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形骸道:“民间所言,众说纷纭,你也不必自己吓自己。”
白雪儿放下心来,道:“难道并无魉妖这一说?”
形骸叹道:“魉妖确实存在,且确实无可测算,威力无穷。”
白雪儿忙道:“是啊,若那魉到了咱们凡间,咱们还有活路么?只盼那些妖魔适可而止,莫再胡乱行事啦。”
形骸望向窗外,风愈发狂乱的吹,雪愈发无情的下,他道:“他们早已将魉招来了。”
白雪儿吓得汗毛直竖,惨声道:“真的?侯爷,那可怎么办?那魉妖在哪儿?”
形骸摇头道:“魉妖就在这大宅之外。”
白雪儿“呀”地一声,赶忙躲在形骸身后,耳朵竖起,听着屋外的风吹草动,暗想:“咱们只怕全都活不成了。”
形骸道:“你也不必太过害怕,魉妖虽比魍妖更为厉害,但它看不见你,或者说,根本懒得真正对你动手。”
白雪儿又稍稍好转了些,嗔道:“侯爷,你把话说清楚了,那魉妖到底在不在外头?”
形骸道:“魉是妖界国度的称呼,眼下在外的魉,就是白发恶鬼神荼主宰的雪界。这雪界本身是个无边无际,庞大至极的大妖魔,它自有意识,也是活生生的生灵,就仿佛咱们的自然一样。”
白雪儿、嫦风、烛九等都听到此言,无不大感震惊。
形骸又道:“咱们海法神道教中有书籍认为,咱们现在所处的世道比原先小了数十倍,之所以缩小,是因为当年灵阳仙与诸神击败了远古巨巫导致。为何驱逐巨巫会导致乾坤萎缩?那是因为巨巫的本质远超咱们的想象。”
他指了指天,道:“书中推测:巨巫实则是天地的意志,是维系乾坤的生灵,这世道原先另有数十个地界,每一个皆与如今世界一般大小,那些地界皆有思维,又皆将灵魂汇聚到某一个巨巫身上,代表其心意,让这些巨巫为其统治这乾坤。所以灵阳仙击败了那些巨巫后,其余地界也就崩塌了,毁灭了,或被永久封存了。”
白雪儿道:“啊,妖界!他们都到妖界去了!”
形骸点头道:“不错,妖界。我并未去过妖界,但据传妖界分为许多国度,每一个国度都有一位魍妖主宰,这魍妖正是昔日被封印的巨巫,也是整个国度灵魂载体。”
白雪儿敬畏无比,道:“若巨巫当真具有如此神通,当年灵阳仙是如何战胜。。。战胜巨巫的?”
形骸沉吟许久,道:“因为那时的灵阳仙无比强大,也是深不可测,法力无穷,甚至可比肩上神。而且另有一些巨巫帮助了神灵、灵阳仙、月舞者,放逐了自己的兄弟。”
白雪儿道:“那些巨巫呢?”
形骸道:“没人知道他们的下落。”
白雪儿见他眼神躲闪,好奇心起,缠着他道:“侯爷,你定然知道,就告诉徒儿我嘛。”
形骸瞧来有些疲倦,他道:“或许他们都死了。”
白雪儿道:“怎么死的?”
形骸道:“多半是蠢死的。”语气已颇为严厉,吓得白雪儿不敢再追究下去。
烛九问道:“安答,若巨巫如此危险,为何不一劳永逸的将他们杀死,反而却封在妖界?”
形骸神色变得庄严起来,他道:“因为诸神与灵阳仙猜测杀死巨巫并非上策,而那些背叛同胞的巨巫创造了一个无可违逆的誓约。落败的巨妖需发誓将永远臣服,居于妖界,与世隔绝,轻易不临凡间,也绝不违抗诸神与凡人。他们原本是诸神的主宰,现在却成了凡人的奴隶。只要练有道法、仙法,就能随意召唤、驱使、放逐他们。”
白雪儿嚷道:“那可不对,他们违背誓言啦!那个神荼非但跑到地面上,而且害人无数。”
形骸道:“神荼是被某个法力极强的道术士召至凡世间的,雪界也是如此,故而算不得违背誓言。而唯有天界的几位上神能够驱逐巨巫,偏偏那些上神未能留意到神荼临凡。”
嫦风忙道:“是了,我们这山谷太过隐秘,上神察觉不到。”
形骸道:“上神若有心思,怎能不知神荼降世?先前神荼杀死绝甲的时候,可是在山谷之外。”
烛九问道:“那到底是怎么回事?若咱们向上神祈祷,上神会出手么?”
形骸有些沮丧,他道:“我也不知,书上所言仅限于此。若祈祷有用,绝甲便不会死在神荼手上。天庭之事,只怕唯有迷雾师最清楚。咱们目前只能靠咱们自己。”
嫦风思索许久,眼睛一亮,道:“既然神荼是凡人所召,那就简单了,只要将那凡人杀死,是不是就能将神荼逐走?”
白雪儿拍手喜道:“而那召魔的道术士多半就在白衣庙里头!”
形骸否决道:“此举甚是凶险,不知那召唤者用的是何等契约。若是寻常契约,杀之可一劳永逸。若是生命契约,那道术士一死,神荼便可永远留在凡间,更继承了那道术士所有法力。后一种情形,我当年在声形岛上遇上过一回。”
烛九道:“那唯有。。。唯有逼迫那道术士亲自将神荼逐走了。”
形骸道:“不错,这确是最妥善的法子,但那道术士若宁死不屈,我等又并不精通迷魂之法,终究并非易事。”
嫦风恨恨道:“那就用刑逼迫他臣服,此人投靠妖魔,背叛我阎安,无论又什么手段对付他都不为过。”
众人议论许久,却不知那白衣庙中情形,无法详细谋划,唯有走一步看一步了。
离子夜尚有一个时辰,众人趁夜色外出,轻手轻脚的赶路。地面积雪,行走起来甚是艰苦,但与即将来临的大战相比,却又算不了什么。
形骸心想:“我来此山谷时候不长,那些妖魔未必知道有我这么个人。到了混战之时,我施展梦魇玄功,趁乱潜入,找到那剩余的一个练妖火叛党,若战况顺利,我可将此人妖火吸食大半,待他软弱时,再用植梦功夫令他糊涂紊乱。他神智不清,或许我就能让他将神荼逐回妖界。”
但不对,不对!我要做的是杀了神荼,而非将他赶走!这巨巫违背了誓言,唯有令他一死!我不能放过这害人的罪魁祸首,就像我不会放过缘会一样。我此刻还活着,不正是为了此事么?
形骸改变了主意:那就捉住那个黄耳族人,问出神荼的底细,他是如何召唤巨巫的?召唤之术可显现那巨巫弱点所在,或许对决战大有助益。
然则大旗说那个黄耳族人法力非同小可,远胜侪辈,若还有其余魅妖相助,事情未必能一帆风顺。
但没准是那大旗虚张声势呢?
风吹得形骸心烦,雪令形骸意乱,风雪交错纷飞,他看见那白衣庙了。
白衣庙甚是广阔高大,墙壁雪白,门中黑暗,但雪夜令其如幽灵般神秘,墓地般阴森,地上陈列的尸体,顺着冷风,涌入鼻中,更是格外刺鼻,令人心惊胆颤。js3v3
五十四 为何恨不忘()
时机将近,形骸道:“进去吧!”郭斌一声令下,众将士从藏身处冲向白衣庙,好似埋伏已久的恶虎。形骸使出行梦功夫,更是快似箭影。
他冲入大门中,黑暗如潮般降下,但黑暗之中,又有幽幽的烛光,照亮神庙大殿,形骸看见数十个白袍妖魔分站在大殿左右,在大殿正中,聚集数百平民,皆被捆绑严实,堵住嘴唇,身上伤痕累累,眼神绝望。
那白衣庙堂里头本供奉的是齐宫与嫦楠的神像,但此刻那两个神像已被拆除,却用不化的冰雪造了那白发恶鬼的雕像,雕像造型透着凄厉狰狞,又散发着古老、狂野、神圣、森严之气。
雕像前端坐着一个女子,那女子也是一身白袍,白袍上绣着两柄张开的折扇,她肌肤是病恹恹的黄色,手上包着灰红的绷布,眼睛有神,容貌也甚是秀丽。
形骸道:“邪徒!休想再害人了!”
周围妖魔接连大笑起来,嘲弄形骸不自量力,形骸打出一招“雷劫天刑”,光芒照亮大殿,雷矛分散着袭向群妖,众妖笑声尚在回响,已有数人被此招电死,如此一来,妖魔们又惊又怒,气势骤减。
与此同时,白雪儿、烛九闪身入内,俩人看清形势,分别扑向左右敌人。妖魔招来兵刃,迎击双姝,但仍挡不住俩人的冲杀。转眼间,又听喊声大作,阎安的将士奋勇向前,只见人影缭乱,刀光划破黑暗,噗嗤声中,鲜血狂涌,铿锵交鸣,那是兵刃拼斗时的震响。
那女子似乎惶恐起来,一转身,跑向白发恶鬼雕像身后,形骸喝道:“哪里跑?”足下轻踏,霎时来到雕像一旁,却看女子已开启了暗门,消失在更深的暗影中。
形骸身形变得虚幻飘忽,宛如轻盈的游魂,又似迅猛的野兽,钻入那密道,密道中寒风凛冽,声响刺耳而凄厉,像是那些在雪原中迷路而即将咽气之人最后的呼喊,但形骸内力浑厚,不为所动,飞速追赶上去。
饶是他奔行犹如疾风,但密道里布有陷阱,时不时从两侧伸出利刃来。形骸身处半梦半实之间,寻常利刃如何能伤得了他?他追了一炷香时间,密道到了尽头,脚踏浅水,到了一个潮湿的洞穴里,洞穴上方被寒霜冻结,闪着白森森的微光。
那女子不再逃跑,反而转身面对着形骸。形骸面无表情的看着她,觉得这女子难以揣测,原先她显得惊慌失措,当下却镇定极了。
女子开口说道:“你并非阎安的人,而是外来者,是那齐宫找来的帮手么?”
形骸道:“不错,你沦为妖魔帮凶,残害无辜,恶行累累,正是我要铲除之徒。”
女子笑了笑,问道:“我叫神观,你叫什么名字?”
形骸道:“我乃龙火天国青云侯孟行海。”
神观叹道:“请恕我孤陋寡闻,未听说过你的名号。我被关在这神庙里头,一辈子都没出去过。”
形骸略一迟疑,道:“你杀人无数,按理我不该饶你性命。但你若能助我诛杀那神荼魔头,我可网开一面。”
神观愣愣看着他,跪在水中,双手握拢,道:“你被阎安的坏人们骗啦,神荼大人是指引咱们黄耳族报仇的,外头那些人才是罪有应得,才该灭亡,而我们黄耳族只不过想复仇而已。”
形骸道:“谁对谁错,都是一万年前的事,与眼下善恶无关,我只知道此刻妖魔乱世,隐患无穷。”
神观神色安详,答道:“一万年前,太过久远,因此犯过的罪就不是罪,对么?死去的人就不算死了,对不对?”
形骸点头道:“犯罪之人已死,阎安活着的人并无罪恶。”
神观哈哈一笑,道:“他们是病死的,是老死的,而非惨死的。你根本什么都不明白!你根本未曾瞧见过咱们祖先死亡时的场景。”
形骸道:“那是神荼让尔等瞧见的假象。”
神观手一扬,抛来一张白布,上头似是拓文,形骸并不识得上头的字,皱眉看着神观。
神观道:“这白衣庙下方一直有我黄耳族世代埋藏的古迹,古迹中有碑文,记载着一万年前的事。那时,我们黄耳族与神荼大人的子民居住在这山谷,风调雨顺,国泰民安,人人都良善勤劳,过着丰衣足食的日子。这是万年前的铁证,万万不会为假。”
形骸将拓文抛还给她,道:“即使为真又如何?当此世道,妖魔乃凡间大敌。”
神观惨然笑道:“妖魔,妖魔,你可知道神荼大人曾是创世的巨神之一?妖魔原先也非妖魔,而是巨神魂魄的无数分身,他们比神仙更古老,比元灵更纯粹。”
形骸尚未反驳,神观又道:“那时,神荼大人被灵阳仙与诸神击败,受其封印,堕入妖界。这山谷原先叫黄耳山,是世间罕有的混沌离水,灵气之强,天地几乎无出其右者,神荼大人消亡后,山谷被嫦楠仙子与她的部下看中。她说咱们是妖魔的同党,是神荼的帮凶,是罪无可恕的劣民,于是她率军进驻此地,下令屠杀。”
形骸表情毫无变化,但却想听神观说下去,绝无打扰她的心思。
神观道:“你是龙火天国的人,龙国征服四海,兵威震世,应当知道屠杀是怎样的景象了?”
形骸不答,神观于是继续说道:“我们并未抵抗,也抵抗不了,他们将男人,无论是孩子还是老人全数绑起来,一个个砍头。在刑场的另一边,族中的女子,不管是老的小的,全数脱光了衣服,任他们欺凌折磨。男人看着女人被占有,女人看着男人被残杀,男人的血混着女人的泪,男人屈辱的惨叫混着女人悲惨的哀求,男人的死混着女人的生不如死,回荡在刑场,充斥着山谷,烙印在时光中。如果你能感悟天脉法则,你仍能见到那时的影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