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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一个酒坛扔了出去,又一个酒坛高高举起。
“当初讥笑你的悲天悯人,如今方知你的良苦用心啊有道是,风雪正当时,何处寻花开,就此踏天去,云外春风来”
无咎一边灌着酒,一边追忆着当年的种种。
“你是个好人,而好人不长命。你能掐会算,是否算出了自己的劫数或许你早已看破宿命,却执念不改,只为天下解厄,而不惜致命遂志青云扶日,是谓苍起,天下无道,以身殉道,嘿”
他不停的叙说,不停的自问,似乎大彻大悟,却话语颠倒而口齿不清。说到此处,他又发出一声怪笑。
灵儿暗暗错愕,神色困惑,稍作迟疑,悄悄挪动身子。
而怪笑声突然没了,哽咽声又起
“老道啊,你倒是死了干净,而我尚有懵懂,找谁讨教,一肚子的话,与谁诉说”
灵儿凑到近旁,歪着脑袋观望。
某人的身上,散发着浓烈的酒气,原本白皙的面庞也染了酡红,还有两行泪水夺眶而出
“你醉了流泪了”
身旁突然伸出一个脑袋,使得无咎猝不及防。他趔趄身子,扭头躲避,却没忘了辩解,嚷嚷道
“我没醉风大眯眼而已”
“你呀”
灵儿本想指责,心有不忍,伸手推搡一下,很是无可奈何的模样。
某人的性情,丝毫没变,便是流泪的借口,都了无新意。而他的悲伤,却至真至深,否则也不会收敛修为,这是要从酩酊大醉中寻找慰藉。而酒入愁肠,又怎堪消受呢。
果不其然,无咎已是醉眼迷离,却两手乱抓,急道“拿酒来”
“给你”
灵儿拎起一坛酒递了过去,却又忍不住劝慰道
“生死无常,节哀顺变。何况那位祁散人,无非一位酒肉知己”
“咕嘟、咕嘟”
一坛酒见底,空酒坛子“砰”落地。
无咎扭头瞪眼,吐着酒气道“酒肉知己你不懂”
“缘何不懂”
“祁老道是我的长辈,我仙道的指路人。没有他,我不会拜入仙门,也不会追到紫烟”
“谁是紫烟”
“啊关你何事”
无咎虽然醉意朦胧,心智尚在,察觉失言,再次瞪起双眼。
“不关我事”
灵儿突遭训斥,面带委屈,抿着小嘴,胸口起伏。而不过瞬间,她突然挥拳砸来
“小子,我是不是你的兄弟”
“是啊”
无咎的肩膀挨了一拳,茫然道“打我作甚”
灵儿的拳头,并未着力。却也表明她温柔的时候,静若处子,而凶狠起来,也够吓人。记得当年的玄武崖,她面对玄火门的高手也不曾退让半步。
“既是兄弟,为何不能推心置腹,反而遮遮掩掩,有意隐瞒”
“没有啊”
“紫烟是谁”
“好吧,你愿听,我便说”
无咎躲避不过,只得答应。他抓起酒坛灌了几口酒,便道出了他与紫烟的那段往事。
而一位祁散人,都能让他方寸大乱。被他藏在心头的紫烟,更是一个难言的伤痛。若非灵儿相逼,又酒意难禁,或缘分所致,只怕他永远不会旧事重提。
“那年的我,还是风华谷的教书先生。五月的一个雨夜,落难的紫烟前来投宿。我对她一见钟情,而她乃是灵山弟子,白衣仙子,又怎会看上一个穷酸书生。而我不放弃啊,便要前往灵山找她。有诗曰,五月风雨最缠绵,仙子多情落凡间,夜半叩门声声急,谁家孤灯照无眠”
“你当时没有修为,如何前往灵山仙门”
灵儿见无咎对她不再隐瞒,便也老老实实坐在一旁,而好奇之余,话语中又带着隐隐的妒意。
“总要试试,才知道啊何况前往仙门,也为形势所迫所幸有了祁老道的符箓,便多了几分成算且机缘巧合,意外得到九星神剑,亦由此踏上仙途,却又几番折磨最终虽也得偿所愿,怎奈天妒红颜”
“如此说来,祁散人,是你的前辈师长,紫烟,则成就了你的仙缘”
“嗯”
无咎的悲痛未罢,又被往事勾动心伤,情绪再次陷入消沉,摇摇晃晃抓向酒坛。
灵儿递过去一坛烧酒,顺势端起手中的酒碗。
“这碗酒,我敬紫烟姐姐,敬她的心地善良,敬她的纯情如一”
“同饮”
“如你所说,执着三载,相守百日,奈何天妒红颜,真情只待追忆”
“人生难得有真情,百日相守,足矣”
“这碗酒,我敬紫烟姐姐,多谢她懂你、怜你,并不惜耗尽最后一线生机,等你归来”
“你谢她”
无咎接连饮了几坛烧酒,更加的醉意朦胧。
却见身旁的灵儿,没了凶态,变得乖巧起来,并微微低头,一双眸子泛红。她显然也被那段真情所打动,并为之伤怀。只是她感谢的话语,又好像透着一种无助的委屈,
无咎没有多想,抱起酒坛便是一阵狂饮。当他丢下空酒坛子,只觉得心神恍惚。而他依旧没有催动法力,任凭酒意的眩晕袭来。他左右摇晃着,轻声自语
“飞马却红尘,挥袖凌紫烟,仙台云深处,回首两不见”
彷如又回到了红尘谷,一对人儿并肩作画、携手漫步,以及朝夕相处的场景纷至沓来。
无咎的手中,多了一把木梳。
“那日,紫烟为我梳头”
他看向手中的木梳,似乎要随之走入那片白雪纷飞的山谷,却再也支撑不住酒意,慢慢往下倒去
一旁的灵儿,顺手接过木梳。
“哦,难怪当初的玄武崖,他执意披头散发”
s两个人饮酒,写了三章,很恶俗,又不能不写,而那种男女的情怀,写的太细,成了言情,一笔带过,情节又难以衔接。而最终吃力未必讨好,头疼哦。
第九百二十六章 灵儿不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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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夜,笼罩着卫凰山。
卫凰村,以及村东头的独门小院,也同样沉没在黑暗的寂静之中。
而院子的屋内,却是另一番情景。
淡淡的珠光下,满地都是酒坛子。而曾经彻夜畅谈,纵情对饮的两人,一个歪倒在地,酣醉不醒,另外一个则是看着手中的木梳,默然失神。
梳子,巴掌大小,桃木所制,再也寻常不过的凡俗之物。
便是这么一把木梳,被他珍藏至今。那位紫烟,与那段情感,在他的心头之重,由此也可想而知。
而当年在玄武崖的时候,他触犯门规,遭受冥风噬体的惩罚。自己不能与他相认,便陪伴守护。见他披头散发的模样,很是凄苦不堪,于是帮他梳理,只想多加抚慰。谁料他并不领情,依然如故。且以披发寄哀思,只恨未能梳头时原来曾有一位叫作紫烟的女子,为了他解开发髻,却再未梳起,便于他的怀里,香消玉殒
灵儿的眼圈,又不禁有些泛红。
一个仙子,与一个书生;一个凡人,与一个仙道高手。结缘于红尘,归寂于飞雪,而彼此携手的刹那,又何尝不是天地皆春。不管双方的身份如何变化,那段情感依然真挚永存。
而紫烟已去,红尘如旧
灵儿咬着嘴唇,眸子闪烁。
而他就在眼前,抱着酒坛,歪倒在地,一头乱发遮住脸庞,嘴里发出时断时续的鼾声。
唉,多少人,想要他的性命,他却因情放纵,将自己灌得烂醉如泥。而他素以狡诈的恶名著称,绝非莽撞之辈。因为他将灵儿视为知己,便如灵儿对他没有一丝的防备。倘若灵儿有恙,他又会不会悲伤流泪
灵儿伸出手来,轻轻撩起某人的乱发。
看着那酡红的脸庞,酣醉的模样,她不禁莞尔,纵是一度茫然的心神;也随之变得安宁、踏实。
这又是怎么了
或许便如途中的两个旅人,短暂邂逅,谈笑甚欢,奈何缘分未至,只道是后会无期,于是留下匆匆的一瞥,然后各自离去。而当再次相逢,这才发觉两人走在一条路上,且境遇相仿,性情相投。于是彼此之间,多了几分默契,多了几分依赖,也多了结伴同行的期待。
尤其是多年以来,他一指在找寻自己。曾经的邂逅,或也意外,如今的重逢,或也巧合。而若非情义所致,又如何铸就这场机缘。
且以披发寄哀思,只恨未能梳头时
莫道秋风晚,莫叹冬雪寒,坐看悬崖百丈冰,红莲绽放第一春。
灵儿抚着某人的乱发,拿起木梳。
美酒,为何令人痴迷
不仅仅是甘洌入口的快意,苦辣酸涩的回味。那种眩晕迷离的忘我;恣意癫狂的释放,才是令人痴迷,而又欲罢不能的缘由。
没错啊,唯有醉了,方为乐趣所在。
而想要醉酒,也是不易。
成了修士,并无逍遥,反而处处提防,处处的小心,唯恐不测而招致性命之忧。谁又敢疏忽大意呢,更莫说收起戒备而纵情酗酒。
为了活命,睡觉都要睁着眼睛。
而今日此时,又醉了。
因为找到了灵儿,也因为获悉了神洲的变故而想起了祁散人与紫烟。突如其来的喜悦与悲伤,竟叫人无从面对、亦难以承受,或许唯有一醉,方能祭奠那逝去的红尘。
既然如此,且最后醉上一回,酣睡一场,给无处安放的神魂,找一个梦里小憩的地方。
而梦乡,何在
无咎,醉得深沉。
搁在往日,说不定要睡上三日三宿。而如今的他,已是地仙高手,只要不再刻意收敛,元神之力便将唤醒修为。于是乎,不知不觉着,浓烈的酒意,渐趋消淡,深沉的睡梦,亦缓缓醒来
而将醒未醒的恍惚之中,但见秋叶落了,残荷萧瑟,满园的凋零一位老者走来,慨然出声富贵荣华一场梦,争来争去都成空,古今多少君王冢,尽作荒丘伴冷风他好像冲着自己微微一笑,又昂首看天而自言自语这天,会不会塌下来
老者的话音未落,又有人嘻嘻笑道酒不醉人,人自醉,莫说流泪,且笑秋风
而尚未看清二人的相貌,片片的雪花从天而降。茫茫的天地之间,飘然走来一位白衣仙子,却又转身离去,轻声叹息。如此仙道,如此人生我无以为报,只想略尽妇道,为你梳头,无咎抱我
紫烟,不要走啊
无咎情不自禁伸出双手,霎时柔软入怀,还有微微的喘息传来,令人为之心动迷乱。
梦境,如此真实
无咎蓦然一惊,猛地睁开双眼。
他倚着酒坛,躺在地上,而他的怀中,竟然真的抱着一人。
小脸精致,肤如凝脂,好似粉雕玉琢,却又双腮透红而不胜娇羞的模样
“你”
无咎猛然松手,离地蹿起,“砰”的撞上墙壁,急忙催动遁法便要逃走。
那是个女子,一个从未见过的女子。稀里糊涂,怀中竟然多了一个陌生的女子。宿醉乍醒,太吓人了。
恰于此时,熟悉的话语声响起
“是我啊”
无咎扭头看去,双脚落地,“稀里哗啦”,空酒坛子四处乱滚。
“你不是”
那女子慢慢站起,脸色的羞红犹存,很是难为情的样子,旋即又顿足嗔道“这屋内除了你我,还能有谁”
屋门紧闭,珠光如旧,满地的酒坛子,还有四目相对的一男一女。
“你是丑女”
“灵儿不丑”
那陌生的女子,似曾相识,而衣着打扮,娇小的个头,与熟悉的话语声,俨然便是曾经的灵儿。却也正如所说,她非但不丑,反而貌美绝俗,并依稀能够分辨出几分当年的玉公子的模样。
“你的脸”
无咎依然有些难以置信,疑惑道“易容术看不出破绽啊”
灵儿的手中多了一物,是个人脸形状的东西。
“此乃家父炼制的易容假面,莫说是你,尾介子之辈,也难以识破”
“缘何此时现出真容,吓我一跳”
无咎终于确认了灵儿的身份,却又微微一怔。
他披肩的乱发,已梳理整齐,并结了发髻,还多了一个精巧的玉冠。他打量着屋内的情形,似乎想起了什么。
“哼,你嫌我丑陋呢,我已忍无可忍”
“我我何时嫌弃那把木梳”
“你头顶的玉冠,并非凡物,换你一把木梳,便宜了你”
“你帮我梳了头”
“只当你人事不省,你方才”
“我
便于此时,屋门突然打开。
竟是戊名与韦尚,看着满地的酒坛,现出真容而又脸色赧然的灵儿,以及神情尴尬的无咎,他二人错愕不已,急忙出声
“灵儿,是否无恙”
“无咎,你欺负灵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