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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一声长叹:“不必多说,华嶷道友,诸位同门,这萧辰入魔之手这般厉害,须立即带回山门,不能再留手了!”
一众剑修对视间,已是拿定主意,然后杜子腾只觉得耳边突然似春雷猛炸一般响起几个字:“横!霄!剑!阵!!!”
萧辰脚下那堆飞剑竟是光芒大绽,萧辰一时踩之不住竟叫那些飞剑结成万剑齐出之势激射而出!那许多飞剑飞至半空,在数位金丹剑修的驱使下,暗合着四方八象的玄奥轨迹在空中划出道道闪耀轨迹,一时间,玄奥剑光充斥整个空间,汹涌剑气更如恐怖飓风一般将无数掉落的碎物翻卷空中无声地撕裂成碎末,这等恐怖威势甚至令一旁的外派金丹亦不得不祭出护身法宝以避开那利刃一般的剑气。
“……这是横霄剑阵?!”当即就有人惊呼出声。
“祖师在上,有生之年竟能亲见……这这这当真名下无虚……”
“听闻上次祭出还是数十年前……这萧辰也只是金丹……竟这般厉害……”
“未入魔前他也是一等一的修士,百岁不到结金丹,这样的天资悟性,入魔之后自然亦是厉害至极,只是可惜了……这横霄剑阵绝不容小觑,上次那邪魔搅得天翻地覆,最后亦是在剑阵下伏诛,这萧辰逃不了了……”
而杜子腾已然无法感知周遭的任何事情,那些飞剑剑光汹涌的一刹那,他便被狠狠拽入一个光芒闪烁的怀抱中被牢牢护住,偶尔裸。露在外的一点肌肤只感觉空气如刀似刃一般,那剧痛甚至渗入骨髓。
杜子腾无法想像护着他的萧辰要如何扛下这恐怖的剑阵之威,他的鼻端已然闻到了刺鼻的血腥之气,感觉到口鼻触及处那衣料上的温热,杜子腾忍不住牢牢抓住手边那一点破败的衣料,心中涌上无数的涩然酸楚。
他们做错了什么?!
萧辰那样拼了命地为保天柱祭出神魂燃烧寿元,好不容易才捡回一条命来,可最后凭什么他们要被当成邪魔一样地被这么多本应是同门的剑修违攻?!
那点护持之外,裸。露的肌肤上传来的剧痛已经开始动摇心魂,那是剑气在沿着伤口渗透识海,杜子腾知道,继续这样下去,很快,他的识海中也会掀起这恐怖的剑气飓风,将他的一切意识切割得七零八落。
这一瞬间无数的不甘与愤怒在他心底嘶嚎。
在剑气恐怖的震啸之中,杜子腾低低的声音若隐若现,听不真切:“萧……逃……越远越好……”最后几个字却似夹着千钧力量万分清晰::“哪怕成魔,也一定要活下去!”
他杜子腾生平从不欠人,可既然已经欠了萧辰那么多,无法清算亦无法偿还,那就让他最后竭尽全力再还一些吧!
杜子腾阖上双眼,手中那破烂的兰舟突然召来,萧辰卒不及防间,护持之地竟出现了一线缝隙,那狂啸的剑气之海当即汹涌灌入,萧辰脸上神色大变,杜子腾却是不管不顾跃上那破烂到毫无半点斑斓之光的兰舟上一头要扎入那无数飞剑组成的剑海之中。
萧辰双目中赤金之光似要燃烧一般,眼睁睁看着杜子腾扎进剑海中,却被无数朝他汹涌而来的剑气所阻,根本来不及拦下。
看到那叶破烂已无形状可言的兰舟湮没在剑光撕裂中,他的目中赤金之光似要自眸中流淌下来一般。
便在此时,一道曲意幽幽响起,似在无数剑意惊涛中突现一片平静海洋,又似在无数电闪雷鸣中突现一方蔚然晴空,这温柔至极的曲意只令人想起三月江南畔两小无猜玩笑无忌间随口说下的山盟海誓,又或是森寒春宫无数权利博弈下偶尔泄露的一点慈母心事,还是黄沙莽莽干涸无望间默默陪伴不离不弃的一双忠诚瞳眸……
这首曲子只叫人想起漫漫人生途中最柔软、最无防备的那一点,只叫百炼钢亦成绕指柔,只令这剑气纵横杀戮森然绝无生机的剑意惊涛蓦然间似被唤醒那点柔情一般,那无数飞旋长剑竟是身不由主地一顿。
第108章()
出手的皆是横霄剑派的剑修,本就道心坚若磐石,若不是他们皆是自这神塔的秘境历练中将将出来,又经历萧辰这事件之后心境大起大落亦绝无可能被这曲子钻了空子,可这奏曲人亦非凡俗之流,时机把握之准,叫人惊叹,竟真是叫这横霄剑阵生生出现了一道空隙。
而萧辰根本不迟疑,一个迈步间已是将杜子腾抓到手上,脚步轻轻挪移间,竟是朝着那曲子传来之处飞奔而去。
华嶷率先回过神来,大怒:“往哪里跑?!”
他怒意勃发之下,心念一动,本命飞剑便直朝萧辰追击而去。
华嶷这一出声亦是惊醒无数剑修,这横霄剑阵最为强大之处便是在于根本无须特定的阵式配合,亦不用讲究什么法门,只需同是横霄剑派出身的剑修,只消能理解剑道剑意,便可彼此呼应配合,一众金丹使将起来更是威力极大。
因此,华嶷的飞剑率先追击之后,无数其他剑修的飞剑立即追随在后,放眼望去,直如密密麻麻的蝗矢一般骇人,纵是萧辰再神文加身本身逆天,能自保亦绝无可能护得住他怀中的杜子腾。
间不容发的这一刹那,一艘兰舟朝萧辰奔来,萧辰仿佛早就预料到一般,一揽杜子腾,不过眨眼间,二人已是身在兰舟之中——这艘兰舟竟是空的,且已经料事先机一般地抹去了印记,恰是无主。
——显见是先前那奏曲人事先备好了的。
萧辰反应极速,未待华嶷飞剑赶至,他已是认主完毕,操纵兰舟飞奔离去。
与萧辰的仓皇奔逃相比,另一端,一人白衣飘飘立于兰舟上,身后一妙龄女子宫装陪侍,好一副翩翩浊世佳公子携美驾舟的出游之图。
当即就有无数醒过神来的正道修士喝骂:“**曲!”
“金奴子!!!”
“妈。的,金铃儿这女魔头竟真的把这曲子传给他了!”
“简直是遗祸无穷!”
名唤金奴子的俊美男子听闻这许多詈骂却是不动声色,俊雅至极的眉目一扫,手中洞箫一横,只听那本只是温柔的曲子骤然变成了靡靡之音,那曲中说不尽的温柔乡事,道不尽的旖旎风流,直叫那未开窍的莫名脸红心跳,开了窍的只觉口干舌燥。
这转变,就像是本来温柔典雅的贵女骤然将一身衣裙大力撕破露出一身肌理——直接变成了赤。裸裸的挑逗引诱。
对那许多其他门派的正道修士而言,这漫漫金丹途中数百年,有几个能没有点旖旎□□,咳,一时道心失守亦是情有可原。
而横霄剑派一众剑修根本不为所动(好像一不小心透露了什么真相==),只继续追击萧辰二人,可这兰舟不同以往,乃是在萧辰手中,明明他现在的法门极其古怪,早不是修真界中任何已知的法子,可他手中神文竟似灵力一般,赤金色的光芒瞬间满满充斥兰舟之中,这兰舟上斑斓光芒一敛,下一秒却是绽放出古怪的赤金光芒,转眼间竟是将那许多飞剑抛在身后。
那赤金色兰舟眼看要逃远之时,竟是出人意料地一个回转,一众剑修料之不及,那密密麻麻的飞剑竟是恰好与萧辰的兰舟擦肩而过。
而萧辰奔回之后,兰舟开合间,冯长老的尸身竟是被他伸臂掳走,随即那赤金色兰舟在这嚣张地一个来回之后才真正走远。
华嶷为首的剑修心中皆是恚怒,当即数名剑修顺势将飞剑召回身边,华嶷为首的这些金丹修士一踩飞剑便直追上去。
萧辰的兰舟不慢,可一众剑修人剑合一威力大增,更是不慢,眼见二者距离越来越近,那赤金色兰舟一个呼啸间已是出了那古怪空间,后面紧追不舍的剑修突然先后发出砰然巨响——竟是先后撞在透明的什么物体之上,这速度越快……自然撞得越惨。
杜子腾边笑边咳,那表情似在隐忍伤痛,却又因着眼前这副场景不得不失笑,虽然他知道自己笑得越厉害,对伤势越不利,却怎么也忍不住。
萧辰一探,一直面无表情的面孔上,担忧之色亦是一闪而过。
不待杜子腾再逞英雄,萧辰一捏他下巴,早有无数灵丹灌了下去。
杜子腾:……
为什么觉得这家伙灌人的手法好像很熟练的样子?
为什么觉得自己这么被灌……好像也很习惯的样子……
而他们身后,被那不知名的空间范围所限制的一众金丹自然很快察觉了原因——他们进入这星潮之中只能驾兰舟,如今离开当然不能凭自身本事,只能借兰舟之力。
而亦不知是缘是孽,杜子腾先前那一番租借兰舟折腾倒是让这些横霄剑派内外的金丹们人人有兰舟,亦不知是谁率先提醒:“快上兰舟!”
众多金丹剑修才恍然大悟一般召出兰舟来——对于剑修而言,本命法剑才是生平最大依仗,实是想不起兰舟这等外物。
而这般一而再、再而三的折腾之下,以萧辰的速度,待这群金丹修士追来冲出星潮之时,早已经没有那赤金色兰舟的踪影了。
至于那金奴子……眼见萧杜二人顺利脱困,他早已不动声色悄悄脱战,此时他所在的兰舟悠然下落,底下一艘兰舟已然依靠,显见是早有约定,他这是赶来与萧辰二人汇合。
对于眼下众多正派围追堵截、最后却被这突然冒出来的邪门中人所救的情形,杜子腾亦觉人生无常,而且,他有些好奇地打量着自兰舟上潇洒而下的金奴子。
如果说萧辰先前那股子意气风发的潇洒优雅是天之骄子气度使然,那这金奴子却有种熏陶下耳濡目染而成的意味,这合欢宗倒是挺有意思,唯一一个男装示人的男弟子却是刻意培养成这般的世家子弟模样,难道是为勾引那些少女少妇的欢心?
不待杜子腾脑海中的yy飞得更离谱,那金奴子竟是翩然拜倒在地、行了一个大礼:“下奴金奴子叩见少主!”
后面那宫装少女亦是莺莺呖呖地道:“属下董画儿拜见少主。”
杜子腾……杜子腾脸上大写的“懵逼”二字,少……少主?!
 p; 妈蛋,他什么时候不知道自己还有个头衔?!
那董画儿见状忍不住掩袖一笑:“怎么一段时日未见,少主越发……有趣了……”
金奴子却是皱眉一睨,董画儿当即收了笑容垂头肃立。
随即金奴子上前低声道:“得见少主安然无恙,下奴心中不胜欢悦,若是主上能见到您像现下这般……不知该有多高兴。”
杜子腾从金奴子的目光中确确实实是看到了欣慰与遗憾的复杂情绪交织闪现,这一刻,杜子腾相信,至少他那过去的时日里,确实是有人真切为他的安危担忧,并为他的安全真正高兴的。
也许是一时冲动,也许是早已埋藏心间只是终于有机会发问,也许是这一刹那的期望胜过心中那一丝害怕,杜子腾忍不住开口问道:“你说的……主上……”
金奴子脸上顿时黯然,却看着杜子腾的眼睛仿佛希望他能认认真真铭记心间:“下奴的主上乃是合欢宗宗主,闺名金铃儿……亦是您的生身母亲。”
这并不是他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亦不是他第一次在心中揣测自己同这个名字的关联,方才那华嶷指责他乃邪门后裔时,他心中便飘过这个想法……然而,当听到有人真真正正确认他的身份时,杜子腾还是忍不住一阵晕眩。
扶住身旁的萧辰,杜子腾觉得自己的心跳得极快。
原来,他并非孤独一人存于世间。
原来,这世上,他还有亲人。
“那……我……我……合欢宗主……”
那声“娘”终于还是没有说出口,可杜子腾眼中急切期冀的光芒却令金奴子心底稍微安慰了一些。
可面对杜子腾殷切询问,他却是不由自主避了开去,声音亦是缓慢低沉:“少主您自打落地便有魂魄不足之症……当日宗主强闯星潮想为您求一道机缘,最后却连带着您双双失踪……若不是下奴辗转听到修真界中有传闻赶来星潮之会,只怕亦不能同您相见……”
杜子腾心中的酸楚与茫然同时袭来。
当日那域外天魔的话不期然间回响:“……这万界只此一枚的蜕凡丹果真是不凡,啧,那女修当真也是暴殄天物,竟是给这样的小修士服用了这等神物……”
也许自己的娘亲正是为着那枚蜕凡丹才失去了踪迹,连那魔头也说万界只此一枚,其中凶险不问自知……
一时间,杜子腾竟不能分辨是有人肯为自己而这般倾尽心力而高兴多些,还是为那人已经失落在那险恶星潮之中而悲伤多些……
可这样深沉至爱,他脑海中却依旧一片空白,半点也忆不起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