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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若缺举起梦京华指着风无心的眼睛,“我想知道自己是如何败给你的。”
“可我没有兴趣知道。”风无心的眼神十分暗淡,对于李若缺他一点兴趣都没有。可这由不得他,李若缺举剑刺来时,风无心依旧站在原地,龙渊剑轻易挡下他的攻势,并加以嘲讽,“软绵绵的剑招。”
李若缺第一次这么近看着龙渊:剑有八面,两刃色泽暗亮。中央青铜色的铁质剑面上,星罗棋布的方形格纹浑然天成,似鬼神雕琢。
李若缺眉目紧锁,顷刻之间连出十二剑,可奈何伤不了原地不动的风无心,自己的剑招好似均被看破,“心意剑诀吗?”
“紫英诉请剑!”李若缺抽出腰间诉情剑,流荡的紫华剑气倒翻*。风无心看他剑势磅礴,不敢小觑,左手中指食指齐出“破剑指诀”,正刺中其左手腕,紫华剑气顿时消散。
李若缺在左手失去直觉的瞬间,毅然弃掉诉情剑,迅速后退,让风无心刺来的剑招落空。
风无心的剑招如此决绝。李若缺不解,为何一个活生生的人拿起剑就全然没有一丝感情,成为一把纯粹的剑。
“黔驴技穷了吗?”风无心再去一剑时,李若缺施展那令人厌恶的“凌虚惊鸿”躲入漫天的紫雾中。他厌恶所有躲躲藏藏的人,因为这会挖起他最初的恐惧——偷袭折剑山庄,杀母亲的那些人,就是一群被黑衣裹住真容的人。他们似梦魇般吼叫,震慑他的心灵。他们无处不在,浮游身影和血腥刀光疏离又聚合他厌恶所有的伪装。
看台上的南宫映雪见风无心清澈的瞳仁突变浑浊,沉静的龙渊剑忽而躁动,生出一丈长的冰雪剑芒,“无心的心怎么躁动起来了?”
南宫映雪所想的并没有错,下一刻,风无心转身而起,施展“照影千剑”是前所未有的磅礴,滋生的千道冰雪剑气横扫长天,如同昆山滚浪般的雪崩,光芒足以掩盖余晖,照亮每一处黑暗的角落。
当那冰雪剑光如炽耀天火刺伤自己的眼睛时,李若缺便知道自己避无可避。
耀眼的光辉短暂如流星。消散之后,看客唯见风无心执剑指着擂台对角,半跪咳血的李若缺。
“你输了!”风无心冷冷地说道。
“是吗?”李若缺因生疼而颤抖,拄剑支起身子,“还没有!”
李若缺稳住踉跄的身体,右手横握梦京华,左手掌按住剑刃划过,一滴滴血滴和一缕缕真气在剑面上跳动,对着风无心大吼道,“你怎么知道我输了?”
风无心冷漠地看着李若缺孤注一掷,“难道用所有内力来赌一场毫无意义的比赛吗?”
“有何不可?”李若缺颤抖地双手握紧着凝着紫色真气和血晶的梦京华,吟唱着师傅旧时教授的,被遗忘在心底的歌声,“望那暮中千山雪顶,遮掩长安途不见京华路!”
梦京华入地,一座座蜃景般高大的剑山自地而生,盘桓的剑气婉若游龙。一支支剑气,一步步幻生。
风无心并不慌张,因为鹰隼般的双目看着暴露在他三丈外的李若缺。这一招纵然威力巨大,可李若缺却是在赌气,失了分寸——剑气毫无目的性向四方滋长,试图要说明自己的实力并没有比风无心差多少。
“看千山暮雪美如画,却经不住风雷一剑!”风无心游走在龙渊的目光由漫不经心变为凌厉,身体化为疾风穿过重重剑山的缝隙,剑影如虹
一道血光喷洒,梦京华砰然落地。
随着手腕处传来撕心裂肺的剧痛,李若缺视线从夕照染红的天空猝然摔落到白雪皑皑的山岭。而他所有不成真的幻想和荒唐的期望随着落入山间的夕阳消失无踪
“楼主,楼主!快来人啊,救命啊,救救他。”隐匿在看客之中的藏锋冲上擂台,抱起倒在血泊中的李若缺哭喊着,“风无心,风无心你”
“他还活着。”龙渊剑在风无心松开手时,飞回十丈外的云龙剑台上,“从现在开始,他才是真正意义上的活着。”
风无心扬尘而去,将落幕的黑暗留给他们主仆二人。
今夜的留客山庄没有落雪。
藏锋照看着轮椅上虚弱的李若缺,来到锁剑坪上欣赏夜空。李若缺脸色苍白,却笑得很舒心,指着锁剑坪中央被铁链困锁的大石剑,“藏锋,你看。”
这把三四丈高的石剑自风吹雪下令在剑气峰建造山庄时,它就命令伫立在此地。经历了数十年的风吹雨打,霜藏雪埋,巨石剑刃上几缕青苔,陈旧到斑驳。
巨石剑还是那一把。唯有那没出息的铁链,换了又换。
“藏锋你知道吗,我不想成为它,我想要自由!”李若缺闭着眼睛,双手颤抖着,“我不想成为父亲和长老们那样,为了‘剑冠天下’那虚无的梦而奉献终生就如同之前愚蠢的我,唯望一亲云曦之芳泽。”
藏锋含泪听着少主人继续说道,“当年折剑山庄有雷雨两家助势,加之风吹雪两兄弟一时得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崛起。而父亲也知道,藏剑楼‘天下第一剑’的头衔即将不保。因‘天下第一’的负担过于沉重,父亲才会在败给天剑客之后选择引剑自戕”
“洛水剑派藏于蜀中,本是隐世名门。身为掌门的师傅一直想要将剑派发扬光大,才听信韩一守的话,为南山府做牛做马。呵呵,到头来呢?坐拥云梦宫阙,却死在了自己徒弟的手上。”
“更可笑的是,我明明知道是错的,却要被迫走上他们的老路。只有彻底失败了,才知道自己曾经不切实际的努力有多荒唐。可是等到彻底失败之时,父亲和师傅都没有第二次选择的机会。所幸我的敌人比较仁慈,让我可以在失败后重新选择自己想要的生活虽然我没有想好未来是怎么样的,但我想独自去规划自己接下来的生活。”
藏锋第一次听到骄傲的少主人语气中充满失落和悲伤。但他的目光渐渐恢复神采,如同在烈焰中展翅欲起的凤凰,“我明白了。”
“那你呢?”李若缺问道。
“活下去”藏锋回答道。的确,他的出身注定了他一身没办法为自己而活。甚至他连“自己”这个词都难以理解。失去了主人的他们也一无用处,“活下去,就是吃饱穿暖睡足。”
李若缺看着被层层麻布卷裹的右手腕,吃力地站起来,踢开碍事的轮椅,“硬邦邦的破椅子,弄得我腰酸背痛。”
远处临时搭摆的夜市灯火如龙,耀如白昼。茶酒交错之间,百晓生用那张说书的嘴惟妙惟肖地讲述着苍雪剑会上精彩的比试来讨酒客们高兴,望他们停驻片刻,再饮一坛三两银子的江南花雕酒。
渐渐,从那白昼般的夜市中向旁边黑暗延伸出几盏小油灯。为首那人是李若缺曾日夜思念的人儿,可现在,更像是一位久违的老友。
云曦的面容略带疲倦,朝向听雨阁的步伐有些匆忙,像是不想再多呆一刻,赶回去休息。当云曦浮游的目光飘到他这边时,李若缺只是报之以纯粹而没有多余情分的微笑。
夜深人静的锁剑坪,灯火阑珊的夜市。
宿醉的酒客呢喃低语,冰寒的山岚不曾驻足。唯有那漫天闪烁,亘古不变的繁星,才能陪伴铁索的巨石剑守护着留客山庄度过每一个漫漫长夜。(et 就爱网)
第149章 煮酒观花江湖远,锦衣素手御流年()
萧将离接下云曦的第七掌时,双掌上覆满冰霜,身子逐渐僵硬,便知自己必败。喜就上xs520。
云曦的双掌祭出一颗玲珑袖珍的冰树,在瞬息间长成三丈高。一朵朵火焰凝成的花朵点缀在每一树根的末头。
当云曦吟唱完“火舞红尘”,冰树倏然而散,一朵朵花儿化成一颗颗火球,瞬间瓦解萧将离的“龙华三会”。他在炙热的火海中终于明白,云曦能坐镇留客山庄,麾下皆服,不仅得益于她继承了云家的生意头脑,还有那万人不敌的武学造诣。
萧将离不敢将现在的云曦与以往小家碧玉,弱不禁风的她相提并论。但细想之后,他又释怀了,笑呵呵道,“都怪无心那不令人省心的小子。”
可当覆云刀掠过萧将离的的脸颊时,他想起了第一次与他交手的那次水月剑会,求胜心切,戾气甚重。现在的他,刀风不再似以往那般刚而自矜,变得浑厚而成熟。
可能是因为妻子在看台处,忧心他的安危,云子傲每一处出招都以求万全,方能全身而退。多余的顾虑让他失去了原本的敏锐,变得优柔寡断,游走于失败的边缘。他忽然想起了那一夜叶织秋对他说得话,“你终于懂了取舍,明白武功并非你的全部。你开始会为他人着想,以所爱之人的快乐来填补你的生活。一招能劈开水流的刀法,其实于你并没有任何意义我很羡慕你。”
云子傲吃力地周旋并非上策,在萧将离“焚龙灭世”掌下没能撑过半柱香。萧将离给气喘吁吁的云子傲搭把手,将他扶起并致以微笑,“子傲,你的变化让我很惊讶。”
云子傲嘴角微翘,笑道,“看来云叔说得没错,我也该回去帮忙打理鸣凤银庄的生意,为云家传递香火,过上你们所说的幸福却乏味的生活了。”
“幸福是不会乏味的。”萧将离笑道,与云子傲搭肩一同下了擂台。
苍雪剑会终究随着今日火热的太阳一同落幕。
看客珍惜着宴席散场前最后的时光,目光从始至终都没有从擂台上移开。最后一场比试,唐飞暗器手法令们不得不往后挪上十步,生怕被他袖中锋利的飞剑取了性命。
可奈何唐飞身法诡谲,手段花样百出,擂台中央的徐应缘提起双掌刀自天灵盖上,一道火焰屏障将他身体裹盖,飞剑雷炮皆穿不过内力凝成的火墙。
过了半柱香,筋疲力尽的唐飞忍不住骂道,“这贼和尚一大把年纪不知耻,明知道小爷我年轻,竟然还和小爷我玩内力。”
徐应缘哪会理会他,双掌合在胸前,火墙聚拢成一颗火球,再化成一把火焰刀,朝着唐飞挥去。
“该死!”身子骨单薄的唐飞可扛不住着火焰刀,见他施展出一招“神羽千刀”作障眼法,随之身体消失在原地。下一秒,出现在徐应缘身后一丈处,欲用“龙指十二手”封住徐应缘的筋脉。
徐应缘突然转身,双掌平伸而起,“炎阳九重诀!”,九把火焰刀盘绕在他的身周。他双掌平推而来,九把火焰刀先后向唐飞招呼而去。
“这贼和尚!”唐飞心中大骂,左闪右避终究还是挨了两刀。灼热的真气之刀直接将他轰出擂台。
唐飞用长袖盖住淤青的双臂,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对着看台上顶着大肚子的风紫霜笑道,“嘿嘿,霜儿,我输了。”
“嘁,就你那点本事早该输了。”风紫霜被丫鬟们扶着,走到唐飞面前时,他才发现妻子的双眼泛起了泪水,“弄得浑身是伤。”
苍雪剑会的擂台四角,沾满冰霜的天蓝色飞龙战旗未曾落下过一刻。艳阳普照中,旗面上渗出一丝丝水滴,顷刻之后又被寒风吹成冰沙。
在盛大的宴席终有散会之时。两刻钟后,列榜的老生持着卷宗战战兢兢地走上擂台时,宾客们躁动不安的声音终是偃息。
两名丫鬟左右扶住颤颤颠颠的老生,生怕他不争气的身体站不了太久。老生不自然地将书卷打开,用干瘪的声音念着排次和名字。
“第十名”,老花眼使得他迟疑了很久才大声念道,还将“名”字拉得老长,“留客山庄,唐飞。”
“第九名,江湖侠士徐应缘。”
“第八名,留客山庄贺云刃。”
“第七名,冠剑楼向凌天。”
“第六名,江南云家云子傲。”
“第五名,兰陵郡王萧将离。”
“第四名,留客山庄云曦。”
“第三名,燕京王府叶织秋。”
“第二名,江湖侠客李若缺。”
“第一名”老生眯着眼睛,抬头看了看坐台高处不悲不喜的风无心,欲要念出他的名字时,苍雪岭绵长的山道上突然传来一声怒吼,打断了老生。
“山鬼吹灯灭,厨人语夜阑。鸡鸣问前馆,世乱敢求安!”那响彻云霄的吟唱雷霆贯耳,宾客均将目光投向山道的尽头――一丈高的司寒锦扛着枯骨生香出现在众人的视线内,他用那双泛着血光的双眼审视着天下。
乌光闪烁的刀刃给人以一种置身于的地狱的错觉。风无心手一招,唤来剑台上的龙渊,飞身往剑气峰最高处飞去,“你们在这里等我。”
司寒锦深邃的目光紧锁着风无心手中的龙渊剑
那是终年未有人来过的荒原。经年沉淀的积雪压盖着枯黄色的灌木丛。
司寒锦用乌光倾泻的魔刀指着红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