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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咎禁不住后退一步,瞪眼道:“咦,又翻脸啦,怕你怎地……”而话虽如此,他还是抬手一招,将榻下所藏的晶石取走了大半,自我辩解道:“给你留下三成,以备不时之需!”
“哼,小子识趣!”
灵儿的嘴角一撇,神情得意,长袖轻拂,将余下的晶石收归囊中。
“嗯,丫头刁蛮!”
无咎耸耸肩头,却无暇斗嘴,劝说道:“你当静修几日,调理一二……”
“我闭关之际,便察觉洞外吵闹,你要远行……”
“嗯,诸事缠身啊!”
“你不必陪我,先行一步……”
只要说起正事,灵儿便恢复她睿智,且善解人意的本性。
“晚上几日,料也无妨!”
无咎伸出一根手指,稍作凝神,指端冒出一点微弱的光芒,分说道:“此乃两篇经文,由我神识凝结,免去拓印的繁琐,你且参悟一二,或有用处——”话音未落,他抬手点向灵儿的眉心。
灵儿没有躲避,任凭光芒没入识海,旋即闭上双眼,而不过片刻,惊讶道:“这是……”
无咎背起双手,立在榻前,看向不远处的玉屏,随声道:“《天刑符经》,来自上古,有再造命魂之奇,有道是诸般感悟,且观天之道,执天之行,尽矣!《元灵经》,来自民间……”
他稍作忖思,接着又道:“曾被蛮子,嗯,风不二,一个凡俗中的年轻人,称为《元灵心经》,我为你摘录其中的感悟篇,为修行之正本清源之说。有云:修者为心,正者为行,自当心始,己身了无,行为途表,为所无为。且将两者合一,潜心揣摩,或立地顿悟,亦未可知!”
灵儿兀自闭着双眼,难以置信道:“两篇经文,一正一奇,相辅相成,主旨妙义贯通。无咎,想不到你境界的修行感悟,如此之深!”
“嘿,这天下没有看不破的道理!”
无咎说的简单,却是切身的感受。不管是谁,死过几回,什么都懂了,所谓的大彻大悟也不外如是。他打量着玉屏上的画像,意外道:“那便是令尊、令堂,与你姐妹二人……”
“嗯……”
灵儿已沉浸在识海的经文中,凝神参悟。
无咎则是注视着玉屏上的画像,默然失神。看到那温馨的画面,便不由得想起了自己的一家人。片刻之后,他摇了摇头,转身奔着来处走去。
“无咎……”
灵儿有所察觉,唤了一声。
回首一瞥,恰见人儿独坐,身影孤单,一双眸子透着不舍的神色。彼此眼光一碰,诸多情绪尽在不言中。
无咎轻声道:“安心静修!”
灵儿的腮边露出浅浅一笑,拿出禁牌抬手一挥。
无咎抬脚走向开启的石门。片刻之后,湖面上的漩涡消失。他踏空而起,飘然落在山崖之上。
月朗星稀,秋夜静寂。
无咎撩起衣摆,盘膝而坐,翻手拿出一个白玉酒壶,悠然吹着秋风、赏着夜色,饮着酒……
拂晓时分,他依然坐在原地,却一手托腮,一手拎着酒壶,两眼半睁半闭。他的模样,像是在打着瞌睡,又或是随着飘飞的思绪,去了那遥远的天边而独自徘徊。直至一缕霞光穿过长空而来,他的眉梢微微抖动。仿若游荡的心绪倏然回归,他猛然睁开双眼,收起酒壶,拿出一张兽皮,禁不住惊讶一声。
“哎呀,倒是忘了询问灵儿,这兽皮的用处,还有五元通天,破碎虚空之说,又为何意……”
“无兄弟——”
山崖上,冒出一道粗壮的身影。
韦尚,再不复之前的虚弱疲倦,而是双目炯炯,神色焕发,抬手举足之间,散发着一种高深莫测的威势。
“韦兄——”
无咎收起兽皮,站起身来,上下打量,惊喜道:“地仙圆满……?”
“呵呵!”
韦尚走到近前,面带笑容:“多亏兄弟在此护法,使我能够安心闭关,所幸伤势痊愈,修为略有寸进!”
“岂不是说,飞仙境界指日可待?”
“修至飞仙境界,谈何容易,境界、修为,机缘、运气,缺一不可!”
“倒也不急,我或能助指点一二!”
“兄弟你……呵呵!”
韦尚摇了摇头,淡淡一笑。
无咎却在原地踱步,少顷,拿出一枚空白的图简,凝神拓印之后,又拿出一个戒子,示意道:“此乃渡劫的感悟,与两千块五色石,且待机缘降临,韦兄必能如愿以偿!”
“渡劫的感悟?”
韦尚接过玉简与戒子,犹自满脸的狐疑。与其想来,即使无咎的神通百变,名声远扬,也不过有着地仙五层的修为,却要指点他这个地仙圆满的高手。他嘴上不说,心里很是不以为然。
“我当年遭遇天劫,倒也侥幸……”
“飞仙天劫?”
“嗯,正是飞仙九重天劫!”
“哦,好像灵儿说过,我倒是忘了……”
韦尚微微一怔,急忙看向手中的玉简。
他记得灵儿说过,某人斩杀玉神殿祭司,便是在渡劫之时。而能够迎来、并渡过天劫者,放眼天下,也是寥寥无几。
“哈哈!”
韦尚将玉简与戒子收起,冲着无咎拱了拱手,也不多说,转而带着亲切的口吻问道:“兄弟,你已见过灵儿?”
这位灵儿的师兄,虽心高气傲,凡事闷在心头,却为人实在。只要与他真诚相待,倒是极易相处。
无咎点了点头,说道:“灵儿的根基浅薄,强行提升修为,难免有所不适,且让她静修调理几日!”
便于此时,一道人影从远处飞来。
竟是彭苏,神色匆匆……
第九百六十三章 真我邪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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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片刻之后,山崖上聚集了一群人影。
除了无咎、韦尚,以及彭苏之外,还有韦春花,姜玄,与梁丘子师徒三人。
无咎摆了摆手,示意道:“彭苏,与诸位再说一遍——”
众人围坐一起,听彭苏说道——
“我与荀万子的洞府,位于正北方的千里之外,碧水湖的东西两端,以便遭遇不测而及时应变。昨晚子夜时分,有人抵近湖边。我现身阻拦,竟是一群逃难的修仙同道。据悉,唐木、玄铺、溪山、贡岭,已惨遭鬼族的侵袭。而四地距此,不过三万里之遥。倘若鬼族南来,只怕我碧水崖难逃一劫。那群修士绕道而去之后,林彦喜、林前辈不敢怠慢,命我禀报无先生……”
无咎居中而坐,左边是韦尚,右边是韦春花,姜玄,对面是梁丘子师徒与彭苏。他没有吭声,而是看向众人。他之前已从彭苏的口中,获悉了鬼族的动向,之所以找来几位同伴,便是为了商讨对策。
韦尚的腰杆笔直,双目微阖,微微抬起下巴,神情淡漠而又矜持。地仙圆满的高手,自有卓然不群的气度。
梁丘子的神情微愕,却伸手拈须而沉吟不语。
汤哥悄悄打量着他的师姐,而他的师姐,则是看向对面的某人,却又神色躲闪,心不在焉的样子。
姜玄倒是没有顾忌,出声道:“哎呀,鬼族竟然来到如此荒僻之地,你我前往银石谷,岂不受阻……”
他惦记着韦合与十二个银甲卫的安危,只想早日赶往银石谷。
韦春花也是放心不下,说道:“鬼族固然猖獗,而借助途中早已布设的传送阵,或也无妨,却耽搁不得,无先生……”
无咎还是没有吭声。
梁丘子沉吟片刻,突然问道:“彭苏,你所打探的消息,应该属实。却不知唐木、玄铺四地,有无鬼巫的大巫出现呢?”不待应答,他自顾分说道:“众所周知,鬼族中人,因修为不同而强弱各异。其中五命、六命的鬼巫,与地仙相仿,虽也强大,尚可对付。而鬼巫之上,又有大巫与巫老,堪比飞仙、天仙一般的存在,便是玉神殿的祭司也要畏惧三分!”
彭苏摇了摇头,无奈道:“有关详情,那群逃亡的修士也说不清楚,故而,晚辈也无从知晓!”
“鬼族大巫的神通,有排山倒海之能,无老弟,你我可是亲眼所见啊!”
梁丘子所提到的乃是一件往事,当年鬼族围攻飞卢海的地明岛,曾施展出排山倒海的大神通,直接摧毁了地明岛的阵法。而彼时,他与无咎均在岛上,曾亲眼目睹了鬼族的强大。他缓了一缓,又道:“依我之见,远离此地为妙!
姜玄,韦春花,以及梁丘子,都是想要离开碧水崖,以免撞见鬼族而遭遇不测。
无咎皱起眉头,出声问道:“彭苏,你与林兄意下如何?”
彭苏答道:“我与林前辈,以及诸位兄弟,有心驱逐鬼族,报仇雪恨,奈何林前辈的上昆铁弓,尚未炼成。何去何从,全凭无先生决断!”
无咎又问:“韦兄,你呢?”
韦尚的眼皮一抬,淡淡道:“既然灵儿在此,我不会离开半步!”
无咎点了点头,依然不置可否。
他招纳了一群高手,只为对付妖族与鬼族。而如今鬼族便在三万里之外,随时都将逼上门来。而上昆铁弓,尚未炼成,灵儿忙于修炼,一时难以离去。远在银石谷的兄弟们,又生死未卜。眼下究竟是战、还是逃,着实让他难以抉择。因为他不再是一个人,而是带着一群伙伴!
“无先生……”
“无老弟……”
无咎抬手打断韦春花与梁丘子,沉静道:“即日起,韦兄,老姐姐,姜玄,梁丘岛主师徒,与彦日、彦烁,留守碧水崖。我带着彭苏、荀万子五人,林彦喜带着他的四位弟子,分东西两路,就此往北扫荡而去。倘若遇见鬼丘、鬼赤等大巫,由我对付;倘若我去向不明,日后便于银石谷碰头!”
他要与林彦喜等十人,前去扫荡鬼族,而但有不测,他便将独自面对鬼族的高人。
“先生……”
“兄弟……”
“无老弟,是否斟酌一二……”
“无咎,你何必逞强……”
韦春花与韦尚、梁丘子,纷纷劝说阻拦。因为此去凶险莫测,祸福难料。
许是关心情切,甘水子也忍不住出声,却匆匆低下头去,慌乱地揪扯着藏于袖中的十指,似乎又悔又恨、而又自责不已。
而无咎只要是拿定主意,从不更改。他拂袖起身,冲着脚下的碧水崖稍稍凝视,旋即拱了拱手,轻松笑道:“诸位,改日再会。彭苏,你我走——”
众人急忙起身相送,而两道人影已疾驰而去。
韦春花撩起耳边的白发,哼道:“哼,他就是喜欢独断专行!”
梁丘子点了点头,深有感触道:“嗯,虽也独断,却谋定后动,不过……他还是一如既往的胆大泼天!”
韦尚握着手腕,转动着拳头,似有不甘,自语道:“若非顾及灵儿,本人又岂肯坐守原地……”
而甘水子注视着那渐去渐远的人影,心头一阵失落。
这天下之大,如此洒脱随性,桀骜不群,且有胆有识者,又有几人……
……
“彭苏,告知林兄,召集兄弟们,我稍后便来!”
掠过湖面的两道人影倏然分开,一个继续前行,一个落在湖中的山峰之上。短短的几个月,峰顶的碎石,与劈砍的痕迹,已被野草覆盖,而曾经的洞口,倒是依然醒目。
无咎挥袖撤去禁制,抬脚走入山洞。
阴暗的洞内,堆积一层厚厚的晶石碎屑,弥漫的仙元之气的当间,坐着一个光屁股的金色小人,见到无咎,他抓着一个戒子凌空飞起,哼哼道:“再给我一个月,修至地仙四层不难……”
“鬼族当前,何来闲暇由你修炼!”
“你去应付便是,莫要烦我!”
无咎微微一怔,诧异道:“你是我的元神分身,彼此难以远离,否则失去肉身庇护,后果难以想象……”
金色小人儿,便是他的元神分身,抓着戒子,在他面前的三尺远处踏空盘旋,竟带着满脸的妖邪之色笑道:“嘿,我再塑肉身……”
“哦?”
“以后我便是无咎,代你娶个三妻四妾,高宅大院……”
“啪——”
无咎猛地甩出大袖,小人儿顿时消失无踪。
凝神内视,气海之中,彩虹环绕之间,两个金色小人扭打一团。少顷,仅剩一人,盘膝而坐,眉宇间带着隐隐的凛然正气。
嘿,小东西,竟妄想取代本尊!不过,如他一般,倒也痛快。否则那已失去的梦想,何年何月才能归来?
无咎咧嘴微笑,转身走出山洞。
与其说是两个元神的较量,不如说是两种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