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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时间,杜子腾有些思念故土与斯人,竟是痴了。
然后,萧大师狠狠一捶卧具:“可恶!那个混账到底在哪里啊!”
大阵外立时传来叩阵波动:“萧大师,您可是休息了?”
杜子腾:
杜子腾打开大阵,来人正是谢乾元,不过,看他的神色,似乎亦知自己在此时上门打扰杜子腾休息颇有些不安。
先前他奉命招待萧大师之时,对方不过是众多贵宾中的一个,礼遇款待即可,其余的,他是个修士,自然随心而行。
可现在已经不同,萧大师于危难之中救过自己数次,救命之恩恩重如山,于任何一个相信因果的修士而言,这皆是一重斩不断的羁绊。
更重要的是,方才他在自己的室中辗转反侧,此次夺宝大会的重重变故在眼前回放时,那双大乱中安静宁定的双眼叫他越是回想越是觉得心中崇敬,于是才干出这休憩之时贸然上门、与他平素沉稳作风绝不相符的事来。
看到谢乾元这神色,杜子腾了然。
今日这变故,别说是谢乾元这样平日迎来送往、形同公关没见识过太多生死凶险的守一轩弟子了,就是杜子腾生平也是不多见的。
那种心神冲击也许在当时只想着活命时还未明显,等到夜深人静独自安寝时,一幕幕可怖与惊心重复播放,似乎依旧身在原处未能逃脱,那种恐惧的感觉让修士都无法定下心神。
杜子腾是谢乾元在那危局中的拯救者,他来此向杜子腾寻求慰籍亦是情有可原。
而杜子腾亦未多说,只笑着端了杯茶。
谢乾元喃喃道谢,这种尴尬的感觉于他这般长袖擅舞的人而言,已经很久未曾体会――或者说,他已经很久没有这般冲动行事了。
然而一饮之下,他一怔道:“悟本草茶?”
杜子腾点头:“是啊,宁神静气嘛。”
然后谢乾元视线一扫,果然看到杜子腾这房间中的卧具是吉云天。
悟本草茶与吉云天若论功用的话绝非是什么逆天灵物,可却是十分偏门的特产,悟本草茶只产于红芝界,那界中只有一株几近生灵的老树之下才产得此茶,十分稀少;吉云天所用的天锦棉亦只有泉沙界出产,十年开花结果一次,百年经泉沙冲洗方可做一具吉云天,除了睡起来舒服甚至并没有什么特殊的灵效,向来被视作是周天诸界那些不思进取只知享受的奢靡仙n才会配置的玩意儿。
而眼前这位萧大师,若根据先前的资料,他自一偏远小界而来,也不似那种会对这些奢靡之物有收藏癖好之人那么就只有一个解释了。
杜子腾吹着茶微微一笑:“不错,谢兄你并非第一个莅临我这下榻之所的。”
谢乾元哑然,敢情他辗转反侧,犹豫纠结之时,先前阵中那帮修士中早有人来找萧大师安抚情绪了啊!
难怪这些东西会这么眼熟,分明就是先前在阵中时,那些家伙掏出来讨好萧大师却被嫌弃对大阵无用而被拒绝掉的嘛!
想到那些家伙事后竟然又眼巴巴地找上门来,必定抓耳挠腮无法讲出自己到底为何登门,最后灵机一动把这东西摸出来当作谢礼的模样,谢乾元神情古怪地与杜子腾对视一眼,竟是不约而同大声笑了起来。
然后谢乾元叹道:“说来好笑,我于这飞天界斗宝大会上见识过太多人心动荡世事周折,自问亦是练得心平如镜难起波澜,没想到事到临头竟如此经受不起冲击,还这般冒昧登门要您来安抚,见笑了。”
谢乾元这般坦然,倒叫杜子腾油然而生好感:“恭喜谢道友!敢于直视,你便已跨过这道阻碍,心境再上层楼!”
谢乾元一怔,端着手中茶杯才恍然大悟,原来从自己进门的那一刻起,从自己尴尬难开口的时候,萧大师递上这杯茶就是在为这一刻,助自己破除这层心障!
谢乾元哈哈大笑,向杜子腾拱手道:“大阵扼妖邪已然是神来之笔,现在竟能盏茶破心障,简直闻所未闻,或非我亲历,于您的手段我怕是绝不敢相信的难怪弘师兄会那般断语,谢某现在心服口服。”
二人说开了此事,气氛一时融洽下来,方才那一场同生共死的经历才真正化为莫逆的交情,二人亦不拘话题,就着这悟本草茶随意闲谈,谢乾元在守一轩中身为核心弟子见多识广,博闻强识,而杜子腾于事物上头每每有独到见解,二人聊得十分投机。
随后,谢乾元却似不经意道:“萧兄弟是否还要往斩梧渊去?”
杜子腾放下茶盏:“谢兄何以教我?”
谢乾元沉吟半晌:“虽有交浅言深之嫌,我却也有些话不吐不快。妖族,万年之前就已经被我人族斩落,素来视为我族附庸。可方才我路过天星院时,听闻有几位大能已经下令要处置自己的坐骑。”
杜子腾一怔。
谢乾元一叹,声音蓦然低沉:“妖族与人族,在周天诸界虽说并不是同一而视,可亦并行日久,今日变故虽未能令妖族大军真正降临飞天界,却亦是令诸界气氛一变妖族此次的举动虽功败垂成,可我亦从中嗅到一股惊心的味道,怕是妖族并不是兴起为之,不日之后,我担心将有更恐怖的变故发生。
那斩梧渊乃是因人族共守斩梧之誓而立,大能如云,二族若起纷争,斩梧渊必不会袖手旁观,甚至若无意外,定会身先士卒!
我观萧兄弟你并非那等借时局杀戮而成之道,反倒是有些穷究玄宙的意味,何不避开那些纠葛纷繁,静心做些自己喜欢的事呢?”
杜子腾凝神沉吟,他听得出来,谢乾元的话句句肺腑,并无夸饰。
既然话已到此,谢乾元亦不吝将话说破:“非是我自夸,万载以降,我守一轩虽跨诸界行此商贾俗事,看似最为纷杂缭乱,其实内里却是最为简单,一切无它,不过一数耳。难道不是如此?”
杜子腾听得怔住,不过一数耳?
他现在都记得,当初在大阵中征集灵石时,那些随随便便收上来的灵石都比修真联盟的央行储备要多――要知道,这些灵石都是那些修士或者是他们背后的势力用来与守一轩做买卖的!
换句话说,比修真联盟央行储备还要多的灵石,在守一轩的账上,也不过只是一笔流水罢了,可想而知,守一轩的财富会有多么恐怖。
可现在,守一轩的人居然说那不过只是个数字而已?
这种**炸天的口气,杜子腾otz
抱歉,在闪亮的宝贝们面前,杜小爷永远只是个凡人。
看到杜子腾这样震撼的表情,谢乾元却有些心虚,为了说服杜子腾,他连大乘修士的悟道之语都搬出来借用了,想必真君知道他一片好心,必不会怪罪的吧?
可然后,杜子腾却是蓦然起身,双目闪亮振振有辞地道:“谢兄此言差矣!你观这天上星辰来去,会否觉察星迹玄奥,昭示天理命数?”
谢乾元有些摸不着头脑:“呃,诸界中确有修士以此为窥天之道,十分繁复玄妙”
杜子腾点头:“盖因世事流转,皆有痕迹,我等修士修行却非天人,无法世事周知,却可借痕迹而见微知著,这便是所谓窥天之道。而守一轩横跨诸界,灵宝财富往来间,多少数目流转其间,每一个皆是世事之迹,若逆转推循,如何不是窥天?怎会只是‘一数耳’呢?!”
一时间,谢乾元平时再巧舌如簧也哑口无言,他隐隐觉得,大乘修士自然无误,是大道之一,可是他这位萧兄弟所说的,竟然亦正确无瑕难以辩驳,赫然乃是天道的又一重轨迹!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累如狗,卖不动萌了qaq
第324章()
看到谢乾元在原地怔怔出神,居然就此陷入迷思之中:“没有想到萧兄弟你修为不过金丹,竟能提出这等与大乘修士并肩的道境之论”
杜子腾先是一诧:大乘修士,随即反应过来,原来方才那番言论原来是出自一位大乘修士,并非是这谢兄首创。
然后他又觉得有些啼笑皆非,哪里有什么天道之迹,其实在他心中,方才说的那些只有一个名词,叫做:数、据、分、析!
若按那些修真常识的玉简中记载,守一轩的生意跨越那许多世界,按杜子腾自己的观察,也确是如此,那些商品的价格波动、采购多少,皆与整个周天诸界的世事波动息息相关,如果能第一时间掌握信息,自然就能更好地做生意,反过来说,生意做得好,亦能反映这些信息。
譬如某处大能遗迹现世,那么,守一轩在彼处附近的防护法器、丹药灵物等探险类消耗性物品必会脱销,若能佐之以一个实时的动态分析大阵,完全可以将周天诸界的讯息尽揽眼前,然后再布下一个迅速响应的供货网络,完全可以做到闻风而动,何愁商机!
想到这里,杜子腾有些扼腕,他先前在修真联盟布下御兽宗,横跨经融、贸易、甚至是物流,再发展下去未尝没有这一步棋,只可惜,与周天诸界相比,修真联盟偏处一隅,先天格局终是小了些。
看着谢乾元,对于空守宝山的守一轩,杜子腾未免就有些遗憾,宝山再好,也是别人家的呀。
熟知主人德性的小木棍却是翻个白眼:别扯什么词啦,汝就是看不惯有人灵石比你多、却偏偏没把这么多灵石放在眼中,偏偏想出这许多乱七八糟的o( ̄ヘ ̄o#)
然而,杜子腾虽是这么扯了一通,终究不是那种不知感恩的人,他朝谢乾元一揖:“谢兄,多谢你一番美意,你我相识甚短,你却肯这般着想,我十分感激。只是,斩梧渊我却是有非去不可的理由。”
于杜子腾而言,这周天诸界许多事情在萧辰与横霄剑派、修真联盟面前,都不可相提并论,这也是他一直以来希望查访的。
可不论是萧辰还是横霄剑派皆与妖魔界相关,他先前遍阅这修真界中诸多典籍,至少在众人皆知的常识中,根本没有提及修真联盟中曾经出现的那血色浩劫与古怪妖魔,杜子腾没有办法告诉谢乾元,他冥冥的直觉中,这些事情恐怕与妖族有关,而妖族的一切记载又都始于万载前的斩梧之誓,他只有回到斩梧渊才有可能解开心中的疑惑。
这也是当初他愿意答应明昱去往斩梧渊的缘故。
杜子腾语气坚决,谢乾元见状,便知无法勉强,略微一叹:“既然萧兄弟你心中另有计议,那就另当别论,不过眼下有一事,你恐怕要在意些。”
杜子腾疑惑地抬头。
谢乾元却是面色端肃:“我听弘师兄本想亲来拜会道谢的,只是苗长老召他前去,便未能过来。”
杜子腾更困惑了,弘宇不能来需要在意什么呢?然后他心中一动,谢乾元这是暗示什么?
然后谢乾元话锋一转:“妖族这番行事听闻令诸多大修士十分警醒,先前你不是曾经见过若木上人那只彩鸾吗?听闻若木上人平日珍爱无比,还不知几日后那彩鸾会下场如何呢,唉。看我说这些干嘛,萧兄弟你好生休息吧。”
谢乾元这最后一番话前言不搭后语,杜子腾却明白,必是他无法明说才会这般,于是亦不多言,送了谢乾元走之后,杜子腾才反复揣摩谢乾元的话。
忽然,他反应过来:几日后下场如何?如果若木上人真要斩杀彩鸾何必要等几日?像其他那些修士一样下令处决不就完了吗?为什么会有几日这个缓冲?
若木上人珍爱自己的妖宠,想必内心深处是不愿意那么做的,否则大可直接下令,何必犹豫,除非,除非几日后会发生什么事情令他不得不那么做!
什么样的事情会让一个合道修士都没有办法保住自己的妖宠?
“妖族这番行事听闻令诸多大修士十分警醒”
想到这句话,杜子腾眼前豁然开朗,就如那斩梧之誓一般,如果整个人族高层都达成了共识立下誓言,这便是种族利益,在大义面前,谁都不能违背!
如果这几日间,人族再次形成一次这样的决议,下令斩杀所有在人族的妖族呢?!即使是合道修士,在这样全族统一的决议面前,除了执行又能有何选择?
这一次妖族袭击夺宝会带来的冲击是无与伦比的,既然能袭击夺宝会,便意味着可能袭击任何一个大小世界,换而言之,在这样的妖族面前,整个周天诸界将没有安全之地,修士们安宁的日子将一去不复返!
这几乎是时局的一次关键转折点,在这种时刻,人族发起一次关键性的会谈、达成一致的决议几乎是完全合理的。
想到这里,杜子腾觉得一切都明晰起来,弘宇不能前来,被苗长老召去,谢乾元是不是在暗示其实弘宇、甚至那位苗长老都是在为此事而忙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