”
我急忙说道:“刚刚,不是让你去用过饭了吗?”
妙言回头看着我,嘟着嘴:“我急着想要过来见父皇,吃不下。而且,他们给的不是萝卜就是青菜,我又不是兔子。”
听见她这样说,我也忍不住摇了摇头。
裴元灏立刻对外面吩咐了一声,让他们带妙言公主下去用膳,妙言被玉公公领出去的时候,站在门槛那里还回头看了我们一眼,像是确定我们两不会争吵,更不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才放心的走了。
等到门关起来,裴元灏还靠在床头,却是看着已经关闭了大门,笑道:“咱们俩,是不是还要女儿来操心?”
我回过头看着他,说道:“陛下的安危,原本也是天下万民都会关心的事。”
他望着我,脸上还是淡淡的笑意:“轻盈,你一定要跟朕打这样的官腔吗?”
“……”
他的目光算不上炙热,甚至比起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的温柔无害,就算竖起满身防备的针刺,这一刻也变得没有了意义。
我沉默了一下,淡淡的说道:“官腔,未必不是实话。”
他望着我:“所以,你还是会关心朕的,对吗?”
“……”
我没有说话,只是沉默的看着他,然后目光落到了他的手上,虽然整个偏殿都重新的布置了一下,他的衣衫和床褥被子都换过,可他手上的伤口,却没人处理。我皱了一下眉头:“陛下手上的伤,怎么不重新处理一下?”
他低头一看,然后笑道:“朕不喜欢让那些太医过来唠叨。”
“……”
“况且,下面还有很多事要他们去做呢。”
“……”
我倒是想起来了,那两个太医也说过,他几乎从来不让那些太医过问他的身体——但是连伤口都不让人处理,这也太过了。
我眉头一皱,正要说什么,他却用另一只手从枕边拿了一瓶药,一卷绷带出来,说道:“朕只让他们留下了这个,倒是忘了让玉全来帮忙。”
说着,他抬起头来看着我。
“……”
这一次,我沉默的时间稍微久了一点。
然后,还是走过去接过了那两样东西,然后坐到了脚踏上,他一怔,刚开口说:“你还是坐——”
话没说完,我就低着头,一边拆开他手章上那已经被鲜血完全浸透,甚至还有些湿漉漉的布带,一边轻轻的说道:“刚刚民女过来的时候,因为妙言在,所以没有问人。下面的尸体——有她吗?”
第1420章 朕,这一次放手了的()
裴元灏抬眼望着我:“你希望有她吗?”
我沉默了一下,没有说话,只是轻轻的解开了他手上那条布带的结,布带被雨淋湿了,缠得更紧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