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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笑着说道:“在延陵境内,你不愿意去那座学宫,便算是断了你的修行大路,那又想踏上那条大路,是不是得重新另辟蹊径,对不对?所以啊,是不是得好好想想其他的路。”
“……我是说,你要不要跟我学剑呢?”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那个中年男人的神色一点都不像是一个敢在妖土杀一位境界在春秋境的恶妖的剑士,反倒是和郡城里街道旁那些神棍如出一辙。
听到这句话,言余已经忍不住要爆粗口,这李扶摇是他先见到的,他在这些时日也是每日在想着要怎么才能将李扶摇带去那座学宫,可这尚未有什么动作,居然便被一位剑士盯上了,更为让人难以接受的,那少年还真能学剑。
第八章上路()
很多年之后,当少年李扶摇已经不是少年的时候,可当他站在某座孤峰上,想着那个领他走上剑道一途的那个男人的时候,依然会忍不住哑然失笑。
可现如今,李扶摇却得好好想想自己面前这个胡子拉碴的中年男人到底有几分本事,以决定自己到底跟不跟他学剑。
昨日黄昏他在林中看见过陈嵊一剑便斩落那条巨蟒的头颅,更早些他在白鱼河河岸上见过陈嵊用柳叶所做的绳索,这两件事情都足以说明陈嵊不弱。
甚至是很强。
在清晨的晨光里,李扶摇坐在自己的小院屋檐下,在他身前,陈嵊看着这个少年,满脸都是笑意。
陈嵊看着李扶摇久久没有说话,便有些气急揉了揉李扶摇脑袋,没好气的说道:“你还要想什么,我是剑山这百年来出过最天才的两个剑士之一,不到百岁就能跻身朝暮境,这份天资,山河里有多少人比的上?你以为谁都能在我这个境界击杀一只春秋境的恶妖?”
李扶摇虽然知道一些山河修士的传闻,也知道不少,可对这剑士,其实知道的不多,三教主宰的山河之中,实际上这剑士真的便是相当于是要另辟蹊径了。
“小扶摇,你要知道,这山河之中,剑士本来就凋零,可为何不曾断了传承?除了有那座剑山之外,便是因为有那位剑仙支撑着现如今的局面,要不然,现如今剑士是否已经末路,不好说。”
“先前我说我是剑山近百年来最出色的两个天才剑士之一,那位剑仙便是这六千年来这山河之中最为惊才绝艳的剑士,不是一两百年,而是整整六千年!”
“修士九境,三教修士走到最后一境沧海境便能称为圣人,而我剑士,走到最后一境便能称为剑仙!何为剑仙?便是一剑出时,圣人也要避其锋芒!”
“六千年前,这座山河之中剑士不少的时候,可是整整出了六位剑仙,要知道,现如今山河中最鼎盛的道教不过也才六位圣人,六位剑仙是何等意气风发,每位一剑都足以斩落万千星辰,当时我剑士一脉,便是这山河第一道统,三教修士都要对我剑士一脉礼让三分。”
“小扶摇,你资质还算是不错,不是说你修行资质不错,反倒是你修行资质很一般,但是要练剑的话,要走的远一些,天资这个东西,三教修士喜欢讲,咱们剑士喜欢讲,但相比较起来,我剑士一脉,天资普通的最后成为剑仙的也有之,但绝对不多,最后说上这么一句闲话,我剑士一脉为何能在同境之中一枝独秀?那便是剑道一途,比不上那修行大路坦荡,反倒是崎岖不已,步步难行。”
“对了,我提及的那位剑仙,你要记住他的名字,要不然便真是白练这剑了。”
“他叫朝青秋,是这六千年来山河之中的唯一一位剑仙。”
陈嵊一个人说了不少,可最后李扶摇除了将朝青秋三个字记下之后,好似并没有什么反应。
陈嵊站起身来,有些不可理喻的看着李扶摇,恼怒道:“小扶摇,你怎么像个娘们一样磨磨唧唧的,要不要跟我学剑,一句话的事情,想这么多干嘛?”
李扶摇有些疑惑的问道:“那我跟你学了剑之后,还用去那座剑山么?”
“当然要去,没登上过那座剑山,且又没有走下过那座剑山的剑士能算是什么剑士?就算是那位剑仙,也是从剑山里走出来的”陈嵊顿了顿,继续说道:“等你学了剑之后,再去那座剑山,到时候你把我的名字一说出来,哪里用得着担心什么其他的问题?”
陈嵊就好像一个街道旁那些算命的神棍一样,一步步要将李扶摇银袋子里的银子骗到手上,因此看起来就越发的不太正经。
好在那个孑然一身的少年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而在他身后,青槐脸色变得好看了许多,她看向李扶摇的眼神里,多了些其他的意味。
……
……
李扶摇开始学剑。
可学剑总归得要有剑才行,只不过面对着李扶摇的这个问题。
陈嵊仅仅是摇了摇头。
“剑山上多的是剑,登山之后选一柄便行。”
依着这位的说法,这山河之中,其他地方的剑哪里有剑山的好?而陈嵊自己,则是将自己才寻到的那柄白鱼剑,悬在了腰间。
对此,李扶摇脾气再好也翻了个白眼。
不去理会李扶摇的脸色,陈嵊平静道:“天底下的修士共分九境,最高的第九境称为沧海,也不知道是不是取自沧海桑田之意,总之修士走到此境,便已经是尽头,要是再想着往上爬,就算不上修士了,而是仙人。”
“只不过当年那场大战,把这座山河都打的破碎不堪,所以这六千年来,山河之中无人可成仙,自然也就不见仙人。”
陈嵊抬头感慨道:“山河六千年无仙啊。”
他在说说这句话的时候,其实在他身后,青槐的脸色有些不太自然。
“沧海境之下是登楼,这境界取自‘登得楼高处,方可观沧海’之意,你要是踏进这境界,山河之中除了圣人,只怕没几个人能要你小命。”
“春秋、朝暮、太清、青丝这四个境界依次递减,越到后面自然越差。”
“至于前三境,儒教是自省、道教参同、佛教菩提。各不相同,这三教修士只要将各自这第一境参悟,自然便可踏足青丝,倒是省去了一境一境攀升之苦。”
“咱们剑士一脉,后六境和修士相同,前三境却当真是三个境界,正意、宁神、剑气三境,都得去走,小扶摇,你可得注意了,前三境是剑士的最基础的东西,若没有走踏实了,日后便会越走越慢。”
李扶摇牢牢记住这些自己当年在洛阳城里不曾知道的东西,最后重重点头。
陈嵊呵呵一笑,大手一招,随手拿起一根木棍,看着李扶摇笑道:“所以小扶摇,现在咱们开始练剑了。”
第九章那些星辰和风景()
看过了书上描绘的风景和亲自去走上一遭到底是两个概念,所以当李扶摇真正从听说过到亲自去走过之后,便越发发现这条路的艰险之处,虽然是早有些心理上的准备,他也有些有些觉得意外。
陈嵊领他走上修行大路,准确来说,属于那条大路上的一条歧路,剑道一途在陈嵊自己看来都算是一条崎岖不堪的小路,因此在领李扶摇走上去的时候,并无如何吹嘘,只是告诉李扶摇,之后的岁月里,他在这条路上,会走得很困难。
到底有多困难,其实都在于自己的感受,所以这个问题,李扶摇很明智的没有开口相问。
因此在李扶摇答应走上那条路开始,陈嵊便一直在难为他。这个平日里看着很是随性的中年男人在教人练剑这件事上,显得很认真。
他让那个从不知道什么是练剑的少年,第一日在院子里挥剑刺一千次,李扶摇那条细小的胳膊哪里能够一日挥剑一千次之多,再加上那根木棍实在是不轻,因此从清晨到黄昏,也才堪堪刺出六百剑,陈嵊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站在屋檐下看那个少年到底能不能刺完那一千剑。
很明显,没有。
一直到子时,都在咬牙坚持的少年也没有刺完那一千剑,反而是直挺挺的倒在了小院里,虽然最后还是爬起来继续挥着手中剑,但怎么看,都没有能刺完那一千剑。陈嵊没有说话,他只是让李扶摇刺上一千剑,没有说刺不完会如何,李扶摇也没有问,只是在尽力去挥动手中的剑。
一个不说,一个不问。
这一对师徒,显得很是怪异。
至于第二日,陈嵊让李扶摇去走万里路,这很显然是个完不成的任务,可李扶摇到底还是将那跟木棍悬挂腰间,独自而行,走到子时,也不过百里。然后那个少年看了看天色,再转头回到小院,一来一还,两百里,他用了一天一夜。
这一天一夜的不停行走,让李扶摇的双腿像是灌了铅一样沉重,可等到了第三日,他还是出现在了小院里。
陈嵊平时看着不正经,可到了真要教李扶摇练剑的时候,便显得异常沉默,他只是每日公布李扶摇需要做的,至于他做不做得到,他不管,也不说。
就这样,一日一日过去,到了第十五天,李扶摇终于栽倒在了小院里,爬不起身来,陈嵊才终于将李扶摇抱起,将他丢在床榻上,喂他吃了一颗黑色丹药。
在床边,陈嵊摸了摸李扶摇因为过度动作而变得僵硬的四肢,他总算是点了点头,山河之间的剑士,入门第一件事,不是去教他们如何用剑,反倒是告诉他们一个道理。
第一日刺不完一千剑,第二日也走不完一万里,乃至这十五日之内,没有任何一件事能够一日做完,这并不丢人,反倒是本该有的常态,有些事情,本来就不能完成,那做不完,又有什么关系?
陈嵊点头的原因不是李扶摇终于倒下了,而是李扶摇丝毫没有因为做不到而不做,反倒是去极力完成这些不可能完成的东西,最后倒下了,便是因此抽干了最后一丝精力。
正意两字,李扶摇貌似摸到了门槛。
尽力做可为之事,就算是不可为,那也要去试试。
这便是剑士的正意。
李扶摇没有听到陈嵊给他讲这个道理,但等他睁开眼之后,重新拿着剑站在那小院子的时候,他实际上已经明白了很多。
有些事本就不用言明。
开始练剑的李扶摇所受的苦难远远不止如此,若是之前那十五日是陈嵊想着要他明白一个道理,后面的一月时光,便真是剑士的艰险前路,一点点在李扶摇前铺开。
好似一副锦绣画卷,缓缓展开。
但这过程之中绝对没有任何的舒适之感。
至于这些折磨,很快便让李扶摇忘了些其他东西,只不过在此期间,那位延陵学宫的言先生曾领着那小姑娘前来道别,只是李扶摇没有精力去理会,倒是陈嵊看着那小姑娘,若有所思,那位叫顾缘的小姑娘对于陈嵊的剑士身份也有些好奇,不过到底最后还是被言余领着离开此地,返回学宫。
李扶摇开始被陈嵊用剑气打磨身子。
那些锋利无比的剑气一丝一缕的侵入李扶摇的各处窍穴之中,如同一根根牛毛细针,一针一针的扎在他的身上,这个过程,让李扶摇体会到了什么叫做痛苦。
除此之外,再被这些剑气侵蚀的情况下,李扶摇还得带上那柄“剑”去院子里挥剑刺出去,刺骨的疼痛让他的脑子时刻保持着清醒,但也让他每刺一剑都极为困难。
以至于不过刺出那么几剑,便已经大汗淋漓。
这要是一般修士,万万不会在一踏足修行大路开始便如此艰苦,可李扶摇选择练剑,便只能默默承受下去。
他被折磨得甚至没有时间去想为什么自己要去做那种山河之中,唯有一剑的蠢剑士。
直到第二个月,到了冬末时节,再也没有李扶摇觉得有些春意的时候,李扶摇才微微感觉到自己身上的痛楚要轻了许多。
再低头看过自己的双手双腿,发现确实是要比之前要壮实不少,虽然看起来仍旧是清瘦,但李扶摇总觉得自己有些变化。
陈嵊这些日子话不多,这个男人不喜欢喝酒,但话实在是不少,只不过都不与李扶摇讲,只和青槐说上不少,李扶摇老老实实的练剑,偶尔在夜晚,他会和青槐两人坐在屋檐下看星辰,不知道陈嵊喜不喜欢,但李扶摇肯定是很喜欢的。
偶尔也会看看朝霞和晚霞,只不过这般时节,远远没有夏季的朝霞和晚霞好看。
练剑的前三个月过去之后,陈嵊的话才多了些,他时常与李扶摇讲讲北方那片妖土之中的事情,也常常给他讲那些三教圣人的事情,但讲的最多的,还是那位剑仙。
李扶摇可以听得出,那位剑仙,就是他要追逐的对象。
只不过才踏足正意的李扶摇这些时日除去听他闲聊,大多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