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说完,便直直盯着老板。
其实,唐易这么跟他拉锯,为的就是消抵他心理上的不适感。叫二十万,高出行价这么多,一般情况下,十八万应该能拿下。但是,如果一口还个十八万,露了急,说不定还会生出什么枝节。
古玩行里,有时候就是这样,哪怕货主一开始开的价儿其实自己觉得很合适,也经常会有人一口口地加价,最后还是加到了货主出的价儿成交。这不是浪费时间么?当然不是,一来,更稳;二来,这是让双方的心理逐渐平衡的过程,最后皆大欢喜。
比如一件东西,货主一开始开价一万,你说,行,拿了吧。这时候货主可能会不舒服,哎?叫低了?别忙,我说的可是美金!那你自己也会很不痛快。这买卖甚至就此黄了。
听唐易说完这句话,那老板故作沉吟,最后点头,“好!既然你真的想买,我就破个例,一口价上再让两万,十八万给你。”
文佳此时凑过来看的很明白,要真是只有这么一件屏风,唐易会吃亏多花钱拿下?不可能!指定这里面有什么玄机!
唐易此时不由看了一眼文佳,两人相视一笑。
“我也看上一样东西,帮忙过来看看呗,要是好,就一并拿下。”文佳笑道。
老板一听,嘿!这插屏就赚大了,这还有生意?立即笑道,“再买第二件,一定给你们打折!”
文佳看上的东西,算是挂屏,确切地说,其实是一副玉石对联。
一共两扇红酸枝的框子,里面是鸡翅木背板,镶嵌了一副对联。对联上的字是玉石刻制,不过所用的玉石是独山玉,名气自然远不如和田玉和翡翠。不过选材倒也精到,所用青绿色的独山玉和褐色带纹理的鸡翅木背板对比,倒是挺好看。
这两扇框子,一扇框子上的字是: 消磨傲骨惟长揖。另一扇框子上是:洗落雄心在半酣。同时,下联的框子上还有落款:录金圣叹句,民国十七年制。
这东西没什么问题,的确是民国年间的一幅玉石对联。
唐易冲文佳点了点头。其实,文佳感兴趣的,是这幅对联的内容。这幅对联先意思很有见地,什么最能消磨傲骨?长揖,唯唯诺诺的人肯定没有傲骨。雄心怎么没的?半酣,一个醉汉,哪来的雄心?
写这幅对联的人,是大名鼎鼎的金圣叹,而且,这副玉石对联的字体,也是仿照金圣叹传世的书法作品来的,挥洒恣意,真是透出傲骨铮铮。现在这幅作品的真迹,被收藏在沪海博物馆。
不过,文佳看上的这副玉石对联,和唐易看上的东西不同,文佳是挺感兴趣,但却也不是不买不行。虽然看到唐易点头确定年份没错,但文佳杀价仍旧十分凶狠,而且也不太过留恋。最后,这老板是一万拿货来的,两万卖给了文佳。合着就算还是二十万,买了两件东西。
刁钦三和支雄没看上什么东西,眼见唐易和文佳都买了,刁钦三主动上前处理交易,因为东西都要先运到他指定的地方,至于他先掏钱,也无所谓,事后都是阁宝多分店的账目。
刁钦三去签合同交易的时候,文佳笑问唐易,“我感觉和金圣叹挺对脾气!”
“你和一个明末清初的人也能对上?”唐易也笑了,“不过,这个人,确实很有意思!”
“噢?我只知道他不走仕途,以写书评注为乐,这副对联,是他评点西厢记的开两句。”文佳看了看唐易,“他博览群书,学富五车,不走仕途是为文人清高。你说的这个‘很有意思’,倒是让我很感兴趣!”
支雄在旁边听了,“唐先生上次就让我耳目一新,这个我倒是也想听听。”
唐易想了想,“咱们出去吧,在外面等刁兄。”
三人走了出去,在门口一侧,唐易点了一支烟。
“先说他的名字吧,据说他姓张,原来叫张采,不过因为金圣叹这个名字太响亮,所以之前的真名真姓反而不好考证了。为什么叫金圣叹呢?是因为明亡之后,后金(清)得了天下,他觉得就连圣人都得无奈叹息,所以自己改名金圣叹。”
叫这个名字,胆子真是挺大的,这可是在调戏满清统治者。但又不得不承认,调戏得很有意思,字面上也抓不出什么大毛病。
显然,金圣叹对满清的态度是很排斥的。金圣叹有个舅舅,叫钱谦益,本来是明朝的大员,李自成进京之后,他转投南明朝廷;后来又投降清朝。这个“三朝元老”还挺能活,活了八十多岁。
就在钱谦益八十大寿的时候,金圣叹因为母亲让他去,他虽然很鄙视这个舅舅,但还是去了。结果宴席之上,有人提议说,“钱大人啊,您的外甥可是出名的才子,今天又来了,可得让他展示下文采!”
好啊!金圣叹并不拒绝,提笔写了一副对联:一个文官小花脸,三朝元老大奸臣。
够狠!钱谦益这个当舅舅的,没吐血也很不容易。
文佳看到的这副对联:消磨傲骨惟长揖,洗落雄心在半酣。正是金圣叹点评西厢记的开两句。西厢记现在是古典名著,当时却被很多人批得不行,因为描写了偷情和一些私密的事情嘛!
金圣叹却不管,点评尽是夸赞不说,而且夸赞得别具一格,比如:私密处长疮,用热水泡之,不亦快哉!
最后,金圣叹点评版本的西厢记,比原版卖得好多了,就连顺治皇帝也喜欢看。
你说有意思没意思?
金圣叹点评名著是出了名了,他点评的水浒,把后半部分招安的情节直接抹掉。还有一次,他去苏州报国寺玩儿,晚上没睡着,大半夜去找方丈借佛经,方丈惊讶问道:你借这个干什么?他说:点评点评呗!吓得方丈愣是没借给他。
金圣叹最后是被砍头的。因为当时吴县知县搜刮民脂民膏,还打死一名“抗粮”的百姓,当时正好顺治皇帝驾崩了,他和一些士子带着百姓去孔庙哭。最后被定的罪是哭庙抗粮,鼓动谋反。这个罪名,指定是砍头的罪名。
进了死牢,其他的人都一脸死灰,他却毫无不快,只是经常出神。在临刑前,他的两个儿子问他还有什么要交代的,他此时说出了那句后来让很多人亲自去尝试的一句话:我告诉你们一个秘密,花生米与五香豆腐干同嚼,有火腿滋味!
等到行刑那天,也就是临死前,他居然又干了一件很有意思的事。
他对刽子手说,麻烦你第一个砍我的头,利索一点儿。
刽子手说:凭什么听你的?
他说:我耳朵眼儿里有银票,你答应我,就是你的了!
结果,刽子手当然听了,手起刀落,干脆利索。
他耳朵里是有东西,不过却是两个纸团!一个纸团上写着:好。另一个纸团上写着:痛。
唐易讲到这里的时候,恰好刁钦三出来了,见文佳和支雄听得津津有味,说,“看来我错过了什么。”
“说是很有意思,但是在诙谐泼洒的外表和行径之下,其实是一颗充满了辛酸与压抑的心。”唐易摆摆手,“走吧,金圣叹的故事太多了,有兴趣可以找资料慢慢看。”
第1276章 天价水牛()
♂,
刁钦三一听,问道,“我先把东西运回去,你们先逛着?”
文佳却说,“这插屏里到底有什么东西?”
此言一出,刁钦三和支雄都有点儿楞,他们不似文佳这么了解唐易,虽然也觉得唐易多花钱买下这插屏肯定有他的道理,但也是想不到这里面会有玄机。
唐易想了想,问支雄,“老爷子,有没有比较熟的木工?我看拆开插屏看看吧?”
支雄脸色顿变,“插屏中真的藏有东西?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唐易笑道,“这屏芯上的浮雕,只有韩幹的马,没有戴嵩的牛,但是却刻了两句诗,韩马戴牛相提并论。这是一个疑点。另外,晚清的插屏,屏芯多是活的,这个不仅不是活的,而且很奇怪,居然是白松石镶嵌到楠木上。所以,我觉得有可能里面夹了什么东西。”
这个说法,是从道理上推断的,其实很牵强,因为古人制作插屏,未必会按照这种道理来,随性所制的可能也很大。但是唐易也只能这么说了,难不成还能说看到了“宝光投影”?
支雄和刁钦三也是将信将疑,但是唐易宁可多花高价,也要打开看看,说明决心已定,他们也不好反对。
“我早年间就做过木工活儿。石料镶嵌在楠木上,石料偏硬,楠木偏软,我觉得拆开问题不大。”支雄居然毛遂自荐,不过说完之后又道,“但是,拆容易,拆了之后再复原,我未必干得了。”
“这东西比较隐秘,也不好让外人知道,就由您直接动手吧。东西取走之后再修复那就好说了,到时候找个手艺好的木工就是了。”唐易应道。
几人便到了支雄家里。
支雄的店倒了,但是房子好歹留住了,住的房子面积不小,而且有一个专门的“工作间”,里面主要是一些处理青铜器的工具,他又从柜子里拖出了一个工具箱,里面还真有些木工工具。
支雄利用工具,虽然小心翼翼费了不少工夫,但算是把白松石的石板完整地从楠木背板上取下来了。
原来,这白松石背面,四角做出了四个“卡扣”一般的凸起,而楠木背板上,则挖出了凹槽,嵌入得很精密,是以没用胶水之类的东西,也能严丝合缝。
这里面,果然藏着一张绢本册页!
横竖都不过四十厘米,从装裱风格来看,像是从大型册页中取下来的一幅,边缘都有些残破了。
这是一幅水墨画。一头水牛正在池塘边饮水。最妙的是,这个水中的倒影也很清楚,真实的水牛口鼻和倒影中的水牛口鼻相连,精细生动,活灵活现。
池塘边,还有一顶小帽和一根缰绳,但是却不见牛主人。
看到这画面,让人忍不住想到,本来看牛的应该是个孩童,此时不知跑到哪里玩儿了。
这幅画没有落款,但是在小帽一侧的空白处,落了一方朱印:戴嵩。
从绢本来看,唐易断定是唐代的东西。而这方朱印,无疑也说明了应当是戴嵩的手笔。没有题字落款不知原因,但是毕竟用了印。
而且,除了戴嵩的印章,还有有后世两处收藏者的留记!
其中在左上角,有一句诗:乞我一牧童,林间听横笛。
落款:兴至,为戴老水牛图题,山谷道人。
山谷道人,黄山谷,黄庭坚。虽然没有落印,但是从诗文和书法来看,必是黄庭坚的手笔无疑!
这两句,实际上是黄庭坚写过的一五言诗中的最后两句:韩生画肥马,立仗有辉光。戴老作瘦牛,平生千顷荒。觳觫告主人,实已尽筋力。乞我一牧童,林间听横笛。
而另一处痕迹,是在右上角落了一方朱印:退谷逸叟。
支雄对着这幅画看了半天,喃喃道,“这是戴嵩的真迹!这是戴嵩的真迹!而且被黄庭坚和孙承泽收藏过。我看,孙承泽是因为黄庭坚题字在前,故而没有题字,只是盖上了‘退谷逸叟’的收藏印章!”
唐易点点头,“他要是再题字,就破坏了这幅画的意境了,如此一来,整体和谐还没有被破坏。孙承泽很喜欢题跋,这幅画能忍住,也是不容易。”
孙承泽,是明末清初的收藏大家,在明朝和清朝都当过官儿。他最擅长鉴定书画,光是关于书画方面的集子和著作就好几十种。他住的地方,寓号研山堂,里面还有“万卷楼”,可见一斑。
他所收藏的书画,有的是明亡之后从大内所得,有的是朋友赠送,有的是自己买的。在不少著名的字画当中,都有他的题跋和收藏印章。这个“退谷逸叟”,是他隐居西山退谷后所用的收藏印记之一。
“想不到,真是想不到啊!这幅戴嵩的池塘水牛,居然被这么藏了起来!”支雄又道,“只是可惜,不知道是怎么传承的了!从宋代黄庭坚到清初孙承泽,孙承泽之后,晚清又不知道到了什么人手里!”
“老爷子喜欢,先留下欣赏几天吧!”唐易笑道,正好这插屏你一并找人修复下。”
“跟戴嵩的水牛图比起来,这块插屏算什么!”支雄一边感叹,一边连连摆手,“据我所知,只有台岛故宫有一幅戴嵩的《斗牛图》!这东西要是到市面上,那铁定是天价!这么贵重的东西,我哪能留下欣赏!我在唐先生离开之前能好好看看,就很知足了!”
刁钦三也接口道,“是啊,我们一起喝茶抽烟,欣赏一番!”
唐易点了一支烟,“都是自己人别客气。以后等博物馆建起来,这幅画也是要对外展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