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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妗却是瞪了这小丫头一眼,止住了她后面的话:“别说了,就是我爹在这儿我也是一定要去的!燕北和阿清都去,我身为雷家嫡传怎么能缺席?!”
小雅真的要哭了:“小姐,司少爷和黄少爷那是男儿,斩妖除魔本就是他们份内之职……”
雷妗闻言更对这小丫环有些生气:“你的意思是身为女子就该一辈子躲在男人身后?”然后她不知为何,有些愤愤地自言自语道:“果然当日我就该去云华山庄!云霜真人一介女子还不是元婴真人?为什么男子可以,女儿家就不行?我偏要证明给他们看!”
身为雷家长房唯一的嫡女,雷妗从小到大听了不知多少将来要让堂弟承家主位的说法,如今她爹日日忙于妖魔战事,着不了家,这些风言风语就更是有些控制不住的意思。
雷妗话一出口,小雅就知道坏了,她说错话了。以小姐的性子,这般话语只能激起她心中那股不平的好胜之心,果然,雷妗说完便是一整衣物,本就利落的打扮在这一番整理之下更显英姿勃发,几个传讯来回后,她一个眼神示意将一切交给小雅了,便灵巧一跃,身影顿时就消失在窗棂之外。
屋中只留下负责掩护的小丫环欲哭无泪,最后不得不认命,哭丧着脸将法阵激发,坐在小姐平日惯用的蒲团之上、伪装小姐还在修行,可纵是这屋中灵气充沛胜过她平日修行之地千百倍,此时小雅也紧张得如坐针毡,根本没有半点心思静下来修行。
雷山此时正在面色凝重地同司少文、黄平还有纪逢春细细说着城墙战况:“……如今那些外派修士愿上前线的越来越少,咱们的弟子主力都在城墙之上,城中便乱糟糟一片,昨天连赵师弟都身受重伤,再这么下去,这城墙最后没有毁在妖魔手中,倒要毁在这些外派修士手中了!”
司少文却是果断道:“既是这般,那就快刀斩乱麻——立下几条规矩,犯事的统统扔上城墙。即使他们不想过安生日子,那就不必过了!”
须发皆白的司少文看着模样是苍老了数倍,可神情间那股不怒自威的凛冽却是与日俱增。
本来,收留外派修士一事,他心中是同意纪逢春的做法的,他更有另一重考量,当日横霄剑派为整个修真界挡住妖魔,却因为六大门派只顾着考量自己才有那般危局,现在,司少文不敢肯定,他们若将所有外派修士拒之门外是不是在重蹈覆辙,因而,他才会一直对纪、黄二人的争议不置可否,是为了心中那份愧疚,亦是为了给修真界多保全一些生气。
可既然他们兰舟盟做出这样巨大的牺牲所维持的一切这些修士不珍惜,那他们自然会收回。
雷山道:“是。可若有那冥顽不灵、不肯上前线的……?”
司少文淡淡地道:“既然不愿意听我兰舟盟的,又何必还要盘桓在我兰舟盟的地盘上?”
其余三人对于司少文这吩咐无一不服,当即便决定由雷山前去落实此事。
而司少文却是转向黄平问道:“那大雪宫……?”
黄平眉头死死隆起,在与妖魔对峙、迅速消耗着兰舟盟根本的这些日子里,他亦是变了许多,至少现在的黄平承认一条:若非是及时补充进那些外派修士,恐怕城墙早就垮了。
他数月前奉盟主之令向大雪宫打探消息,连后续的求援传讯都已经准备了多时,可他传过去的消息却是一片石沉大海,根本没有给他任何传讯的机会。
听到这样的答案,司少文眉宇间的皱褶更深了一些。
而后,司少文才长长叹了口气,他之所以让黄平先去传信,而非自己直接向大雪宫求助,并非是因为什么狗屁的颜面问题,都已经到了这种生死存亡的关头,还说什么脸面呢。
他只是不确定,若以兰舟盟的身份直接求援会否被直接拒绝,就如同那其余三派一样。
黄平与大雪宫那两个金丹在还是小修士时就已经是挚交,曾经一同云游天下,彼此间算得上是过命的交情。
纵使在大雪宫事发之后,黄平这般单方面地断了音讯,司少文也有理由相信,哪怕再生气,在黄平这样询问消息的时候,如果可以,他们没有理由不回讯息。
在司少文原本的算盘中,如果对方提及大雪宫现在的情形,至少可以帮助兰舟盟做一些更好的判断,比如是否要向大雪宫求援,比如要以何种方式向对方求援,比如可否请这两位长老牵一牵线……
可现在这样石沉大海,令司少文心中的沉重之感越发浓厚:“最近围在墙外的妖魔太多了……”
黄平三人尽皆默然,这几乎已经是压在整个兰舟盟内外最大的一块石头,司少文这样一叹,几乎令黄平觉得心中沉重得难以呼吸。
纪逢春忍不住低低地叹道:“是啊,这些妖魔可都是从大雪宫的方位来的啊……”
纪逢春不过随口一叹,黄平几人却是蓦然间心中一凛,大雪宫头顶便是那被撞击出来的空间裂缝,因为当初发生变故的方式问题,那些细密的小缝隙亦是远远多于南方的碧月城,如此多的空当,妖魔多自然是常理,可是,有这样多的妖魔源源不断地前往他们兰舟盟来就显得不太正常了。
大雪宫,那毕竟是如今的修真中实力数一数二的门派,这么多妖魔自大雪宫朝兰舟盟而来,而他那些传讯又这般石沉大海,黄平只觉得自己喉头像被什么哽住一般,难以发声。
司少文心中却是沉重得无法再继续想下去,可肩膀上的担子却迫使他不得不想下去:如果最坏的情形发生,大雪宫无法指望,那么,兰舟盟该怎么办?
当这个问题浮现脑海之时,司少文头脑中一片空白。
这是个无解的问题。
现如今在兰舟盟这城墙的任何一个角落,无时无刻没有妖魔在攀爬入侵,整座城墙这月以来已经发生局部失守数十次。若是站在城墙之上朝远处眺望,空中地面没有哪个角落没被妖魔覆盖,整个兰舟盟就像妖魔之海中的一叶孤舟,在惊涛骇浪中岌岌可危,随时可能倾覆没顶……
在这样的局势下,当所有可能的外援全部断绝,要如何才能找到生存下去的答案?
这一刻兰舟盟最高层的四人内心深处皆是一片茫然空白。
便在此时,有人急急地、不顾平时议事不许打扰的规矩直接冲了进来,雷山心中狂跳,第一个迎了上去,他不过片刻不在城墙之上,难道又出了什么大纰漏?!
可他冲过去,却是看到人群簇拥之中,雷妗面色惊恐半身是血,雷山此时脑海中空白了一瞬,却很快发现,雷妗还能自己站立,至少没有大碍,金丹修士这才反应过来,神识一扫,却发现雷妗并无大碍,他心中不由有些恚怒,如今这多事之秋,这丫头非但不省心,还白添这许多乱子!
大庭广众之下,雷山压下怒气,却向雷妗旁边那奄奄一息的修士看去,一望之下,却是大惊失色,金丹修士手中最珍贵的灵药皆是不要钱地朝那年轻修士口中灌去,掌中灵力拼命地朝那具生命迅速流失的身体里输去。
可是,没用。
这年轻的修士不过筑基初期,丹田乃至整个腹腔几乎被妖魔掏空了,能坚持到此处已是极限,不说金丹修士,就是大罗金仙亲临……也绝无可能起死回生。
这青年呼吸越来越急促,渐渐散开的瞳孔却是牢牢盯着议事厅的门,那样不甘、那样急切……
雷山忍不住悲声啸道:“黄师弟——!!!”
在后面匆匆赶来听到这声悲啸的黄平心中猛然一跳,在看到雷山怀中的青年时他竟是难以置信,然后排山倒海的悲痛接踵而来:“——阿清!!!”
青年却终是牵出一个细弱的微笑,明亮的黑眸就此合上。
白发人送黑发人,世间至悲,莫过于此。
黄平他从雷山手中接过自己的孩子,呆呆不言,然后竟是一瞬白头,看起来比司少文还要苍老几分……
雷妗、司燕北与他自幼一周长大,忍不住放声大哭,雷妗更是上气不接下气地哽咽道:“阿清、阿清是为救我才……”
雷山赤红着双目,向来最宠爱女儿的他竟是毫不犹豫回身给了雷妗重重一个耳光,金丹修士全未留力,雷妗一介筑基修士竟是被打得扑倒在地,半晌都没爬起来。
雷山过去竟还想再度出手,却是被心身疲惫至极限的司少文摁住:“够了。”
雷山转过头来,虎目含泪:司雷黄纪四家千载以降轮流执掌兰舟盟,内里虽有许多的纷争,可却是始终同气连枝,黄清……那也是他从小看到大的子侄,聪明有礼,是兰舟盟最优秀的弟子,将来必也是黄氏最杰出的承继者,现在却是因为他的女儿而折于妖魔之手。
这样一笔孽债,他们雷家如何偿还,如何偿还?
看到这样暴怒的雷山,司燕北在一旁悲伤自责,难以自已。他身为盟主之子,这番前往城墙都是他一手策划,选择不熟悉他们模样的他派修士所守之处、选择父辈们忙于抗敌无暇他顾之时……彼时看来种种自鸣得意的周全之计却是将至交好友一步步推向深渊……
自责悔恨悲伤苦痛之余,他看着操劳辛苦的父亲,他原本只是希望为他们分担一二、向他们证明自己等人已经长大可以为他们排忧解难,最后却是这般结果……
司燕北此时内心复杂纠结,他自责,他希望父亲的处罚越重越好,哪怕就像雷妗那样当众被打一顿也好,可他又害怕,他害怕抬头看到父亲眼中深深的失望……
司少文的眼中却是没有太多的情绪了,兰舟盟如今局面已经耗干了他每一分精神,他只疲惫地道:“你即使打死了妗儿,阿清也活不过来了。”
然后他的目光了然地看向一旁的司燕北,自幼他们三人便交好,司燕北素来是以智计自得,司少文亦曾经满意于司家后继有人,可如今看来……小智近愚。
他只淡淡地道:“燕北,既然你与妗儿都那样想上前线,那就这样罢,自今日起,你二人不再拥有司、雷二家的嫡传身份,是否选择再上城墙,你们自己决定吧。”
司燕北已经被这前所未有的重罚骇得呆住。
就算是刚刚勉力爬起来的雷妗也是傻在原地。
纪逢春在一旁,看到黄平白发人送黑发人已经是悲伤不已,可听到司少文这样剥夺两个孩子的继承人身份、还将他们逼往城墙……这是在逼他们送死啊!
纪逢春没有孩子,这三个孩子便是他看着长大的,此时怎么可能看着司少文因为心中懊悔而做出这样的决定:“盟主,万万不可!阿清已经没了,妗儿和燕北绝计不能……你可不能因为一时心中气愤就做出这般令自己将来悔恨莫及之事!”
司少文却是看着纪逢春,然后再缓缓扫过在场每一位修士,有匆匆从各处赶来的兰舟盟弟子、有护送黄清三人一路而来的他派修士,他只缓缓地道:“这个决定,并非一时气愤。”
他喊过在这处罚下已经自责懊悔到极致的青年:“燕北,你过来。”
司燕北跌跌撞撞走到父亲身旁,却始终不敢抬头直视他的双眼。
“燕北,此次你知道错在何处了吗?并非是你们上了城墙,而是,你从来没有真正意识到,你的决定会关系到他人的性命,这一次,你谋划上前线之事已经害了阿清,希望你一生都记得此次的教训。我四家同气连枝,先人早有誓言绝不可彼此伤害,你误害阿清,将你逐出司家,你可服气?”
司燕北闻言,已经成年的高大青年竟是低下头来泣不成声,然后一边落泪一边点头。他知道,自今日起,他引以为荣、也希望能够足够优秀可以承续的那个姓氏已经与他无关。
司少文慈爱如他幼年一般抚了抚他的额头:“我虽将你逐出司家,你却始终是我司少文的儿子,爹希望你活得堂堂正正有担当。你已经这么大啦,该负起责任来,这第一件,便是为你自己的性命负责吧,去不去前线,你自己定夺。”
那一头,听到司少文这样的处罚,雷山心中一恸,却是还摸出身上最好的一瓶疗创之药,走到他这从未加过一指的女儿身边,给她上好药道:“爹爹不能看顾你一世,你……今后莫要再冲动行事,好生保重自己吧。”
雷妗怔怔地,看着眼前陌生又熟悉的父亲。
雷山说完这番话,又有人匆匆来报,方才那番混战中,城墙失守一段,此次情形不同往次,妖魔来势汹汹,这么一段时间过去,那段城墙非但未能夺回,妖魔攀上来的却越来越多,甚至那头顶防空阵法的大阵都被损坏了一个阵基——若是防空大阵一破,空中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