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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纣南在,为师一百个放心。”
曲笙当然不会白白让桐姝吃亏,她好歹一派掌门,怎么可能放任别人欺负桐姝不管?
所以今日,她这是去给桐姝找场子去了。
曲笙年纪小,仙风道骨还没学全,师父就已过世,她在角子街混了这么久,别的没学会,江湖匪气染得那叫一个痛快,要不是苍梧祖训还没叫狗吃肚子里,怕是要一统角子街,战出个晋城别样红来!
昨晚她烧了两桶热水,把自己和桐姝洗了个干净,然后俩人在床上说悄悄话,在桐姝的只言片语中,曲笙轻而易举地把来龙去脉套了出来。
曲笙现在收的几个弟子中,大弟子康纣南老成持重,看似平易近人,实则因为出身显贵,并不好接近;二弟子常钧语资质不算好,年纪不大却是个修炼狂人,常年闭关;只有三弟子严琮性子跳脱,玩性重,偶然还会陪陪桐姝。结果这一次她前脚出门,后脚严琮便偷偷回了家,两人都不在,桐姝便呆不住了,跟康纣南说了一声,只身去了南城门。
桐姝守在南城门的第一日,来了几个混混动手动脚,手段极其下作,桐姝忍无可忍,把人给打了回去。之后,每日都有一群被雇佣的顽童用泥巴和杂物羞辱她,桐姝不会对孩子下手,又不记得开灵力罩,傻傻地挨了这数日折磨。好在筑基修士体质比凡人强健数倍,本也砸不疼她,却没想到曲笙回来的当天,竟有人趁夜色用法术捉她,桐姝奋力挣脱后,这才吓得跑回苍梧。
桐姝口拙,但那双亮晶晶的眼睛仿佛会说话,目光清澈地一直看着曲笙,充满了依恋。
“小姐姐,小姐姐……”女子柔婉的声音轻轻唤着她。
曲笙怀里搂着桐姝,在这双眼睛下,她只能把辛辣的怒意都埋在了身后,哼着歌哄了桐姝一夜。
心里一直在盘算。
这晋城中,曾经觊觎过桐姝美色的,也就两伙人。一个是常年霸着东区集市的彭树海,另一个是晋城黑市的三把手陶悔,两人手下各自有一群勉强能引气入体的小混混,因为这一类人不讲究修炼,一颗凡心好摆弄,却又有一定的杀伤力,在凡人与修士的灰色地带中,两边都靠又两边不沾,不鱼肉一下乡里大概都觉得对不起自己。
晋城的城主不过是凡人,尸位素餐了三代,如今在任的这位已年过半百,每日沉迷长寿之法,只要不死太多人,一般是不会屈尊降贵地出他那城主府的。
所以这群混混,自称只手遮天,晋城无人敢管!
——那她曲笙就管上一管!
修士不得对凡人动手,但只要对方能引气入体,便是修真之人。苍梧虽然小,但也是得了天道认可的门派,曲掌门教训起来天经地义。
当然,只要她能教训得了的话……就算她教训不了,不是还有帮手么?
曲笙带着夏时,出了几乎家家闭户歇息的角子街,离了这昼伏夜出的地儿,走进了已经开始一天新气象的正常人间。
她换下了鲁家村时的凡人打扮,头上相当写意地挽了一个简单发髻,身穿一件飘逸的白色广袖长裙,整个人清新出尘,看着不像是要去找人算账,到像是游赏人间的仙子,尤其身边还有夏时这样的人物,高挑笔直地往她旁边一站,两人皆可入画,自是说不出的赏心悦目,一路单凭颜色便能碾压众生。
周围传来窃窃私语。
“那好像是角子街的修士。”
“什么,角子街也有修士?”
“听说几年前搬进来一个什么什么派……”
“修士?角子街那破落地方出来的人,恐怕连咱们凡人都不如吧,哈哈!”
“看着倒是人模人样,别说,这小长相真让爷痒痒。”
“得了吧你,凡人哪斗得过修士,不想要命了你!”
“哼,总之,角子街出来的能是什么好货!呸!”
……
曲笙先砸的是彭树海的场子,因为角子街刚好接在东市上,顺路。
彭树海的据点迎风招展,那是东市最大的**“望月楼”,拐过一个路口,一见门脸,曲笙便掐诀作法,手指一弹,一道法术便打在写着“望月楼”三个字的巨型牌匾上!
纵然有低等法阵护持,在曲笙这全力一击下,这普通建筑也少不得要动得个心肝乱颤,里面传来此起彼伏的仓皇惊叫。
已经很久没有人在东市挑事了。
周围路人瞬间退避个干净,两边小铺“迅雷不及掩耳”地关门大吉,只是那门缝中间夹着的分明是一双双眼睛,都在眯着眼看戏。
从望月楼里乌泱泱出来五十多号人,个个都有点修为。
彭树海本人也有两把刷子,好歹是个炼气中期修为,他歪着头,一脸横肉,手持一柄长剑走了出来,喝道:“是谁敢来望月楼找死!”
曲笙掸掸袖口不存在的灰,坦然道:“苍梧派,曲笙。”
彭树海三角眼一竖,他其实一看曲笙就知道是什么事儿,也不避讳,在实力为尊的修真界,他有后台有人撑腰,彭树海有恃无恐。再说了,不过是底下兄弟帮他出气,用了点小手段而已,谁也不能因为这么点儿小事治他的罪!
彭树海吊儿郎当地用剑尖指着曲笙,满不在乎地道:“别给脸不要,谁稀罕角子街破落户的傻娘们儿,以为门派有几个筑基就敢跟老子叫号?知道这晋城谁是大爷不?不是慈禄宫,不是城主,而是咱们青极宗!青极宗的彭真人那是爷们儿家祖宗,信不信他老人家只需要一根手指,就能把你们那个小小的苍梧捏死!”
“道友听听,此人竟然威胁要碾死我苍梧派,那么——”曲笙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对身边的夏时道,“那么我出手,就算是正当防卫了吧?”
夏时分外配合,义正言辞道:“此乃奇耻大辱,宗门弟子若不捍卫门派尊严,又有何面目立足修真界?”
曲笙笑道:“说得好,夏道友暂且退让一步,可别溅一身脏血。”
“不必,”夏时看着已经向他们冲过来的彭树海等人,迅速道,“一起上!”
他人如离弦之箭,一拳轰了上去!
第10章 湖鱼湖游(四)()
曲笙没想到夏时会主动帮她。
对付彭树海这些人,她连出手的机会都没有,夏时只用了一拳,便将望月楼前的这群乌合之众揍得几乎神志不清,纷纷趴在地上哭爹喊娘,彭树海那般壮硕的彪形大汉嘴里胡乱叫着祖宗,尿了一地。
这不是单纯的招式,曲笙敏锐地在夏时这一击中感觉出了不同,他的手上仿佛凝聚了一股意念,招式可以制敌,但他这一拳散发出来的气势,能够击溃人的心志,便是连正经修士恐怕都承受不住,何况是这些根本不炼心的混混。
夏时一袭黑衣,在望月楼前站定。他动起手来如骤雨滂沱,收手时却又云淡风轻,雷霆震怒仿佛尽在笑谈间。
他带着点歉意地对曲笙道:“曲道友见谅,在下天生见不得这些脏东西,出手快了些。”
这位夏道友貌美手辣,简直是居家旅行必备的大杀器!
曲笙眼神有点飘忽:“道友无须多礼,没想到被小人打扰了逛街兴致,幸而有道友出手相助,不过接下来的风景更是引人入胜……咱们继续?”
“请。”
曲笙头一次觉得逛街如此美妙,周围那些指指点点的闲言碎语,以及那些没有钱财莫进来的店铺,似乎也没有往日那般狰狞,统统化身鸟语花香。
两人又是从东市走到西市,曲笙自然没忘记出来时用的托词,尽心尽力地介绍道:“东市多酒肆茶楼,达官贵人们自去寻莺歌燕舞,珍馐海味。西市则是多商铺买卖,晋城的地下黑市,也藏在西市。”
顾名思义,“黑市”是非明面上的交易,一处城市运营得久了,来往的人流多了,自然而然会生成黑市。修真界的黑市历来繁荣,以城为单位,其间势力错综复杂,不足为外人道也。
“晋城不过凡人之城,为何也会有黑市?”夏时低声问道。
此时两人已经走到西市的牌楼前,里面看上去比东市还要热闹一些。
“晋城的黑市其实是帮青极宗销赃用的,道友既然流落此地,难道不知玉合府背景最大的修真门派便是青极宗么?”
“惭愧,绝地观位于华平道南台府,我之前从未下过山,因此并不知晓。”
“七国联盟实行门派‘宽进严出’政策已有许多年,但凡入驻七国联盟的宗门,得了庇护的好处,却也不得不受各国供奉道门的掣肘,比如楚国有檀渊宫,齐国有懿荣宫,郑国有九馗宫……还有咱们魏国的慈禄宫,若有必要,慈禄宫可以号令魏国镜内所有宗门。”曲笙漫不经心地拂开脸上的花瓣,前面一户商铺为了招揽客人正大肆抛洒的鲜花,“但青极宗和另外两个宗门不在此范围内,因为这三个宗门的掌门,分别姓彭、厉、许。”
夏时那双桃花眼眯了起来。
“世家?”
曲笙漫步走着,她心情好,笑容便越发甜,甚至引来了不少心猿意马的男子驻足观赏,她用细如蚊蚋的声音继续道:“如今的世家可不比当年,一个庞大的世家,不仅比宗门强大,而且也可以开宗立派,据说这三个宗门便是号称‘七国八姓’中的彭、厉、许三家把持的宗门,这青极宗曾明里暗里地表明自己是彭家在魏国的据点,彭家也未曾否认过。彭树海是东市一霸,大抵真的在青极宗有靠山,而这西市的黑市,也是青极宗的地盘。”
“道友与彭家这样的门阀世家对上,可有全身而退的把握?”
“彭家何等身份,青极宗不过是巴结上了而已,若是真有彭氏子弟坐镇,他们也不会想对苍梧这等小门派下手。”
夏时皱眉道:“你是说桐姝的事是他们有意为之,其目的是想吞并苍梧?”
曲笙眼中有冷意:“如果背后没人授意,那些半吊子混混怎么可能敢招惹桐姝这样的筑基修士?天下宗门,若是寂寂无声的消失,反而是个善终,只怕有些人贪得无厌,以吞并宗门之法,来截取其他宗门的气运,我苍梧派这点微末气运,他们都能看得上眼,要说有彭家的授意,我可不信。”
七国八姓里的八大家族,确实不会看得上区区一个苍梧派。
夏时心中一叹,这姑娘还算有良心,终于跟他交了底。
“那么这下一处风景,又在何处?”
“晋城黑市的三把手,陶悔。”
“曲掌门收拾了他们的人,不怕跟青极宗冲突吗?”
“怕,但是我没办法。”曲笙那轻盈盈的笑容里,泛的是无人能知的苦,“他们敢对桐姝下第一次手,就会有第二次,苍梧弟子太弱小了,下一次换成纣南怎么办?换成延启怎么办?所以……不是我打服他们,就是苍梧卷铺盖离开晋城。夏道友,我不能因为怕,就不去做,越是弱小,便越不能害怕,若掌门都任人宰割,那我门中弟子该如何自处?若我为人,连骨气都散了,还拿什么去修道呢?”
夏时从小都立于强者之林,从未听过这样无奈委婉的弱者之声。他明明知道这是曲笙在用另一种方式向他求援,布下一个感情充沛的陷阱,交底、动情、示弱……将他利用得天衣无缝、水到渠成。
偏生还让人心甘情愿。
好在夏时本来也苦于没有足够的理由来帮她,送来的台阶不用白不用,略一沉默便道:“曲掌门风骨令人敬佩,在下既然已经出手一次,自当有始有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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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陶悔有贵客登门。
他与彭树海那等粗人不同,一身文士打扮,颌下精心蓄出美髯,平时也是文绉绉的一口官腔,完全看不出是个心狠手辣的混混头子。陶悔虽是三把手,却负责黑市与背后东家的联络,青极宗来人都是他负责接待,此时他正带着五名手下,跟那贵客在西市的一处茶楼商谈,点了上好的灵茶,这才刚上茶,品还没品一口,便有一名喽啰气喘吁吁地冲进来,跑到他耳边准备说悄悄话。
陶悔把人一推,喝道:“急冲冲的像什么样子,这位刘仙师是咱们自家人,不用避讳。”
“爷,临风馆让人给砸了!”
“什么?”陶悔蹭地站起来,“什么人干的!”
“小的不知道,他们只说要见您!”
“哼,那我便会一会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鼠辈!”陶悔一怒,匪气便出来了,他抱拳向对面的刘仙师行礼道,“某去去便回,仙师请在此等候。”
那刘仙师是筑基后期修为,他皱眉道:“我不宜在此地久留,也罢,我随你一起去处置了再商谈,免得耽误正事。”
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