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利歌道:“金眼神殿能让人心神安宁,我想到那儿去瞧瞧。”
形骸道:“你满腹心事,到哪儿都静不下来。”
利歌哈哈一笑,道:“见到师父,我感到肩上的担子一下轻了不少。”
形骸答道:“为师确实太过可靠,世间罕有,但你们小一辈也得自生自立,不能总依靠我这棵大树。”
利歌愣了愣,道:“师父指点的是。”
两人走了几步,前方萤火浮动,照亮了园中美丽的花朵。利歌闻着花香,沉默许久,道:“师父,离落国该怎么办?”
形骸道:“什么叫怎么办?朝中已有定论,这一仗非打不可,且北牛根据地不在此处,他胜不了,下场唯有落败而已。“
利歌苦笑一声,道:“击败了北牛,树海国呢?”
形骸道:“树海国窝藏月舞者,纯火寺也不会坐视不理。他们就算不亡国,也会被咱们龙国打的一蹶不振,对离落国而言,不是一桩好事么?”
利歌身子一震,道:“好事?”他摘下一朵花来,手掌一捏,花瓣纷飞,他道:“师父,你比谁都明白,这件事由我离落国而起!错全在我们头上!全在我这蠢货头上!”
形骸皱眉道:“你何出此言?”
利歌道:“是我中了大萨满的计,杀了树海国的人,他们觉得被我欺骗,被我背叛,才会主动攻打我国!是我国中的战团犯下累累罪行,才真正惹怒了北牛,酿成这等恶果!”
他回身面对形骸,神色甚是激荡,他道:“我约束他们,劝告他们不得再去找树海国挑衅,不得去抢劫邻国,抢劫自己的同胞!他们不听,他们置若罔闻,他们依旧抢得不亦乐乎,似乎杀人抢劫不过是酒后斗殴一般寻常!我颁布了法令,他们却说与部族的习俗冲突,全无遵守实施之意。每个部族就像个小王国,自有军队,自有国王,不服礼教,难以驯化。这群。。。这群蛮子,根本不知什么是好,什么是坏!”
形骸道:“边境蛮子,不足为奇。”
利歌身躯发抖,道:“离落国大多人根本是一群毒瘤!一场瘟疫!他们吸周围附庸国的血,恃强凌弱,欺软怕硬。他们有龙国撑腰,若灭了树海国,也许。。。也许以后会更加不可遏制。树海国远比咱们文明,远比咱们繁荣,一旦咱们攻克了树海国,那些国中的百姓。。。。百姓下场将凄惨无比。”
形骸责备道:“你是国主,此刻信心不可动摇。若要变革,得等你地位安稳之后才行。”
利歌黯然道:“难道就任由。。。任由离落国民犯错下去,杀戮下去?”。。
形骸道:“我虽有治国安邦的大才能,但毕竟是龙国使节,不便插手你国中事务。你还年轻,今后的路还很长,不必急于一时,自寻烦恼。”
利歌道:“我。。。。我不想当这国主了,我想让位于人,我。。。我想走遍离落国,想杀死每一个残暴的强盗、贪婪的小人,我。。。我恨不得将那些不听话的人全砍头!”
形骸静默片刻,笑道:“当真巧了,我十八岁时遇上一件大惨事,从那以后,我心中念头和你差不多。若我认定一人罪无可恕,必会将他杀死,全不顾后果如何。”
利歌惊讶问道:“原来。。。。原来师父也是如此?”
形骸道:“我和你不同,我是当真云游天下,四处杀人。我杀了许许多多的妖邪,直至前些年,我遇上了李将军和欧阳将军,当我迫不得已,杀了他们之后,我心中杀戮的欲望才消停了,停止了,我清醒过来,恢复了理智,心中虽然难过,可我并不后悔。”
利歌瞪着形骸,无法想象他竟曾是个残忍无情的杀手,他道:“师父确实变了许多。”
形骸道:“少年人离经叛道、躁动不安,渴望与众不同,频频试探这世道的边界,委实在所难免。你心系苍生,看重是非,并没有任何不对。你与我相似,与旁人不同,因为咱们有能力去改变这世道,去纠正是与非。”
利歌低头望着身前的飞虫,若有所思。
形骸道:“变革总要流血,年轻总会犯错。其实人走的路都很简单,知道自己在哪儿,知道自己要去哪儿,在当中画一条直线,只需朝前走就好。途中纵然有曲折障碍,若方向未偏,以你的才干品德,多半是能走得到的。如今龙国愿意支持,你更可以尽管放手去做。”
利歌朝形骸跪倒,拜了几拜,道:“恩师,你一席话,当真令我有两世为人之感。”
形骸仰天笑道:“古今圣贤,哪个不是如此?”在利歌肩上拍了拍,挥袂而去。他其实可以与利歌一同返回,但所谓“神龙见首不见尾”,那样未免有失高人身份,也未免不够高深莫测。
利歌心中默想:“师父说得对,我要变革离落国,这目标绝不动摇,眼下再多困难,我总得设法克服,而不是置之不理,一走了之。北牛与树海国反攻过来,咱们这数月必然遭难,但那都是咱们的报应,是咱们的教训,无可避免,唯有忍耐。”
。。。。。。
正如利歌所料,之后数月,离落国以南诸多附庸国相继沦陷,大半受离落国欺压已久,不战而降,反而接济北牛的冰行牧者大军。纵然有几个附庸国与离落国习俗相近,起兵反抗,也立即被北牛打得没了脾气。
离落国内的战团长们不听利歌坚守阵地的号令,莽莽撞撞的倾巢而出,攻打北牛,无一不遭惨败。双方交战十余次,离落国打一仗败一仗,死伤沉重,不少战团全军覆没。
好在离落国境内地形着实繁复,利歌将王都战团分散游击,四处埋伏,屡屡建功。而北牛麾下冰行牧者生了热病,众灵阳仙忙于医治,不敢继续深入。树海国那一方与灵阳仙共同进退,暂且偃旗息鼓,战局陷入僵持。
这一日,形骸在宫中走动,利歌前来找他,身边跟着那位怀书公主。形骸叹一口气,道:“国主,你已与桃琴儿成亲,不可忙于纳妾立妃。年轻人血气方刚,朝三暮四,在所难免,哪像为师这般耐性庄严?”
利歌与怀书公主皆脸上一红,利歌道:“师父,你误会了,刚才怀书殿下前来找我,说起伐木国中有一重大秘密,乃是灵阳仙召唤妖魔的关键所在,非及早处置不可。”
三十四 妖魔怎般来()
形骸问道:“什么重大秘密?蛮族女子,见识不高,我看定是大惊小怪了。”
怀书公主有些不快,道:“是啊,我们是蛮族女子,你是龙火贵族,这秘密你不听也罢!”
形骸叹道:“罢了,罢了,你说来听听吧。”
怀书公主没好气的看他一眼,闷声不响,利歌道:“这些日子,我派出的密探来报:灵阳仙所召的魅妖又多出数个,眼下数目约在十六朝上。”
形骸一凛,道:“灵阳仙法力高强,这也毫无办法。除非能将那恒宇捉住,防她施法,但那又谈何容易?”
利歌指了指怀书公主,道:“公主殿下说:她们伐木国有一处祖先神殿,神殿是千年前流传至今的。灵阳仙曾逼迫殿下说出那神殿的方位与隐秘。他们之所以能召唤第二层妖魔,全是因这神殿之故。”
形骸颇为不信,道:“灵阳仙天生就有使唤妖魔之法,远胜过我龙火贵族,他们能通过天脉法则感悟仙法,何须什么神殿?”
怀书公主皱眉道:“你怎地如此盲目自大?”
形骸道:“这不叫盲目自大,而是学识渊博。小丫头,你若如我这般有过目不忘之智,繁复如星之学,自然信心十足,远胜旁人了。”
怀书公主道:“我看过祖先留下的书,书中说:‘这神殿之中共有一百零八个妖魔雕像,据传是古时太阳神王们召唤妖魔的法场,每一个妖魔召唤法门与所需祭品皆不同。’太阳神王就是灵阳仙,若没有这些雕像,他们不知道召唤之法,就算召来了,那些妖魔也无法远离召唤的仙术士。”
形骸心一震,立时醒悟,喊道:“是啊!恒宇就算法力至阳火第七层,也无法维系众妖魔自由行动,否则自身有性命之忧。那神殿定是个极强的鸿钧逝水!”。。
怀书公主叱道:“你看?你先前还不信呢!对啊,我是蛮族女子,我的话你可千万别听!”
形骸有些吃瘪,颜面无光,道:“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殿下若揪住此节不放,未免气量狭隘了。”
怀书公主哼了一声,道:“谁让我是蛮族女子呢?”
形骸怏怏道:“不过你也该早些说出此事,此刻告知,未免有不知轻重之嫌。”
怀书公主道:“是是是,全是咱们的错,大仙你是万万不会错的。”
形骸喜道:“你知道就好。”
怀书公主面带冷笑,又要嘲讽,利歌忙道:“殿下她不知道战况,待得知妖魔数目增多后才想起这关键来。”
形骸神情凝重,沉吟道:“恒宇也在学唤魔之道,那仙法并不简单,她纵然与我一般聪明,每学一法,耗时决计不短。我必须去那神殿,将那些妖魔雕像全数毁坏。如此能防止妖魔增长。否则她若招来一百零八个妖魔,我龙国也。。。未必能轻易取胜了。”其实若当真有那许多妖魔,龙国援军也唯有望风而逃,但形骸不愿说出实情,以免有伤龙国威严。
利歌点点头,来到御书房,召来朝中所有龙火贵族,共有五十余人,其中二十人是这数月从地仙派赶来助阵的好手,十人是从江湖中新招徕的勇士。众人训练月余,已学会火杖金枪使用之法。
利歌让怀书公主说了那祖仙神殿之事,众人知事关重大,忐忑不安,皆各出主意,设想办法。
形骸叹道:“咱们别无他法,唯有潜入那神殿,破坏灵阳仙的召唤之阵。”
一萨满喊道:“难道那阵法不能为咱们所用么?”
形骸道:“当初天神将奉天令赐予灵阳仙,因此其余觉醒者皆无法指使二层魅妖,咱们就算夺了神殿,那些妖魔也决计不肯服从。若能毁了此阵,纵然不能将群妖悉数驱逐,也能令他们难以全力施展。”
众人又争论一通,利歌道:“敌人厉害无比,但未必全在这伐木城守着,我将从诸位之中,选出三十位英雄好汉来,与我和师父再次前往伐木城,此去凶险异常,未必能活着回来,但咱们别无选择。”
群雄听他身先士卒,无不感动,皆喊道:“国主,选我同去!老子与那些灵阳仙拼了!”
形骸暗暗点头,心想:“蛮勇之辈,倒也讲义气,知荣辱,只是有些自由散漫,我行我素而已。”
利歌道:“那好,多谢诸位。”
白雪儿自诩这数月来痛下苦功,大有长进,嚷道:“师父,我也要去嘛。”
形骸见她踊跃,虽有些担心,但也有意磨练她一番,点头答应。
利歌数出三十五人来,其余龙火贵族武功不高,皆是老臣文臣,留守王都。形骸看向李耳,道:“国师,你也随咱们同行。”
李耳摇头道:“我年事已高,早就不舞刀弄剑了。”
形骸知李耳少说也活了七百多年,功力未必逊色于袁蕴,是当今道术士中顶儿尖儿的高手,道:“你身为道术士,本就不必舞刀弄剑,如今国难当头,你是离落国国父,岂能一直龟缩不出?”
李耳在离落国中威信太大,权势太强,数百年间,从来无人胆敢逼他外出征战,他自己也绝不会主动请缨。但形骸仗着龙火国之威,对李耳并不如何忌惮。众人听形骸这般说,心中好奇,都望向李耳,颇想见见这位离落国守护者的手段。
李耳不动声色,缓缓说道:“朝中若无人看着,只怕会生出乱子。”
形骸道:“那就国主留下,国师相随,国主才十七岁不到年纪,国师七百岁有余,两者功力相差悬殊,国师一去,大伙儿胜算更大了一些。”
李耳双目透着寒光,似极不情愿,过了良久,他道:“那好,本座也该走动走动了。”
众人大喜过望,欢呼起来,利歌道:“师父,国师,我决不能不去!”
形骸心想:“利歌太过无私热忱,他其实完全不必自己犯险。”但既然利歌坚持,形骸也不便劝阻。
怀书公主取出一张图来,乃是她这些天费心费力所画,笔法精细准确,描述那神殿方位与内部布局。她道:“伐木城中有一条密道,可通到城外一条河边,咱们也可从这条密道进入城内。”随后详细讲述了密道情形。
形骸看一遍,听一遍,已经了然于心,他道:“北牛一方约有十个灵阳仙,其中七人极为了得,我。。。那个。。。未必能。。。随手战胜。恒宇必然在神庙之中,其余定有多人护法,或许全是魅妖,或许有一、两个灵阳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