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迅速低着头喝了一口水,可刚刚喝了一口之后便愣住了。
然后喉咙便火辣辣的疼。
苏先生笑着望着他,“宋沛,如何了?”
叫做宋沛的孩子低声喃喃道:“苏先生,这可是酒啊。”
苏先生将手里拿着的那本书往身后一放,背着手说道:“是酒又如何,谁说了你们这等年不及冠的孩童就不可喝酒了?”
宋沛低着头,他总觉得不太对,但碍于苏先生在面前,也不太敢开口反驳。毕竟就算是他觉着没道理,可那又如何,难不成自己的学问就比苏先生要大得多了?苏先生既然这样说了,那肯定是没有问题了。
苏先生摇摇头,问道:“下课了不回家,来找我何事?”
宋沛赶紧站起身子,致歉道:“苏先生,学生娘亲明日要将绣好的女红拿到市集贩卖,数量不少,娘亲一个人肯定搬不动,因此学生想告假一日,明日要去帮娘亲一起贩卖,应当便来不及来上课了。”
苏先生没有立即答应,反倒是问道:“既然如此,那你肯定不是第一次了,之前向老先生告假的时候,老先生都是如何批复的?”
宋沛小声道:“老先生每次都允,只是在学生回来之后便要学生将当天所学内容抄上三五遍,第二日还要背诵给老先生听,要是没背下来就要挨板子了。”
苏先生呵呵一笑,“其实对于这些东西,我都知道,老先生亡故之前曾和我促膝长谈,说起你宋沛,难得用了一句‘璞玉之姿,仍需打磨’来形容你,我这些日子授课看下来,实际上也算是知道这句话没有说差,见你之后,我倒是生出了些心思,想带着你远游山河,只不过你有病母在家,倒是有些难办,好在我还有些时间,此事不急,父母在不远游这句话出自咱们儒教的某位圣人之口,之前颇得天下读书人之心,可我倒是有一句想着要接上,也不知道对不对,今日你在这里,咱们说上说,听上一听?”
宋沛点点头,苏先生讲故事好听,讲道理的时候也没有半点觉得枯燥的。
苏先生仰起头,竭力平静道:“父母在不远游,游必有方!”
前面一句既然是圣人言语,又得到绝大部分读书人推崇,说是在话便当真没有几个人敢去曲解胡乱揣测,可这位苏先生的后面这一句,便算是在一定程度上,便将那圣人言语都否定了。
要不是在这小院里,要不是只有这么两个人在,要不是是当着这么一个还没有念过多久书的孩童,恐怕就算是这位苏先生的身份,都不敢在某个读书人聚集的地方当众付诸于口。
实在是太过于骇人听闻。
太过于石破天惊。
这句话的分量甚至还要比之前延陵学宫里那位以道教典故作诗的那位读书人还要重!
就算是儒教内部道理不少,流派繁杂,但这么一句话,也是足够深重的一桩大事。
宋沛不知道这么些东西,这个孩子的世界里除去艰难的活着之外,对于世间其余东西其实观察不多,要不是之前的那老先生觉着他生了一双有灵性的双眼,在城里偶遇之后便决定要让他来念书,不要钱。
怕是现如今他仍旧是个斗大字不识的街旁孩子罢了。
他哪里知道这么一句话会这么重要。
仔细想了想之后,他忽然由衷称赞道:“苏先生说的真好。”
苏先生有些奇怪,“怎么好了?”
宋沛挠了挠头,羞赧笑道:“可能是学生从来没有出过远门,因此就一直想着去外面看看,听到先生这句话,便觉得有了理由,只不过再有理由和道理,学生都是不敢撇下娘亲出远门的。”
苏先生无奈一笑,“那我这句话就算是说得再好也没什么用啊。”
宋沛觉得有些对不起苏先生,苏先生想着带他出去走走,可他走不了。
苏先生好像是知道了他的想法,这就安慰道:“没事,走不了不是什么大事,先生要在这边逗留到秋后,然后在初冬才启程,走不了便多听些书本上的东西,也算是不差了。”
宋沛这一下就觉得苏先生说得是极有道理了。
苏先生没有告诉他,依着他来看,他那位已经病入膏肓的娘亲,怎么说也捱不过年关了,只是在何时西去,苏先生没有说,到时候在这孩子的娘亲去世之后,要不要跟着他远游他也不强求,世间一切都有缘法,强求不得。
只是若是宋沛到时候安葬好他娘亲之后,真是选择要和他这个苏先生去远游山河,那便是他抓住了一份极为重要的福缘,他苏夜虽然还没有资格去抬头看云端,但一身学问便已经几乎是世间无双,带着这个孩童上了京口山,去了学宫之后,不管如何,这宋沛都要算作是他的学生。
世间读书人万万千,能喊苏夜一声先生的,就只有这学堂里的几十个学子。
但真让苏夜视为学生的,现如今还没有,之后可能会有,那便是只是这个宋沛了。
宋沛若是真成了他苏夜的学生,那便除去他苏夜之外,身后便还会多上一位先生的先生。
那位老先生,就算是对苏夜一向没好脾气,可对上这么一个宋沛,指不定还真会喜欢得很。
毕竟他们这一脉,一直都是人丁稀少。
可学问倒是一点都不显得凋零。
苏夜贵为学宫掌教,又是天底下学问最大的读书人,而他那位先生,当年更是狂到敢和某位圣人叫板。
两人骂战,虽然那位圣人自恃身份说得少,但肯定也是被这位老先生气得不轻。
至于道理说没说到这些读书人心里,这些读书人又到底是真心觉得那位圣人更有道理还是说这一位老先生有道理,都没法说。
反正最后结果是那场骂战以那位圣人胜出而结束。
至于老先生,有人可怜有人敬佩,但无人为其发声。
老先生后来拂袖入茅屋想那个问题,自断前路,更是让无数人叹惋,可即便如此,圣人之下,到底谁是第一。
仍旧首推掌教苏夜之师。
苏夜回过神来,摆了摆手,示意宋沛待得时间太长了,要让他自己回家去。
宋沛拱手行礼作别,正走出几步,忽然便又停住脚,动了动嘴唇,好像想说些什么。
苏夜笑着问道:“怎么了,还有什么要说的?”
宋沛鼓起勇气,仰头说道:“先生之前拿酒给学生喝,学生以为不对。”
苏夜转头,“有何不对?”
宋沛继续开口道:“学生不过这般年纪,实在不该喝酒,若是要饮酒,也要等到年长一些才行。”
苏夜摆摆手,“哪里是这个道理。”
宋沛有些失落,原来自己说的,还是不对啊。
叹了口气,宋沛小跑着离去。
苏夜没有去理会他,只是坐回竹椅,看着宋沛远去的背影,忽然笑了笑。
他倒是不怕这孩子说得话没有道理,只是怕他碍于他先生这么个身份便不敢提出疑惑,觉着他每句话都有道理,每句话都是圣贤所说,不愿不敢反驳。
那样的学生,他苏夜才不太愿意收入门下。
可现如今。
苏夜很满意。
第一百四十一章 道理在书外(三)()
在宋国边境的周宣策和读书种子顾缘两人吃过了那顿涮羊肉之后,不在这里多停留什么,风风火火往下一处而去,原本肚子吃得滚圆的顾缘还想着劝说师叔休息片刻,周宣策反倒是笑着说那本《世间食志》上的吃食还有许多,咱们要是不走得快一些,恐怕吃还是能吃上几样,但决计不会吃到太多。
顾缘一听到了这个说法之后,即刻便改了主意,说是要快些走才是。
周宣策对于顾缘的可爱心思说不上什么喜欢不喜欢,反正这趟出门,他周宣策有好些道理都要一一告诉这个年纪不大的读书种子,之前在学宫里,这丫头有她那位半吊子读书人先生言余教导,周宣策不是不赞同,只不过言余自身成就有限,教出的学生前景到底如何,其实大家都心里有底,其余弟子也就罢了,可这么一个读书种子不管如何说学宫都不敢轻易全部托付给言余。
可除去言余之外,其余学宫各位学问不小的老夫子,境界修为不浅的一众先生都眼巴巴瞧着这个读书种子,都想“亲近亲近”那些微末心思,谁知道,他周宣策知道的一清二楚,言余之所以现如今还能让顾缘喊他一声先生,究其一切,还不是因为这个修行境界和学问都算不上高深的读书人至今都没有彻底倒向某位圣人一脉门下,只因为如此才有了这位读书人的安稳时光,要不然学宫里为了这位修行天资可与梁溪道种比肩的读书种子,不管如何都要爆发过一次乱战才是。
按理说同为门中资质最为出众的弟子,为何那位道种没有经受过这般境遇,沉斜山那座道观,里面可是比延陵学宫这边更为复杂,儒教不过四位圣人,可道教那边整整六位。
可与顾缘不同,顾缘是言余的学生,言余不过是个青丝境修士,而那位观主,道门第一人,立于山巅,收下道种之后谁敢在他头上动土,不说沉斜山,整个道门,有谁敢在这位观主面前说上一句这位道种他收不得?
圣人自恃身份不会理会这些山上之事,那观主嘴里的道理便是最大的。
可顾缘才不是掌教苏夜的弟子。
因此这边学宫的情况要复杂得多,便也很正常。
不过苏夜仍旧是学宫掌教,本身并无过错,这次让周宣策这个同样是与学宫里几位圣人一脉门下没有半点瓜葛的老夫子带着顾缘出行,谁都挑不出毛病来。
周宣策领着顾缘在一条山道上缓行,他走在前面,神情平淡至极,山间的山精野怪早在看见这个背着书箱的读书人之后便躲得远远了,没谁敢来找不自在。
周宣策走在前面,之前想起了学宫里的复杂情形,只不过对于这种种其实他并不如何上心,现如今走出了一段距离之后,再转念一想,便想起了两件事。
第一件事便是之前那位惊才绝艳的读书人以道教典故作诗被人排挤出学宫的事情,那位才学学问俱是学宫顶尖的年轻人当年在学宫文会中以一句“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夺魁。
风头一时无两。
可隔日便被人翻出此诗是以道教典籍《逍遥游》里的鲲鹏典故所做,此言一出便在学宫掀起了无边风浪。
此后一月,光是辩论便举行了整整十几次场。
那位年轻读书人面不改色,对于学宫内一众老夫子教书先生的轮番诘难都毫不在意,最后众人逼问这位年轻人是否知晓错误,那年轻人只是以一句,“不知错在何处”应答。
这样一拉更是让学宫里的一众读书人都痛心疾首。
直到后来这位读书人被人逼迫离开学宫的时候都不曾有人站出来替他说上半句好话。
其实倘若这位读书人早日便随便拜入某位圣人一脉门下,也不至于导致如此光景。
这位年轻人其实早在离开学宫之前还去过一趟藏书阁见到了同样一句话都没有为他说的周宣策。
周宣策与他闲聊半日,谈山谈水,可唯独不谈学宫里正在发生的这件事,那年轻人便已经豁然开朗。
说是被逼迫离开学宫,实际上还是他选择下山时,也已经没有了半点愤懑。
想起这个年轻人,周宣策其实当年不是没有心思要将他留下来,只不过在举目望去已无友的学宫,留下来实际上并无裨益,因此在那场谈话的最后,周宣策以一句“世间之大,自有容身之处”来作为收尾。
不过这些年周宣策一直思索,若是他还在学宫,现如今是不是会已经让人都只能仰头看他了?
想不太清楚。
而第二件事,便是那位至今被困于洛阳城摘星楼的李昌谷,这位读书人也是如此,并未投身某位圣人一脉门下,当日觉察学宫不公,便转而练剑,至今还被困于那座高楼之上,周宣策这一趟的便要去一次洛阳城摘星楼,去看看他,看看这么些年之后,这个读书人是被消磨了一切意气还是说一如当初。
这前后两位都是周宣策寄予厚望的读书人,可都不得善终。
除去这两位,再有一位能被他看中的便只能是那个尚且还籍籍无名的黄近了。
前两位都是天纵之才,足够光彩夺目,被太多人瞩目,或许也是正因为如此,才被太多人记恨,造成了现如今这局面,可黄近不同,他上山之后便除去是被他周宣策安排在藏书阁之外,并未做出过任何一件大事,没有作出过一篇出彩文章,也没有境界一日千里,也没有对儒教学问有过独到的见解,真是切切实实的“庸才”可这种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