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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雨声想了想,“要是那女子能忍受每
日独守空房,空有一个名分,我没有什么意见。”
早在当年接过那柄洛水之后,程雨声便懂了很多东西。
肩上扛着的东西,身前要面对的东西。
最无忧无虑的日子,其实还是当年离开洛阳城跟着师父到处闯荡的日子。
原本以为自己答应下来之后,这门亲事便算是板上钉钉了,谁知道老太爷忽然恼怒道:“就这样误了那女子一生,算个什么事?”
程雨声第一次有些认真的打量着自家老太爷。
程老太爷动了动嘴唇,认真说道:“混小子,喜欢一个姑娘,有的人能去争取,也有可能,见到了可能,便要越发努力,但世上很多事不是那么简单,比如你喜欢的那个姑娘,竟然是沉斜山的道种,是那位观主的亲传弟子,是有望成为圣人的山上修士,你还是不要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了。”
程雨声听着前半句话还觉得有些道理,可等自家老太爷说起来后面半句话,便忽然扯了扯嘴角。
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这是个什么说法?
程雨声越来越觉得自家老太爷是个有故事的男人。
程雨声问道:“那宫里老太爷怎么回复?”
程老太爷皱眉道:“要怎么回复,那位还得叫老子一声爹!”
程雨声哈哈大笑,对着老太爷竖起来大拇指。
老太爷这个性子,还真是洒脱。
程老太爷正色道:“混小子你那师伯是个什么境界,比摘星楼里的昌谷先生还要高?”
摘星楼的事情,在过往数十年近百年里都是一件绝密的事情,可洛阳城近些年发生的事情却是已经渐渐让更多人知道了里面的事情。
李昌谷在摘星楼的事情,已经不是什么秘密。
程雨声砸了咂嘴,想了想要不要如实告诉老太爷。
沉默了片刻,这才说道:“我要是说那位师伯比云端只差一线,老太爷你信不信?”
老太爷一拐杖打在程雨声屁股上,力道不大,只是骂道:“滚你的蛋!”
程雨声哈哈大笑,第一次觉得老太爷有这般可爱。
程老太爷骂骂咧咧的站起身,杵着拐杖往内院走去,就留下程雨声一个人。
程雨声这会儿要是转头去看老太爷的那张老脸,指定能看到那些沧桑笑意。
程老太爷这种在洛阳城这个大染缸里摸爬滚打这么多年的人,还能判断不出自家的子弟哪句话是真话,哪句话是假话?
老太爷要真是这样糊涂的一个老家伙,程家不会有现在的高位咯。
雨势不小,程雨声便一个人坐在门槛上看着那场连绵秋雨,两个时辰之后,觉得有些乏了,这才找了一把油纸伞撑着出门,想着再去看一眼那处宅院的桃花树。
说到底,都还是忘不了那个姑娘。
走过行人稀少的街道,再度临近那座宅院,程雨声小心翼翼的推开门,然后收伞站在屋檐下,看着那颗被风吹雨打的桃花树,想着过不了多久,这颗桃花树又要重新开出鲜艳的桃花,而自己想要见到的那个姑娘注定是再也见不到。
想到这里,程雨声就唉声叹气,但是片刻之后便又自嘲道:“矫情。”
下意识摸了摸腰间的洛水刀柄,程雨声撑开伞就要离开,可忽然之间,只感觉到一股凌厉剑气袭来。
容不得半点犹豫,程雨声瞬间洛水出鞘,在极为短暂的时间里便有一刀挥出,今时今日的程雨声,在被自己的师伯打熬这么几年之后,早已经不是当初的他,无论体魄还是临战意识,都有了长足的进步。
刀光与那道剑光相交,只是片刻,便将那剑光破开,只是破开之后,程雨声抬眼望去,笑了笑,便收了刀。
怪不得不见半点杀机。
那边那个不得不花两剑才消磨了这一刀的少女将那柄剑身雪白的长剑收剑入鞘,然后重新悬于腰间,咬牙切齿的说道:“程哥哥,你这见外了啊!”
好几年前,这个少女还是个小姑娘的时候就是用这句话来骗他程雨声的糖葫芦
吃的。
这个丫头啊。
李小雪不知道从哪儿拿出两串糖葫芦,扔出一串给程雨声,然后便一屁股坐到了院门处的门槛上,也不嫌上面的沾了雨水。
程雨声接过糖葫芦,走过几步坐在李小雪身旁。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边,还连糖葫芦都买好了。”
李小雪咬着一颗山楂,笑眯眯说道:“某些人,一有空就往这边跑,我家先生说你那位师伯出城了,我就知道你要往这边走。”
程雨声咬下一颗山楂,嚼着吞下肚,有些意外,“昌谷先生境界现如今这般高了?”
李小雪摇摇头,“不知道,先生只说挑个好时节便可以下楼了。”
程雨声吃着糖葫芦,感叹道:“昌谷先生还真是不世之材。”
李小雪点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两个人一大一小坐在门槛上,时不时说些闲话,但从未涉及半点修行上的东西。
顿了很久,李小雪忽然说道:“也不知道我哥怎么样了。”
这两年家里已经把当年的那些事情都告诉给了她,缘由什么的,李小雪早就清楚了,至于李扶摇为她做的那些事情,她也知道了不少。
对于自己的长兄,李小雪没有半点埋怨,反倒是觉得理所应当。
设身处地来想想,或许自己还做不到自己长兄那般洒脱。
她现在甚至都想去白鱼镇一趟,看看自己的那位长兄当年生活的环境,只是先生说,自己的境界不够,还没有到自己一个人游历的时候,让她好好练剑,早日追上自己的兄长。
李小雪咧着嘴,练剑这件事,是真的很苦啊。
程雨声看着雨幕,悠悠笑道:“指不定你哥他现在也是和我一般,在受苦呢。”
李小雪咬着山楂,面色如常,只是一身剑气渐渐生起。
程雨声垂头丧气,“你们两兄妹都不是什么好惹的主。”
李小雪眯着眼,笑意不减。
她倒是希望,自己的那位兄长,不管是心仪谁家女子,都该大大方方的走到对面告诉她自己的心意,要是不成,便不要拖泥带水,直接斩断情丝就好了。
这种想法他也就是没有付诸于口,要是说出来,程雨声一定会嗤笑着回话,“你当感情是糖葫芦,想吃就能吃,说不吃了就能忍得住?”
只是感情这种东西,局内人清楚但无法自控,局外人更是连看都看不清楚!
——
那位腰悬短刀的老人今日走出洛阳城,并非真是简单的外出观景,而是因为有客至洛阳。
天底下的修士何其多,不是每个人都值得让已经是登楼境的老人上心。
可那一位,老人非要去见见。
原因有二。
第一点,是因为来的那个修士,被说成云端之下,人间最强。
第二点,他有个不错的徒弟。
喜好喝酒的老人这一辈子都没有收过徒弟,但有一个师侄。
恰好自己的那个师侄,又喜欢那人的徒弟。
又恰好人人都觉得他配不上那个女子。
道种天资卓绝,身后有道门之首沉斜山,还有那位云端之下的第一人作为师父便是天之骄子,人人都配不上?
老人很想告诉那位观主,自己的师侄不差的。
当然,最主要的还是要告诉观主,自己的刀不差。
天底下把拳头当作道理讲的,梁溪最多。
而在那么一群人当中,道理讲的最好的,最不讲道理的,也就是那个观主了。
老人喝了几口酒,看着远处,轻声笑道:“什么都好斩,唯独这青丝最最难。”
话音落下,于是他便拔刀出鞘,磅礴刀气瞬间便掠过数千里。
要是有人俯视而观,便会觉得似乎人间有一条黄龙奔腾。
威势极大。
相比较起来三教修士,其实野修对敌,更为简单直接。
而在数千里外的尽头,有一轮明月生出。
一条五彩长河,缓缓流淌。
第三百六十二章 那些不为人知的剑士()
青天城的秋日,气候奇怪不已,明明之前几天都还是有日头高照,这两日便秋风呼啸,气温骤降。
甚至昨日夜里,还下了一场不大的小雪,只是雪太小,尚未将街道铺上白雪,等到天光渐起之后,抬眼望去,也只能看到微微潮湿的地面。
并未有其他的特殊光景。
进入秋日光景的青天城,在一年四季之中,是最为多雾的时节,没到正午时分,整座城里便都会笼罩着一大片雨雾。
城里不是没有境界修为不俗的修士,不是不能驱散这层雨雾,但雾罩青天城,谁也不知道是不是青天君刻意为之,谁敢随意驱散这满城雾?
位于城中的那座酒肆,原本酒客不多,现如今青天城多了那么些人,想着便该多出一些酒客才多,可不管是外面来了多少人,这酒肆里面,还是那么几个酒客,甚至因为之前发生的事情,让原本的那些个酒客现在都少了不少。
酒肆显得冷清不已。
陈嵊这些时日,没有再到处乱走,在青天城百分之百要发生大事的情况下,这位境界算不上低的剑士,这些日子一直在酒肆里喝酒。
酒肆最角落的那张桌子,一直都是陈嵊的“专用”加上酒肆里也没有多少酒客的前提下,陈嵊即便是在那张桌子前待足了整整十数天,那个卖酒妇人都不曾赶人。
虽是妖修,但卖酒妇人之前却是一直在山河那边过活,比妖土里许多妖修对山河的了解要多得多,许多妖修一听到陈嵊的剑士身份,便勃然大怒,而卖酒妇人倒是全然不理会。
她对剑士极有好感,顺带着对陈嵊的观感也不差。
而对剑士有好感,是因为她碰见的第一个剑士,不差,至于对一向邋遢的陈嵊不算太差,是因为他是那个剑士的师父。
虽然卖酒妇人偶尔也会感叹,为何这师父和徒弟的性子,会差那么远?
只是感叹过来感叹过去,也没有什么结论,那就只能这样看着了。
陈嵊坐在酒肆里的最偏僻角落里,身旁摆满了酒坛子,身上的布衫满是酒污,也不知道多久没有换过,甚至有些地方,都已经油腻不已,脸上的胡茬一日深过一日,最开始是胡子拉碴,到了这几日,脸上还颇有些壮观。
要是陈嵊的身材再壮硕一些,便不再像是一个剑士了,倒是看着十分像那种山贼草寇。
那柄千里迢迢在白鱼镇取的剑被他随意放在桌上,桌上有一滩酒渍,陈嵊靠在酒桌旁,闭着眼睡觉,鼾声不算大。
酒肆里零星的几个酒客都刻意忽略这声音,彼此说着闲话。
谈话的的内容,说的还是青天城里最近发生的大事。
关于那位大妖之女的。
当然也会提及那些熟悉的名字,毫无疑问,毕羽,重夜以及胡月是这些名字里最为耀眼的几个。
外人对于自己参与不到的事情,本来不该有这么高的关注度,尤其是这些身在妖土的妖修,可青天城实在是很不错,没有争斗,没人敢在这里面杀人,于是便有很多人闲了下来,既然是闲了下来,便实在是会忍不住多想,看向那些不属于自己的事情。
闲人关心闲事,
也挑不出什么毛病。
卖酒妇人依着柜台,看着外面的白茫茫一片,眉目安静,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想着那个时常来喝酒的姑娘现如今也有很久不曾走进这座酒肆了,可即便是青天城里发生的事情是和你有关系,你来喝几顿酒又有什么关系?
人一闲下来,总是忍不住多想。
比如此刻这卖酒妇人便想着要是那个少年来到青天城,把那些家伙全部都打一顿就好了。
只是她还不太清楚,不清楚那个当初的少年会不会喜欢这个姑娘。
即便喜欢,可一个在山河,一个在妖土,真的会有结果?
随即卖酒妇人摇摇头,这个年纪的家伙,哪里会管这么多,爱了就是爱了,谁管这么多?
卖酒妇人思绪还要继续发散,去想更多东西,酒肆里却是来了一个人。
那个男人身材高大,头发用一根稻草随意打了一个结,穿了一身灰色袍子,最主要的是,他的腰间悬着一柄剑。
能够腰间悬剑进出这座酒肆的,在以往便只有陈嵊一个人。
这是一张完全陌生的面孔。
因为腰间悬着剑,因此很快,那几个零星的酒客便都把注意力放到了那高大男人的身上。
男人朝着卖酒妇人笑道:“要一坛酒,最差的就行。”
卖酒妇人一怔,并未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