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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当入暮时分，一名翘首企盼的部落守卫目睹狩猎队伍返回的时候，却在短暂的惊骇之后，发出了一声近乎绝望的凄厉哀嚎。
被声音惊动的部落守卫纷纷抓起武器冲出简陋的帐篷，充满警惕的目光投向在朦胧暮色之中，他们很快就看到了相互搀扶着走出森林的猎手们，绰号“迅捷之鹰”的天启者克哈走在最前面，一头骄傲的金色头发被烧得焦枯斑驳，一道细长的血痕横亘脸颊，破坏了那张许多部落少女为之迷醉的英俊面容。
由于最精锐的猎手都参加了狩猎队，守卫部落的人手极为紧缺，半数是还没有度过成年礼的少年，而所有成年守卫的身上都有着或多或少的残疾。守卫的头领是一位身材高大、目光锐利的中年人，手里拄着一根栎木矛枪，虽然少了一只眼睛，而且右脚齐踝断去，但是没有丝毫减损他的凛凛威严。
在一片哀叹和低泣的沮丧乐章之中，只有守卫头领神色不变，只是脸色显得更加阴沉。“克哈，发生了什么事情，库里在哪里？”
一向骄傲的克哈脸色灰白，说话的时候还带着惊悸的颤音，“祖先在上，一场灾难，我们经历了一场灾难！”他的眼睛似乎很难找准焦距，时而落在守卫头领的脸上，时而漫无目的的扫视着周围，“鲁伯斯长老，全完了，狩猎队遇到了一只可怕的熔岩魔猿，一下子就有一半人被干掉了！”
由于恐惧的阴霾依然没有从心中散去，克哈回答的时候没有注意到压低音量，颤抖的声音回荡在黄昏部落的营地中，让听到的人一个个都脸色发白，夺去了他们心中最后一丝侥幸。
守卫头领、前任猎手长鲁伯斯用力顿了一下手中的矛枪，声色俱厉的呵斥起来，“冷静下来，克哈，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情，现在你是安全的！告诉我，为什么是你在带领他们，猎手长库里在哪里？钢铁巨人库里出了什么意外？”
“库里，库里队长……恐怕是不幸战死了，我看到他被熔岩魔猿撕掉了一条胳膊……”克哈一面回忆，一面不由自主的打了一个寒噤，“太可怕了，鲁伯斯长老，我不服气库里能够当上猎手长，因为他的性格太耿直，不适合带领队伍。但是我从来都很佩服他的实力，认同他的黄昏部落第一猎手的头衔……可是……就是这么强大的库里，短短的几秒钟内就被熔岩魔猿给重创濒死……”
克哈的脸色越发灰白，牙齿相互叩击，语不成声。鲁伯斯长老的的闪过一丝悲伤，然后恢复坚毅，抬起手来用力拍打了一下克哈的肩膀。
“振作起来，克哈，不要让恐惧躲藏在你的心底，祖先的英灵在庇佑着黄昏部落，熔岩魔猿威胁不到这里。”鲁伯斯长老提高声音，让每一位部落猎手和守卫都能清楚的听到，“这是一次失败，损失很重，但是这样的失败在黄昏部落的火歌中记载着不止一次。摩根祖先曾经被恐怖的毒龙咬断了两条腿，但是他活了下来，成功天启，还建立了黄昏部落；罗宾祖先在争斗中失去了双眼，依然斩杀了朗月部落和夜色部落的强大头人，为黄昏部落开辟了狩猎领土；格尔格斯祖先幼年时，黄昏部落遭遇劫难，只有十分之一的战士得以生还，沦为太阳部落的附庸，然而十年之后，曾经强盛一时的太阳部落灰飞烟灭，黄昏部落再次崛起，成为迷雾森林周边第二强大的部落。”
鲁伯斯长老的语气威严有力，像是一只无形的巨手，拂去了部落战士们心中的惊恐不安，众人开始随着鲁伯斯长老唱起了歌颂黄昏部落历史的火歌，克哈和他率领的猎手随后也加入其中，在歌声中，他们的神色渐渐恢复了平静，就连伤者脸上的痛苦也渐渐消去，留下的只有淡淡的悲伤和坦然。
火歌的合唱结束之后，鲁伯斯长老用铿锵有力的语气发号施令，给疲惫的猎手们送上了加了碎肉的热麦片粥、煮熟的芜菁和整块烤好的硬壳面包——这些原本是打算庆祝狩猎队胜利归来的美食，现在变成了安抚幸存者受伤心灵的妙药。只有几名受伤最重的猎手没有这番福气，他们被送到萨满巫医的帐篷里，喝着苦涩难言的草药汤，还要忍受伤口被热水清洗和丝麻绷带包扎的痛苦。
待到一切喧闹结束之后，部落营地里点燃的篝火渐渐熄灭，除了首领帐篷的火塘依旧熊熊燃烧，就只有承担夜间警戒任务的巡逻守卫手中的火把散发着温暖的光芒。鲁伯斯长老步履沉重的走到首领帐篷前面，掀起了厚重的熊皮门帘，他的眉头深深皱紧，仿佛在额头正中多了一条深深的峡谷。
门帘掀起的同时，一股混合着清凉和辛辣的气息迎面扑来。鲁伯斯长老深深吸了一口气，让这股熟悉的气息流过肺部，略微压下了一些心中的焦躁，然后来到火塘旁边，捡了块舒适的狼皮垫子坐了下来。
“情况不太好……哎，应该说是糟透了。”他朝着蜷在火塘边的灰发老人抱怨说，“捕捉熔岩魔猿幼崽的行动彻底失败，库里失踪，克哈只带回来十多个吓破了胆子的人，高塔？强森那家伙真是害人不浅啊。”
灰发老人连眼皮都没有抬起来，动作迟缓的朝着火塘里投入一把金黄色的草叶，让萦绕在帐篷里面的清凉辛辣气息更加浓郁了一些，然后轻轻摇头，颈骨发出了一阵嘎吱嘎吱的声音。
“不要怪他，鲁伯斯，强森也是没有办法。”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否则现在我就不会到这里来找你，而是拎着矛枪去强森的帐篷了。”鲁伯斯长老重重的哼了一声，探身从灰发老人身边拿过一只陶罐，然后凑近罐口喝了一大口，脸色难看的评价说，“麦酒的味道也越来越差了，放在十年之前，这味道简直只配当做喂猪的泔水。”
灰发老人叹了口气，浅浅的抿了一口麦酒，口感酸涩粗糙，确实差劲得很，“交上今年的派瑞斯税，咱们就连这样的泔水也喝不上喽。”
“交不上就交不上！”鲁伯斯长老握拳在火塘旁边捶了一下，“最差的情况就是整个部落搬迁到森林的另一边去，神城税务官难道还能冒险穿越迷雾森林？”
灰发老人脸色哀伤的摇了摇头，“搬迁？现在的黄昏部落还能搬迁吗？我们年轻的时候，黄昏部落拥有七位天启者，然而在迁徙中依旧损失了三分之二的成员，现在呢？库里失踪，克哈胆怯，你和强森都老了残了，我……我空有一个天启者的头衔，现在就连这座帐篷都没法独自走出去！”
鲁伯斯长老昂起的头颅缓缓低了下来，神色虽然坚毅如故，眼角却隐隐泛起了暗红，“难道没有其他办法了？我们共同支撑的部落，就快要走到尽头了？”
“还不是尽头，还不是。”灰发老人苦涩的笑了笑，“黎明部落的头人前些天送来了一封信，愿意为黄昏部落承担二分之一的派瑞斯税，交换条件是……”
“成为黎明部落的附庸，或者三分之一年轻女人，无论是否结婚。”鲁伯斯长老的语气硬如燧石，眼睛映着火塘，仿佛里面燃烧着两簇灼热的火焰。“要我说，这样的条件根本无法接受！谁接受，谁就是部落的罪人！”
“我接受了。”灰发老人语气平静的表示。
鲁伯斯长老脸色一凛，右手下意识的伸向矛枪，“萨博头人，你怎么会……你怎么敢接受这样的苛刻条件？”
“我只能接受，因为部落勉强交上派瑞斯税的后果非常严重，空荡荡的仓库养不活黄昏部落的几百张嘴巴，而迷雾森林的冬天可比其他季节要不友善得多了。”灰发老人叹息着举起陶罐，凑近唇边，让罐子里面浑浊的淡褐色液体汩汩流进嘴里。
“你真是老糊涂了！”鲁伯斯长老低声断喝起来，“接受黎明部落的援助，恐怕不比迁徙到迷雾森林的另一边结果好多少，黎明部落不是骄傲的太阳部落，尤其是那位疯狂而冷酷的部落头人，接受他的条件，黄昏部落只会被慢慢分割侵蚀，最后彻底消失。”
“我知道，所以是我来接受黎明部落的条件，而不是黄昏部落。”萨博整理了一下盖在双腿上的厚实熊皮，脸上露出睿智长者所特有的狡黠笑容，“黄昏部落不会成为黎明部落的附庸，也不会交出三分之一年轻女人，如果黎明部落前来问罪的话，就让他们来找我要好了。”
“欺骗黎明部落会毁了你的名声！还会要了你的命！”鲁伯斯长老瞪大了眼睛，“萨博头人，你该不会认为黎明部落的头人不敢对你动手吧？”
“他当然敢，但是用一位双腿瘫痪的天启者的名声和生命，换来黄昏部落的宝贵喘息机会，鲁伯斯弟兄，这笔交易难道不合算吗？”萨博耸了耸肩膀，低下头在身边翻找了一阵，然后懊恼的拍了拍脑袋，“蛇麻草都用光了，鲁伯斯弟兄，帮我去巫医那里找一点来吧。”
鲁伯斯长老的脸涨得通红，瞪着眼睛，呼吸又粗又重，“不，你不能……萨博头人，你不能这样做！”
“我恐怕活不过这个冬天了，难道连临死前再吸几口蛇麻草的愿望都不能实现了吗？”萨博哀伤的叹息着，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却激起了鲁伯斯长老更大的怒气。
“不要打岔，萨博，我不会陪着你发疯的，你别想牺牲自己，黄昏部落不需要这样的牺牲……”
一阵凄厉的号角声打破了帐篷中的凝重气氛，鲁伯斯长老抓起矛枪，霍然站起，大踏步的走到帐篷门边，掀起门帘向外张望。他看到营地大门处有火焰闪耀，隐隐传来了喧闹嘈杂的声音，“守卫！守卫在哪里？”黑暗之中传来了一连串急促的脚步声，随后亮起了火把的光芒。
“鲁伯斯长老，祖先保佑，祖先保佑……我真没想到，您猜猜是谁？”一路跑来的守卫喘着粗气，表情被惊喜扭曲，说话毫无逻辑，看上去颇有几分滑稽。鲁伯斯长老皱起眉头，用力顿了一下矛枪，以一声低吼让守卫清醒过来。
“清醒一点，慢慢告诉我，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
守卫大口喘了两口气，平静了一些，用手胡乱擦了一下脸上的汗水，正要开口回答的时候，一阵惊喜的叫喊声从营地门口的方向爆发而起，回荡在黄昏部落营地的上空。
“是库里，库里回来了，钢铁巨人库里回来了。”
第409章 穷困部落，瘫痪半神（下）（）
拥有数位传奇强者、实力堪比整个狮鹫帝国的黄昏部落，目前的处境非常窘迫。从狩猎队长库里和见习猎手阿尔？兰德的寒酸衣物上，杰迪？卢克斯对此已经有所了解，然而当他走进黄昏部落的营地，在一座肮脏破旧、满是鞣制不佳的熊皮腥膻味道的帐篷里，看到蜷缩在简陋火塘前面的萨博头人的时候，依然难以掩饰的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在杰迪的眼中，裹着满是漏洞的熊皮褥子的灰发老人身上泛着一层晶莹的淡绿色光芒，不时微微摇曳起伏，像是正在缓慢而坚定燃烧的火焰。毫无疑问，这是成功点燃神火的征兆，虽然老人的身上并没有出现任何属于神祗的威严气息。
杰迪曾经在巍峨庄严的佛兰达拉神殿里随同虔诚信徒一起祈祷，然后从神情骄傲的神职者学徒手里接过分发的圣餐；曾经面对诡异邪恶的阴影之神马尔斯，利用预先设下的陷阱将其灭杀；也曾经几次破坏毁灭主宰阿鲁哈萨的计划，并且最终让这位不朽真神陨落。这些神祗无论善恶强弱，都有一种居高临下的倨傲气息，但是他从来没有想到过，能够在贫穷破败的猎手营地里面看到这样一位半神。灰发老人的神态平静而疲惫，睿智的眼底带着被艰辛生活磨砺出的沧桑，唯独没有丝毫属于神祗的傲慢和威严。
萨博头人也在沉默的打量着杰迪？卢克斯，同时谨慎的掩饰住心里的诧异。与有些懵懂的年轻人不同，萨博头人非常清楚杰迪身上那层明亮而纯粹的神火意味着什么，除了神城核心家族的继承人，他不知道还有如此年轻就成功突破天启极限的理由。考虑到黄昏部落如今的窘迫处境，老人告诉自己必须更加谨慎小心的对待这位态度友善的年轻人，或者可以找到一个比黎明部落更好的选择。
长时间的沉默让气氛变得有些尴尬起来，过度的谨慎让双方都找不到引起话题的办法，如果不着边际的随便寒暄两句，杰迪担心会让气氛变得更加尴尬。就在他纠结不已的时候，熊皮门帘被突然掀开，一股清新凉爽的夜风吹拂而来，打破了沉默带来的尴尬。
杰迪感激不尽的回过头去，看到在营地门口有过一面之缘的魁梧中年人——前猎手长鲁伯斯——端着一个大木盘走进帐篷，木盘上面堆满了硬壳面包、烤芜菁和不知名的紫色果酱，还有一撮粗盐和一碗热气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