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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平陷入沉思,良久答道:“我猜测这两人发觉了杜旅罪行,以此要挟杜旅,杜旅于是将圣墙的秘密告诉那二人,提出让那二人取代我与九耀,分享这圣城的信仰,但在那之前,先得除去我与三弟才行。”
形骸心想多半如此,道:“纸包不住火,你们的身份终于还是瞒不住。杜旅倒也奸猾,竟想出这等明哲保身的毒计。不过他连你们这结义兄弟都能出卖,丁离恨与柳何欢又如何能信得过他?”
鲁平道:“事成之后,他们定会自相残杀,以求独占白国。一个和尚有水喝,三个和尚没水喝。我等虽为天上神仙,可所作所为,比凡人更为卑劣。”
忽听庙外杜旅喝道:“鲁平,你胡说些什么?”
话音未消,只见杜旅与另两人当空降下,落在五丈远处。杜旅仍是文士打扮,那两个神仙,一个是面目慈祥、满眼笑意的消瘦老者,另一个是锦衣彩袍,足踏玉靴的少年,肩上停着一只鹦鹉。除此之外,另有两百余个天兵天将,众兵将一半穿红甲,手持火铳,一半穿金甲,手持长弓。
鲁平说道:“贤弟,我说中了么?”
杜旅神色气急败坏,先对消瘦老者道:“丁大哥!”又对矮个少年道:“柳贤弟!”再指着鲁平道:“咱们决不能中了这老狐狸挑拨离间之计!”他声音愤慨,似乎恨透了鲁平的险恶,诚心诚意地想取信于于、柳二仙。
形骸想道:“这看似和蔼的老头是天庭凶杀神?这看似淳朴的少年是五方合欢神?”
丁离恨抚须笑道:“我自然信得过二弟你了。”柳何欢也道:“正是,若非信得过你,如何会替你隐瞒罪行,更不遗余力地替你杀人?”
鲁平笑道:“三位彼此心知肚明,却心照不宣,比之当年我与九耀对杜旅为人一无所知,仍在这断梁庙与他结拜,只怕要强了不少。”
杜旅脸色阴沉,似也想起了当年结义之情,他断然道:“鲁平,你老奸巨猾,笑里藏刀,一直明里暗里与我作对,我已忍你很久了!”
鲁平道:“老夫对你虽未必全心全意,可毕竟待你不薄。三弟当年也曾屡次救你性命,你就是这么向我二人报恩么?”
杜旅大声道:“九耀那厮疯疯癫癫,成天闯祸,我身份之所以泄露,多半便是他捅的娄子!如今我找来于大哥、柳三弟与我联手,才深感自己弃暗投明,拨云见日了!”
丁离恨叹道:“鲁平老仙,你在天庭势力太大,财富太多,神位又人人羡慕。今日杀了你之后,我倒想换个和平神当当。”
形骸哈哈笑道:“若你这凶杀神只需摇身一变,就成了和平神,这天地多半无可救药了。”
丁离恨仍是那笑眯眯的模样,侧过脑袋,斜觑形骸,道:“你就是那孟行海?杀了我手下的孟行海?”
柳何欢指着形骸道:“你非但是那孟轻呓的帮凶,更杀害天兵,违抗天威,罪无可恕!鲁平,想不到你竟会与此贼蛇鼠一窝。”
鲁平道:“柳仙何出此言?老夫若与你二人结交,才可称作狼狈为奸,蛇鼠一窝。而能识得这位孟兄弟,实是老夫生平荣幸。”
柳何欢哼笑起来,神色张扬,眼中闪着兴奋的凶光,他手朝前一指,道:“众将听令,立即诛杀逆贼,铲除恶党!”众金甲兵举起金弓,瞄准形骸。
丁离恨也道:“柳贤弟,杀人之事,正是丁某的生计,想不到你也颇精于此道。”说着笑吟吟地竖起手掌,众红甲兵端起火铳,也蓄势待发。
形骸心知这火铳与金弓厉害,若他独自一人,自毫无惧意。但敌方兵刃是专门用来弑神除灵之物,鲁平老仙未必承受得住。他往旁稍挪,恰好挡住鲁平老仙,心中思索对策。
鲁平道:“行海,你专心对付丁、柳、杜,其余人不必挂怀。”
形骸问:“怎么。。。。”话未说完,众天兵互相对视,神情困惑,将举着的兵刃缓缓垂下。
丁离恨见属下如此,登时大为不满,问道:“你们这是做什么?”
杜旅急道:“是鲁平的神通,他是和平神,这些天兵法力低微,只要一瞧见他,便绝了作战之意,就算是千军万马也奈何他不得。”
柳何欢仍然面带微笑,可神情隐约有些气恼,他道:“那唯有我亲自杀了他。”
杜旅取出一钢骨伞,道:“不错,他施法之时,无法还手,正是杀他良机!”
形骸朝鲁平略一颔首,缓步上前,面对丁杜柳三神。丁离恨喃喃道:“区区凡人,也敢对我如此无礼?真是嫌命太长。”柳何欢道:“越是这等嚣张跋扈之辈,杀起来越是解恨。”
杜旅道:“小心!此人龙火功已至第九层境界!且有灭神手段,万不可大意!”
丁离恨道:“原来如此,那可有些麻烦了。”
柳何欢吹了声口哨,他肩上那鹦鹉跳落,刹那间变作一人多高,绿光闪耀,周身犹如绿叶片片飞舞。形骸见状一愣,道:“绿杨春水鸟?”
柳何欢点头道:“不错,正是绿杨春水鸟。”
形骸知这绿阳春水鸟是世间一种极神奇的木行元灵,此物力大如龙,灵巧如凤,且机灵聪慧,擅长学习世间武艺,虽并未飞升为小神龙,但比之小神龙更为罕见,更为神奇。只见这春水鸟张开双翅,两道木行真气朝形骸打来。形骸还以风行神龙掌,两人比拼真气,突然掀起狂风。那春水鸟腾空而至,铁爪一抓,形骸侧身让过,还以土行神拳。春水鸟以爪相迎,将形骸拳头捏住。
柳何欢哈哈笑道:“我这宝贝可不是你能对付得了的。”
那春水鸟一下子气力暴增,将形骸扔上半空,随后一蹿,鸟嘴如弯钩般刺出。形骸侧身一让,惊险地避开,但胸口被划出深深一道口子。
春水鸟绕了个圈,再度来袭,形骸凝神应付,这春水鸟顿时停在半空中,双爪连挥,翅膀连振,鸟嘴疾动,攻势精微奥妙,又如山崩地裂似的。形骸神情惊讶,使梦魇玄功抵挡,此鸟越动越快,蓦然一甩尾翼,形骸背后中了一招,朝地面摔去。
柳何欢叹道:“竟敢与我这春水鸟近身肉搏?它这一击,便是神龙的骨头也能打折了。”
形骸撑地站起,鲁平道:“这畜生擅长天下招式,变化多端,便犹如武学宗师一般,需用道法与它缠斗!”
形骸摇头道:“放心,它力气还及不上那周布。”
杜旅闻言大惊,想起形骸当年胜过周布的诡异剑法,道:“需得速战速决,这孟行海有出其不意的致胜手段。”
柳何欢脸色不屑,无奈叹息一声,又吹哨下令,那春水鸟双翼扇动,蓦然间左一掌寒冰掌,右一招疾风掌,掌力刚猛刁钻,连续不断地轰向形骸。形骸力贯双臂,使辉煌神拳,将春水鸟掌力一一打散。这春水鸟极其善战,立刻又变招应变,它虚晃一枪,并不发掌,竟绕了个圈,朝形骸俯冲。形骸急忙应付,又勉强避过。
杜旅喊道:“丁大哥,你也出手,现在不是高傲自大的时候。”
丁离恨叹道:“连个凡人都拾掇不下,我辈神仙,真是颜面丧尽。”他扬了扬袖袍,从中跑出许多纸人,众纸人变成兵丁,手持利刃,轻轻一跃,已加入战团。
丁离恨身为凶杀神,知晓世间大部分凶杀手段,这“纸丁纸甲”则是其大成手段,这些纸人是世上杀人者信仰所变,有的使毒,有的使暗器,有的兵刃隐秘,有的躲藏埋伏,各个儿动作轻快,没半点声响,又都纤瘦,出招又快又险,难以防范。
形骸与那绿杨春水鸟相斗两百招,难分胜败,按理这厉害至极的纸丁纸甲参战之后,他早该落败惨死才对。谁知如此一来,他竟似由死局回到活局,辗转腾挪,挥洒自如,大有发挥余地。那春水鸟精通单打独斗,敌强愈强,但被纸丁纸甲一扰,一时间居然不知该如何是好。
形骸见局势缓和,心想:“这丁离恨与柳何欢都藏了杀手锏,不欲让另一人得知,既然这样,我也当有所保留,静观其变。”
五十四 有起必有落()
杜旅观战至今,心道:“孟行海脱不开身,正是杀鲁平的良机!”他深知离鲁平越近,心境越是平和,越难对他下手,当即全神贯注,潜运神功。
人体之中,喜怒哀乐皆由脑生,其实是因脑中渗出某种药液,才令人情绪变化。这杜旅身为安康神,对躯体操纵深有心得,此刻使得脑中产生药素,令自己变得愤怒异常,绝不会打消杀害鲁平的念头。
他倏然一冲,杀向鲁平,那柄钢骨伞张开,边缘皆是削铁如泥的刀刃。他由上而下一劈,其力不下万斤。鲁平无奈,拍出一掌,挡下这一击。但他正分心施法,一边阻止天兵出手,一边另有旁骛,因此只能施展出三成功力,而杜旅力大无穷,铁了心要杀鲁平,此时两人比拼真气,鲁平身躯一震,神色痛苦。
杜旅喜悦地一笑,急于杀他,转动钢伞,一招横斩,伞边的疾风也好似尖刀一般。鲁平横着一挡,这一回他未能挡住,掌心流血,口中也有血流出。杜旅将伞收起,伞尖处伸出尖刺,凝聚毕生力道,朝鲁平径直捅出。鲁平双掌交错,再硬接钢伞,扑哧一声,伞尖将鲁平双掌洞穿。杜旅狂喜地大吼,手下加重,刺向鲁平心脏。
突然间,钢伞似被丝线缠住,从正中被溶断为两截。杜旅这钢伞也算是一件极了得的神器,万不料竟轻易被毁。他大惊失色,又感到大片丝线朝自己罩下,他反应飞快,匆匆一躲,至十丈之外,见孟行海出现在鲁平身前,道:“大人,你没事吧!”
鲁平笑道:“我没事。”
柳何欢道:“大哥,你这纸兵碍了我的事了!我这宠物足以杀这孟行海。”
丁离恨道:“我看你久攻不下,知道你胜不了此人,这才出手相助。”
柳何欢道:“大哥有所不知,春水鸟能愈战越勇,这孟行海本来死定了。”
丁离恨叹道:“我却觉得此人不过在试探你我,并未全力以赴。”
柳何欢道:“你这话倒也有理,我也这般猜测,这小贼果然奸猾。”
形骸昂首道:“你们两位智计深沉,各怀鬼胎,我只能甘拜下风,却不知你们结义之后,是否也天天彼此算计,引以为乐?”
丁离恨、柳何欢、杜旅三人皆心下雪亮:他们彼此全无信任,只不过这白国利益太大,因而都想从中分一杯羹。三人又皆非心胸宽广,风轻云淡之辈,而是出了名的心胸狭隘、锱铢必报。眼下纵然联手对外,一旦外敌消失,免不了暗中作梗,背后使坏。实则在三神之中,每个人都已盘算出好几条暗杀盟友的计策,也提防着盟友偷袭暗害的可能,这般相互制衡,短时之内,倒也未必不能相安无事。
丁离恨淡淡一笑,说道:“孟行海,你毕竟是凡人,这离间的手段可不高明。”
杜旅道:“大哥、三弟,咱们三人亲自出手,先杀鲁平,再杀孟行海,如此大势已定。”
蓦然间,又有许多人急速靠近。形骸一看,皆是身穿白甲、装备精良的白光卫,为首者正是戴杀敌,何翟、乌康居、湘田、庞镜等人紧跟在后。形骸不免惊讶:“他们如何知道我们在这儿?杜旅要保守秘密,无论如何不会将他们招来。”
杜旅更是震惊,喊道:“此乃禁地!谁让你们来这儿的?给我速速退下!”
戴杀敌看看鲁平,又看看杜旅,大声喝道:“圣宗,是你杀了九耀大人!眼下又要杀害宗师了?”
杜旅知戴杀敌并非料事如神之人,谁知竟一语道破天机,他道:“是谁说的?”
戴杀敌指着人群中一少女身影,道:“是鸣儿告诉我实情。”
形骸奇道:“鸣儿,你又是如何得知的?”
孤鸣勉强一笑,道:“天机不可泄露。”
杜旅愣了半晌,蓦然又恢复沉着神态,道:“众白光卫听令!这孟伍斧实则为孟行海,乃天下恶徒之最,鲁平、九耀两个反贼勾结此人,意图危害我国。我获悉他们毒计,这才禀告身边这两位天界大神,特来铲除奸邪!我现在命你们助我杀了这一众邪徒!事成之后,我必有重赏。”
湘田瞪着形骸,愕然道:“你。。。。你就是那个孟行海?是孟轻呓的帮凶?”
形骸叹道:“正是。”
杜旅道:“我知道前些年,这孟行海装作好人,倒也立下了功劳,你们之中,有不少人被他蒙蔽,心生敬意,然而那不过是他奸计中的一环。再看现在,我与这两位法力无边的大神联手,正要诛杀此贼,彰显天道,此贼已经必死无疑。你们之中,谁若是三心两意,便立即被视为此人同党,一概格杀勿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