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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水冷笑道:“龙火天国利用咱们,却打得是背后捅刀子的主意,咱们若无这冥火风暴柱,即使占有岛屿,又如何能够存活?唯有以此震慑天下,要他们不敢轻举妄动。”
骸骨又道:“诸位真以为若与凡人共存,就能转化为人?错了,错了,活尸转化为人要简单的多,却非刻意为之所能,讲究无心偶得,水到渠成。尔等都被后卿骗了。”
静水心中一动,细细打量骸骨,暗想:“莫非此人也曾是盗火徒?”冥火之间可隐约感应,他霎时察觉到此人体内冥火灼灼,果然也是同胞,可他模样非人非尸,不对不称,更不知算是何物。
他道:“你若知道如何变人,我倒想向你请教。”
骸骨摇头道:“对你而言,已然太晚,你活了三百二十年,杀了一千零一个活人,心中无情,手段残忍,魂魄疯狂愚昧,已无化人之望。”
刹那间,静水脸上变色,怒道:“你你怎地知道?”
这静水实是盗火徒中一位渊博如海,学究天人的大师,自他成为活尸三百多年来,他以诸般手段试演冥火,以求变化为人之道。他以冥火增强体魄、迷惑人心、引发灾祸、驯养野兽、变化身躯,更不时虐人虐己,试探其中极限,涉猎之广,方法之多,可谓当世第一,更胜过亡人蒙一筹。
忙活百年,始终不见起色,这静水于是心绪剧变,转而寻求更险恶之道。他巡游天下,找寻中意的凡人,将此人催眠洗脑后,留在此人身边,不动声色操纵此人行事,无论是杀妻食子、弑父弑师,皆常常发生。他只盼见证人心之恶,以此唤醒自身之善,收获一颗人心,进一步洗练魂魄,得到蜕变。
对他而言,这作为实则算不得他自身罪孽,不过是从一桩桩人伦惨剧中收获教训,以盼洗尽铅华,除去心中污垢而已。且见了这等人心鬼蜮的罪行,他又得了安慰,心想:“原来常人不过如此,我即便不得解脱,也未尝不是好事。”而后,他害人越多,越自觉高高在上,视凡人如禽兽一般。
久而久之,他心念愈发扭曲,非但残害常人,更连盗火徒也陷害,将盗火徒迷惑后,放入人多之处滥杀,老幼妇孺皆不放过。他称之为“洗心炼魂之道”,乃是以旁人之罪,证自己无辜。他早已堕入疯魔险途,可自己却仍觉得自己是超凡脱俗的隐士高人。那剥裂之所以走上邪路,也是静水不动声色引诱导致。
静水自以为行事手法万分隐蔽,世上无人知晓,岂料这骸骨竟一语道破天机。他一听之下,勃然大怒,心想:“此人原来跟踪我多年,是专门冲着我来的!来的正好,今夜他有胆现身,正是自取灭亡!”
骸骨道:“阁下所作所为,自视天衣无缝,毫无端倪,殊不知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静水身躯一动,遍体电光,人化作惊雷,朝骸骨疾冲,骸骨中他一招,人飞了出去,砰地一声,撞得地动山摇。
静水大笑一声,却见那骸骨从乱石堆中站起,虽灰头土脸,但貌似受伤不重。静水眉头一皱,指尖凝聚真气,断吼声中,又有数道雷电打向骸骨,那雷电灼热猛烈,只听噼啪巨响,将那山壁劈出一条十丈长,一丈深的裂缝来。
这一招乃是“雷震九原功”,是这静水为追寻冥火极限,专找寻风暴密集之地,以冥火招引天雷,打入体内,历经数年而得。这冥火在诸般神火中本质近似雷霆,以此施展雷法,威力猛烈异常,只是如此运功,非但消耗加剧,且自身也经脉巨震,极不好受。
静水大声喘气,眼睛一眨,见一人影朝自己飞来,他立时双掌推出,掌心运雷,再运雷震九原心法。骸骨一拳打在双掌上,两人闷哼,双双倒退。静水感到对手内力也并不如何强横,心头一宽:“此人只不过耐打,攻势不过如此。”
骸骨左拳虚晃,左脚飞踢,静水又使出“止水铁袖”,皮层疯长,变作一层层袖袍,罩向骸骨。骸骨身形灵巧,竟从遮天蔽日的兵刃中脱出,单掌不停以掌力来袭。静水这止水铁袖严密牢固,将掌力悉数弹开,落在四处,打的石屑纷飞。
如此过了百招,静水感到敌人动作越来越快,身法越来越灵活,虽只单手单足,可妙招巧技层出不穷。静水冷声喝道:“你这残废还算有些本事,但终究死到临头了!”
骸骨摇头叹道:“我本不想伤了化身,这才以小巧功夫相斗,唉,你这人虽罪行深重,却不料能运用雷电,度过雷劫,真是苍天无眼。”
静水骂道:“无名小卒,残渣杂碎,我又何尝使出真功夫了?”他这雷震九原功实有暴雨雷云之势,可一旦全力运用,对自身损伤也极大。此时被骸骨激怒,怒火爆发,一招“雷霆狮吼”打了出来,刹那间,掌力骤增,宛如狮吼雷音,无处不在,又迅捷无伦。
骸骨无奈,忽然右臂右腿变作常人尺寸,双掌齐推,与静水对掌,霎时山峰震动,巨石被内劲推得向外翻滚,隆隆声冲向云霄。静水根根胡须随风飘荡,目呲欲裂,将一生积攒的真气全挤向掌心,涌向敌手,到此地步,他功力已足以与那马炽烈并驾齐驱,一条条雷光绕着两人盘旋飞舞,十丈之内,石头熔化,树木焚毁。
骸骨暗暗心算,知道时限将至,即将归于沉睡之处。他之前只使些许冥火与此人相斗,不料竟拖延至今,这时稍觉失策,寻思:“且加一成力道,打发此人,也不会伤及化身。”于是唤醒潜能,增强掌力,可不料他长久不与人动手,力道掌控不精,刹那间惊觉施展过度,却已然不及。
他喊道:“糟了!”不再理静水,手朝沉折一招,将他以冥火罩住。
静水忽觉自己仿佛变成了大海中的一条小鱼,近处无数食肉大鱼游荡,他自身太过渺小,岌岌可危,心中惊恐的无以复加。他大声道:“你究竟是”话未及说完,只见骸骨的冥火化作浩瀚烟雾,仿佛天上的星尘飘落在大地上。静水身躯一颤,目光骇然,眨眼间已变作雪白烟灰,被风一吹,飞向四方。
那冥火并未消弭,反而加剧扩散,它好似乾坤母亲伸出小手,要摘除幼儿头上的虱子,在春天崖上轻轻拂过,又轻轻一捏,将那虱子捏得粉碎。
于是春天崖就此湮灭了,其上的圣灵生命皆变作粉末,意念封固,灵魂凝固,真气为石,万物沉沦。
七十二 病去如抽丝()
骸骨身在漫漫尘嚣中,心下懊悔:“我真气失控,这一掌只怕杀了成千上万人,断了数万生命,化身状况如何?”查探一番,知道形骸性命无碍。
他暗暗叹息,垂首大地,又注视苍天,他知道敌人并非在天上地下,而在异域奇境之中,一者高高在上,傲慢威严,一者潜伏深处,憎恨疯狂。但骸骨却仍往上下看,因为凡人皆信仰苍天地狱,他们以为天上有仙神,而地狱有阎罗。
他想:“三清会知道我回来了么?虚无中那些魔头呢?”
骸骨已无法再逗留。
砂石崩溃,骸骨带着沉折,找一安全所在,还做化身。
葛飞英本远远躲着,蓦然见林间白雾弥漫开去,悄无声息已满山都是,霎时,方圆数里的春天崖传来隆隆响声,她跳上高处,瞧树木山石皆变得酥软脆弱,被风一吹,随之而逝。她还瞧见一只小鹿竭力逃跑,跑到白雾中,立刻摔倒,变作黑沙,四散在地。
这山谷正在剧变,山林树木,全都变作死气沉沉、冥冥漠漠的沙子。混沌离水中本蕴含大量灵气,可这时连灵气都凝滞住了,再无法运转。这砂石似是万物轮回的终点,是荒凉毁灭的象征,是生命活力的死敌,是天地变异的前兆。
葛飞英变得迷茫,陷入极大的震惊中,忽然又担心起来,她心道:“莫非是孟行海他们毁了黑铁柱,才引发这等天灾?那他们岂不是凶多吉少?”
她不顾凶险,变作鹰形,浑身月火缭绕,不久已在白雾间,白雾袭来,她护体气罩霎时消散,她心头一悲:“想不到历经千年,我竟死在此处?”
她察觉那雾气非同寻常,而是细小的火,那火焰透过肌肤,侵入她奇经八脉,五脏六腑,她皮肤麻痒,很快蔓延到肌肉、骨骼、经脉、脏器,她惨叫一声,落在地上。
麻痒折磨她许久,突然又变作剧痛,那疼痛钻心刻骨,好像最恶毒的敌人一点点剜着她的肉,却又不让她有喘息之机。她流下泪,张开嘴,想要痛骂,但那雾气从她嘴里钻入,她恨得要命,怕得要命,似乎正受恶徒羞辱,身体心灵皆饱受酷刑。
过了半晌,剧痛一下子消失了,她心下惊讶,转动四肢,身子反而轻快不少。她内力流转一遍,竟发觉能在数条奇经中奔涌如常,而千年来阴魂不散的症状竟已减退,就像是脏臭的河流霎时干涸。
葛飞英一喜:“这白火雾气治好了我的病?”但这事太过古怪,有如美梦一般,她一时难以置信。
那白雾向外飘行,里头反而空出一片,葛飞英朝里走,见春天崖已被那白雾侵蚀的不成模样,山崖谷底成了黑沙雕塑,稍有震动,泥沙簌簌而落,葛飞英无立足之地,只能飞上天,从高处找寻那二人。
她忽见到细微迹象,转了个圈,见形骸与沉折躲在一洞窟里,那洞窟是此地唯一未被雾气腐蚀的藏身处。她心头一宽:“他们运气真好。”可又隐隐觉得并非偶然。
她手往两人拍出,用反向内劲,将两人吸到手上,背负起来,直往外冲。那白火雾气似陡然有了知觉,见她飞来,让路放行。葛飞英暗忖:“或许是他们捣毁混沌离水,反而令这灾祸敬畏了?”心中疑惑,却又难以想通。
离了那砂石死地,飞了十里,她落在一条小溪边,将两人放在水里洗了洗,查看伤势:沉折心脏处曾中了一剑,但已然愈合,竟熬过了这致命伤。其余细小伤口也不少,似乎是被毒虫咬的,毒液已尽,伤算不得重。
葛飞英愕然不解,脑袋沉重,不知为何这样累。她又去细看形骸,被他伤势吓了一跳:他左臂左腿完好,右臂右腿的骨头却似被抽走了一般,要么就是断的太碎,软软耷拉在侧。而他内脏似也有出血迹象,若不及早医治,定会危及性命。
葛飞英心想:“我带他去找塔木兹,唯有塔木兹能治好他。”刚站起身,竟眼冒金星,脑中麻木。她一生经历过极多险境,经验何等丰富,立时清醒:“我体内有冥火的药力,好似疗伤丹药一般在治我的病。那冥火雾气能杀常人,但对我却有好处!”
她想咬牙坚持,可事与愿违,脑袋“嗡”地一声,昏迷不醒。
睡梦中不知时辰,睁眼后明月当空。
葛飞英翻身跃起,见形骸、沉折仍昏昏沉沉,她掌心运力,护住形骸心脉,忽听近处动静,她往四周一瞧,月光之下,见到二十多个人影。来者有高有矮,身上白火微亮,缓缓平息。在平息前的片刻间,葛飞英看清他们样貌皆有如残骸,却又变回常人模样。她心道:“这就是行海所说的盗火徒‘障眼法’么?”
这二十三人也是驻扎在岛上的盗火徒,武功精强,冥火深厚,虽远不及亡人蒙那六位生死大臣,却也胜过寻常月舞者许多,乃是盗火教中好手。骸骨毁了春天崖时,他们恰好不在山上,得知消息后,立即追赶而至。
一健壮的长发残尸道:“将那两个少年捉了,这女的杀了也无妨。”
有一高大女子朝葛飞英扑来,手中狼牙棒力道猛烈,葛飞英心想:“她功夫不比绿山狼差!”让开狼牙棒,掌力一送,那女子被打了个踉跄。
又一小巧汉子手持阴阳双手剑,转的如蝴蝶翻飞,剑上内劲精纯高明,蓦地欺近,葛飞英暗道:“这人与那女子相当!”弯刀格出,将那双剑荡开,那汉子又被逼退。
葛飞英看了看自己手心,神色惊讶,微笑起来。头顶风声“呼呼”,有两人夹攻,一人是胖大汉子,一人是壮硕汉子,这两人一持战锤,一持战斧,力大势沉,凌厉异常,动作引起一阵风,如墙般压下。
葛长英左手一弹,将两人力道抵消,右手弯刀一转,铿锵两声,那两人虎口破裂,兵刃上了天。她哈哈大笑,道:“我功力恢复了!”
长发残尸见她身手如此高强,心下惊怒,大喊一声,亲自下场。他武功比旁人更高,不比那老牛头逊色,手中一柄大剑舞得如山崩地裂,云卷风动,葛飞英却气定神闲,右手负在身后,左手或拍或打,或扬或按,将长发残尸攻势悉数消去。
众敌人见状不妙,全数袭来,顷刻间便是千军万马,气势也无这等汹涌。葛长英再出弯刀,刀影渺渺,每有一人上前,刀刃就指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