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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现在,李扶摇境界太低,所引发的异像不过是在一丈方圆之内而已。
此刻,李扶摇脸色煞白,按着剑柄在雨中缓行。
每走一步,脑中便轰隆一声。
紧接着好像便有万千剑刺向他。
好像当日在门尘山道上的时候,朝青秋的那一缕剑气对他的压迫一般。
李扶摇苦笑着开口,“说是这剑道崎岖,是羊肠小道,其实也不完全贴切,这一境和一境之间的门槛便这么高了,真要能走到最后,真是要脱下好几层皮,这没得跑啊。”
自言自语的李扶摇咬着牙。
灵府内的气机正在缓缓转化成剑气,这个过程异常痛苦。
可不得不接下,若是熬不过这一关,那条剑仙大道在眼前,却只能一辈子在身前。
剑道之路,本来崎岖不平,走得慢,走得难。
都是理所应当。
若不是如此,何来的同境无敌,何来的杀力威震山河?
有因即有果。
若是实在是不能为怎么办?
剑士入门一境,已经给出答案。
——
栾平走在宫墙之中。
身为仍旧有人替其撑伞,但不是之前那个教书先生,反倒是内务府总管太监薛雨。
陈国皇帝说要考校老大人带来的学生,看是不是有能力在某日扛起陈国庙堂,而栾平话已说尽,便不愿意再继续待下去。
走在已经走过很多次的宫墙中,栾平心情不差,因此一路走来看见一些宫中小太监还有宫女,都算是和颜悦色。那些不会知道今后陈国朝堂走向的小人物见到这位庙堂重臣,除去毕恭毕敬行礼之外,做不出其他事情来。
栾平一一点头示意。
走过一段距离之后,薛雨破天荒问道:“相国大人辞官之后,心情便这般好?”
栾平笑着感慨道:“记着那位陶公诗文是怎么说得来着,哦,对了,‘久在樊笼里,复得返自然’虽然老夫不过是从这个樊笼里钻到另外一个樊笼里去,不过再如何看来,都算是一件幸事,开心一些也算是人之常情。”
薛雨小心翼翼的说道:“斗胆问上一句老大人,这陈国庙堂会不会乱?”
栾平转过头,看着这个为他撑伞的宦官,神情古怪,“薛总管,老夫走不走,陈国庙堂乱不乱,似乎也都不是薛总管该操心的。”
薛雨苦笑道:“虽然入得内廷,但薛雨毕竟是个陈国人,对于陈国安危,实在是也不是没有半点关怀的,或许相国大人看不起我们这种阉人,但不管如何,咱们身上的陈国烙印会一直在。”
栾平呵呵一笑,“薛总管,各行其事吧,知道与不知道,都不重要。”
薛雨不再多说。
来到宫门口,栾平停下脚步,早有在此等候多时的相府下人来接过伞。
站在宫门口,栾平自嘲道:“之前倒是斩钉截铁,现如今却偏偏有些眷念,这座朝堂终究是看了几十年啊。”
薛雨早已经折返身子,去御书房向皇帝陛下禀告。
这一次相国大人要辞官离去的消息,依着那位皇帝陛下的意思,应当是先要秘而不报,稳住朝堂局势为先,以相国大人身子不适为由不参与朝会便是,等到边境战事落下帷幕之后,才逐步揭开。
这是最稳妥的做法。
毕竟现如今的陈国朝堂,经受不住半点冲击。
实在是都如履薄冰。
但实际上局势和栾平所料,应当并无太大差别,周国是强弩之末,延陵不愿意留下恶名,陈国便不会亡。
栾平留下的这些东西,算是送给陈国的最后礼物,从此之后栾平是栾平,陈国是陈国,两者再也扯不上任何关系了。
无债一身轻。
但实际上谁要是说栾平欠陈国一分一毫,都算是滑稽至极的说法。
栾平不欠任何人。
栾平接过伞,看了看城外,忽然一怔,轻声笑道:“怪不得许寂那个疯子要出剑了。”
话音还未落下,栾平又呵呵笑道:“是个什么样的少年,让许寂都这么看重?”
——
大雨中,已经无力撑伞的李扶摇淋着雨,按着剑柄一直往前走。
不知道走了多少步,但总觉得灵府里的气机渐渐都已经变化成剑气。
那个盘坐小人膝上的半出鞘的剑上,展露的剑气一缕一缕不停。
李扶摇的脑袋上雨水和汗水夹杂。
这个少年咬着嘴唇,腰间青丝出鞘寸余。
剑气四溢。
一条腿已经跨进去了。
还有一条尚在外面。
李扶摇停步。
缓缓抽剑。
剑身缓缓从剑鞘里露出,青丝剑锋芒毕露。
李扶摇抬头,脸上情绪难见。
等到剑身完全裸露出来之后。
李扶摇才郑重其事的对着雨幕一剑挥出。
剑初时很慢,但去势极快。
片刻之间便已经看到一道剑气向远处斩去。
雨幕被斩断。
灵府里残存气机随着这一剑烟消云散。
从此刻起,灵府再生出的东西,不再叫气机。
而是剑气!
剑气从今日起!
从此时此刻起,这位练剑两年多的少年,现如今已经成为了一位真正的剑士。
李扶摇正式踏足剑士第三境。
剑气境!
第一百五十一章 一直往前走便好()
淮阳里有着一场大雨,大雨之中,会发生许多事情。
比如就在这场瓢泼秋雨里,栾相国在皇宫内和那位皇帝陛下一番谈话之后,便决意离开,而在这个事情谈妥之后。
相国府内很快便开始忙碌起来。
相国府在淮阳城内屹立了多达数十年一直未曾发生过大的变故,之前栾平对那教书先生说得话,其实每一句都是自己的亲身经历,栾平把身边人管理得很好,因此这数十年之间,这位栾相国家人亲属从未做出半点出格之事。
因此栾平的才能在陈国庙堂站立多年,而始终屹立不倒。
可是现如今栾平决定要离开陈国,并且和那位皇帝陛下谈妥之后。
相国府上下都知晓了。
相国府的每一个仆人都是栾平亲自所挑,那些和栾平沾亲带故的亲人早在第一次出现在相国府的时候,栾平便说过许多东西。
因此在知道这座府邸的主人要离去开始,没有任何人胆敢反驳,以及质疑。
栾平传回来的消息很简单,要搬家!
除去这座府邸之外,全部都要搬出去,搬到一个新的地方去。
栾平是这座朝堂,乃至这个陈国里最聪明,谋划最为深远的人。因此就算是陈国皇帝什么都没说,他都知道那位皇帝陛下的想法,所以搬家这件事,注定会在暗地里进行,他会做得很好。
没人比他更了解淮阳城。
因为他在这座城里待的时间,比谁都长。
相国府邸里,下人们在收拾东西,那些从未知道这座府邸主人在想些什么的亲眷则是沉默的看着这番景象,看着那些下人将他们的东西收好,打包。
府邸里很忙碌,但更为安静。
有妇人看着这副景象,实在是忍不住,不由得微恼道:“在这淮阳城里待得好好的,往哪里去?”
只是她一个人在说话,但其实是这些亲眷心里共同的疑问。
没有人回答她。
因为唯一能回答她这个疑问的那个老人还没有入府。
栾平的确路过过这座相国府,可没有选择踏足,听着雨声外的一些其他声音,栾平很欣慰,因为这件事和他想的事情,没有半点偏差。
既然如此,那之后的事情,是不是也会如此?
由此便显得有些气氛微妙。
在远处,有个中年书生看着这边景象,听着这妇人开口,默不作声,但其实在那妇人开口之后,不少人的目光其实都在他身上。
他叫栾言,整个淮阳城百姓都知道他是栾相国的独子。
可事实上只有他知道,他不是。
栾平是一个境界高深的读书人,不管打架厉不厉害,但至少他能活很久,加上在这些岁月里,这位老人很喜欢在红尘俗世里游历,注定见不到太多修士,因此栾平从未娶妻。
既未娶妻,那自然无子。
那栾言也不可能是他的儿子。
实际上他是他的学生。
也是栾平精神的继承者。
栾平从来没有在栾言面前隐瞒过他的想法,因此整个相国府,只有栾言知道栾平要去哪里,现如今这帮亲眷看着他,他实际上也能给出答案。
可栾言只是走过来几步。
看着那位他名义上的姨母,轻声解释道:“父亲的想法,一向不与外人说,现如今既然父亲觉着这淮阳城待着不妥,换一处便换一处,姨母实在是不该如此开口的。”
那妇人皱眉道:“姐夫已经在陈国做到了庙堂之最,整个淮阳城,乃至整个陈国谁不对姐夫尊重至极,为何现如今要离去,难不成寻到了一处更好的地方,可即便是如此,为何不说出来,让一大家子人一起商量商量,改换门庭这件事,难不成陛下真的就轻易答应了,谁也说不准会不会有后手……”
栾言听着这番话,面无表情,怪不得先生一向不愿意与女子多说,也不愿意娶妻,原来女子实在是话太多。
皱了皱眉头,栾言平静道:“父亲的决定,不管对错,姨母只管遵从便是,若是不愿意听,便去对父亲言明便可。”
那妇人一怔,随即便停下说话,对于那位陈国朝野都不敢如何招惹的姐夫,她也一点不敢招惹,因此栾言这句话说出来之后,她便安静下来。
而她身后的一众亲眷都不再抱丝毫侥幸,栾平的威势,并非在庙堂上。
只是他们很希望栾平已经做好万全打算,离开陈国的路途中不会出现危险,道理新地方能很快扎根,这样的日子太过安逸,谁都不愿意丢去。
但能更安逸,想必谁都不会反对。
这才是许多人没有站出来对这次搬家表示反对的原因。
因为从以往的经验来看,栾平从来没有做错过任何一件事。
所做出的任何选择都未错过。
——
在大雨中,独自撑伞的栾平出城。
他实在是想去看看在大雨里破境的那个少年。
究竟是怎么样的一个少年,才能让许寂这样骄傲的剑士不远万里来出剑,才能让那位剑山老祖宗对一个不过朝暮境的修士出剑。
栾平把这件事看作是离开淮阳城之前的最后一件有趣的事情。
因此他带着小腹的剑伤走了好远,出了淮阳城,去了城外的那条官道。
在大雨之中,他果然看见了那个已经破境的少年。
一把油纸伞,背负剑匣的青衫少年正在往前走。
栾平站在官道旁。
李扶摇没有理会他,只是一直往前走,在大雨里,这个脸色发白,浑身湿透的少年走到不快不慢,但始终在往前走。
栾平忽然出声道:“年轻人,能不能告诉你我,你的名字?”
李扶摇停下脚步,转过头看着这个老人。
没有急着出声。
栾平笑着解释道:“边境小城那一场雨中,你被那位青衫儒士所伤,其实那人是老夫的棋子,只不过本意老夫是要他对付周宣策的,不知道为何他便对上了你,或许是记恨之前你拦下他的那一剑,不过不管怎么说,都是他有错,又是老夫让他去的,因此算是老夫也有错。”
李扶摇皱着眉头,开门见山问道:“你是想着要对付顾缘?”
栾平摇头道:“老夫对这个读书种子没有半点恶意,不过之前与人谈了一桩生意而已,现如今谋划已经结束,之后老夫自然不会再去找那读书种子的麻烦,只不过今日来见你,是想看看老夫这一剑是为什么而受的,不过看了你之后,老夫更没有想明白了。剑山的弟子,这些年老夫一个都没见过,所以真有些忘了这世上的剑士到处是个什么样子,难不成就都是和你这样?或者说是只有你这个样子才是最为出彩的那一类?”
李扶摇有些自嘲道:“我也想不明白,为什么老祖宗要为我出这么一剑。”
下一刻,李扶摇语锋一转,“但要是你今天是来杀我的,我一样不能束手待毙。”
就这么片刻,李扶摇手里便出现了那柄青丝剑。
而且剑身上的剑气隐而不发。
李扶摇的气势开始攀登至巅峰。
栾平接过话头,“就因为有许寂对你的期望,所以你便觉得自己这条命极其重要?”
李扶摇没有接话,只是握剑的手越发用力。
剑士相较于其余修士,除去战力更胜一筹之外,还有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