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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荡客是陆家的人。”
“白衣也知道了?那当然是陆家的人,不过……”
“我想我的意思你应该明白。”
“哈哈哈哈,果然瞒不过你,不愧是我看重的人。实不相瞒,浪荡客正是家父。”
“果然,以浪荡客为名,统合周围五道之中反抗陆家的势力,然后再一网打尽。这种计策,确实,是你的风格。”
“生我者父母,知我者白衣。”陆谦略显平淡地笑着,那笑容之中却隐藏着点点疲惫。
他又何尝想要这么做,能够堂堂正正取得天下,谁又愿意去做那些污名之事。他毕竟也还是个少年,终究也会有些怨恨命运的不甘。
凭什么,那些人就能够凭借高贵的出身不费吹灰之力就谋就高位,就能够轻蔑地看待世间的一切,而他只能够像是野狗抢食一般,在泥水中争夺别人不屑一顾的残渣,还遭人唾弃。
“恐怕还不止于此,浪荡客还是你跟极东之国联系的桥梁对吗?你敢于对付洛家,能够取得陆家家主之位,不仅仅因为你的父亲是一位半步神境的绝世高手,更是因为在柴桑城之后还有一个极东之国。”
陆谦此时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听着白衣的描述,他感觉在这个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少年面前,他的一切都被看穿了。那是一种面对了天敌的压迫感,就像一条真龙已经在他面前睁开了自己的眼眸。
他们真的是一般年岁的人吗?为什么陆谦发觉这个陆白衣简直和陆家长老会中那些老而不死是为贼的长老们拥有近乎一样的威势,甚至更胜一筹?
“谦儿,这就是你所说的白衣君?”
木屐咯咯吱吱的声响由远及近,那种生硬的口音一如白衣过往所听到过的那样,大概这位就是陆谦的生母,浪荡客的妻子。一如他所想,如果不是那个存在于他记忆中的国家,有谁会将自己的亲子送到别人家成为仆役,还能够隐忍这么多年。
这种豺犬一般的本性,实在是让白衣有些怀念。不仅仅是怀念那漫天的樱花,也是怀念那樱花之下,堆积如山的尸身和血海。
少年意气,当然以暴制暴,以杀止杀。(未完待续。)
一百七十八章 「须称意」()
琉璃华彩随身而舞,陆谦的母亲,陆家的小夫人出现之时,白衣的眼中倒是闪过了一阵诧异。这个意外打断了他原先的安排,他还想着等到陆谦被自己渲染起了年少轻狂的意气之后,被自己一剑扫灭的表情是怎样的精彩呢。
但是如今只能暂且作罢,毕竟演奏一首宏大的乐章,出现了杂音就是彻底的失色,就再无之前的乐趣了。
“小虫漂泊一叶舟,何时靠岸头?”眉目舒浅的小夫人吟咏了一句,却一直打量着白衣此时的神色。
陆谦急忙上前,准备阻止自己母亲的失礼之处。他从小被这位小夫人带大,自然是不愿意她与自己所看重的人产生冲突。更何况,他发现了这位同龄人的才智远远超过自己的想象,而且似乎并不反感这偏居柴桑城的陆家,有被招揽的可能性。
“母亲,您这是在做什么,白衣是我的客人。”
这位精致如同傀儡娃娃一般的美人,带着魅惑的浅笑,又瞥了白衣一眼,方才看向自己的儿子。她的眉目之中似乎隐含着失望,但是却什么都没有说,洒脱地离开了。
一阵风袭来,悄然又离去。
白衣有些迷惑,又有些感兴趣,小小的极东之国竟然还有这样有趣的人吗?
“让你见笑了,那就是我的母亲。”陆谦满怀歉意地说道,但是神色之中却一直留有着敬仰和温柔。
“你的母亲很厉害,不比你的父亲逊色多少。”白衣并非是在恭维,他仿佛在描述一个既定的事实。能够逃脱他神念的锁定,就算不是天人合一的境界,估计也是相差不远了。
“在极东之国,母亲她是剑道十段的大师。”陆谦颇为得意,他似乎一直以这位母亲为荣。不过拥有这样出类拔萃的母亲,确实也是值得骄傲的。
“白衣,你或许不懂,剑道十段是怎样的境界。但是我可以告诉你,整个极东之国能够让我母亲出剑的,不超过一掌之数。”
“我知道。”
“什么?”
“我说其实我知道,我知道什么是剑道十段,知道什么是极东之国,甚至我可能要比你更加了解那个地方。因为你从未去过,而我在那里呆了很多年。”
白衣的喟叹像是一道无声的惊雷,狠狠地敲击在陆谦的心间。他并不太明白,为什么面前这个自己同龄的少年为什么会有这么沧桑的喟叹,就像是历经沧桑地老者在嘲笑自己的无知。
“陆谦,你相信宿命吗?”白衣忽然问道。
陆谦只是茫然,他皱了皱眉,仿佛一切已经脱离了他的掌控。他将白衣请到这里,让他见过自己的父亲和母亲,一方面是炫耀自己拥有的力量,另一方面也是想要试探出面前这个少年的来历。
可是现在,一切都仿佛不同了。
他想要驾驭一只长鲸,却忽然发现自己脚下的,是鲲鹏。
“月东出,日西入,天地轮转不休,你可曾想过这天地之外的又是何物?”
“天地何其广博,四海之外仍有四海。人力有穷,终不能探寻无穷之事。”
面对白衣的狂言,陆谦显得很平淡。在他艰难成长的那些年中,他曾无数次地幻想过这些事情,但是终究明白一切的幻想不过是过眼云烟,不过是无用的虚妄。能够握在手中的,才是应当抓住的真实。
陆谦终于明白,其实他从没有可能把握住面前的这个人,一切的臆想不过是自己的一厢情愿而已。母亲现身,也正是为了提醒自己这一点。
看着陆谦的平淡表情,白衣骤然轻笑,他拂袖起身。
“你已经明白了?”
“当然明白,可是你为何要让我明白?”
陆谦的疑惑,白衣并没有回答,他抬头望着门外院落之中弥漫的雾气,眼神中全然是对过往的追忆。
“人活一世,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该低头时便须低头,该趁意时便须趁意。”
陆谦在他身后作答,可是这答案却只博得白衣轻蔑的一笑。
白衫随风,掌中龙吟,那份喷薄欲出的张狂似乎触手可及。面对面前隐藏于雾中的种种杀机,白衣只有一个回答。
“年少当得须称意,莫等霜白空余悲。”
陆谦的身形已经随着雾气渐渐隐去,但是他依旧有些不甘心。看着面前这如龙的身影,他仍是不甘地发问:“为什么你不愿意和我携手,做出一番大事业?”
“明明那个贱人已经抛弃了你啊!”
“明明你一个人根本就无法同时应对洛城的武盟和我的,你到底从哪里得到的自信?”
“我不明白,我真的不明白!”
这种质问丝毫动摇不了白衣的决心,但是他依旧是笑着给出了答案。
“只能怪你是个男人喽。”
“而且你说错了,我从来都不是一个人啊。”
剑光斗转,璀璨好似星辰闪烁,却在这一片光华之中浸染了浓重的血色。杀意在漫卷的血色之中不断升腾,疯狂和冷漠像是两股截然不同的泉水在白衣的眼眸之中汇聚,那是即将开始的屠戮征兆。
陆谦的问题全然不会让他动摇,因为他明白,既然做出了选择,那么有些事就不得不做。无论是面临生死,还是身陷重围,其实都是一样的。
做与不做,从来都只是一道二选一的题目,没有第三个可能。
“你根本逃不掉,这里的都是极东之国最为出色的上忍,他们精通所有杀人的奥义。再加上柴桑城的雾气,你根本没有一点点机会。”
“投降吧,白衣。这是我给你最后一次的机会了,错过了这一次,我就不会再顾惜了。”
陆谦的声音飘飘荡荡,像是从极远的地方传来。他从来都是一个很爱惜自己性命的人,他虽然布下了天罗地网,自觉万无一失,却依旧不愿意以身涉险。
然而白衣却轻轻摇头,有些惋惜,若是这个家伙胆子再大一些,也许这一趟他就可以彻底解决了陆家这个麻烦了。
他的决定从来都不会动摇,就算对方埋伏了千军万马也是一样。更何况,极东之国的忍者,或许他们还是老相识了。
嗯,饱含血腥的老相识。(未完待续。)
百七十九章 「戮长风」()
长风万里送秋雁,白衣的剑还未出,一片肃杀的秋意就将堂前那片被雾气弥漫的薄雾尽皆吹散。藏匿其中的极东之国的忍者就像是池水被抽干的游鱼,一览无余。
那一道道的黑影徒然显露了自己身形,却骤然为这杀意所震慑,所痴迷。
那一个瞬间,他们所见的,是故乡最为浓艳的血色樱花。
步履不停,剑光不停,白衣的身影在这样的花雨之中肆意穿行,那是一种美丽至极的意境。你所见过的所有死亡的场景,都不及那一个片刻的美丽。
明明应是最恐惧,却成了最美丽。
招数、内气,意境,为何意境为最上,正是因为其神鬼莫测,无可捉摸。
他们只听见,剑鸣声清脆若檐角悬着的风铃,长风一吹,铃音细碎,沁人心脾。然而剑音入耳之后,便再没有什么所觉,都被剑光搅了个稀碎。
白衣出剑是何等迅捷,所有隐藏或者显露的人,都看见了那一道剑光是何等的神速。恍若日光照彻了一个刹那,便了然没了踪影。
这剑去了何处?
原来正入了人心。
陆谦原本得意满满的心骤然下沉,他听着前堂之外的庭院里那片诡异的宁静,有些心慌。那些忍者从来都不是这一局的胜负手,可是他却觉得无论胜利或者失败都不应该毫无动静,都不应该如此轻易。
所以他藏在前堂之后窥视着,想要看清楚发生的一切。
之后,他便后悔了。
陆谦正在窥视的眼眸也不禁为那一刻的杀戮而畏惧,他曾经听过父亲说起盛京城一入深秋便飘红万里的枫叶,也曾听过母亲说起极东之国洋洋洒洒如雪的樱花,在这一刻,他仿佛都见到了。
漫天的血雨跟不上白衣惊鸿一样的身影,动与静一般鲜明。
陆谦看到的血雨便是那些残损凋零的红枫叶,而那穿插于血雨之中的剑光,就好似樱花,一瞬骤放,便随风消逝。
何时杀人也能够成为这样美丽的一件事?
陆谦不明白,但是他知道自己并不需要明白,因为这美景自然有人会出手打破。无论何种美丽,只要一被打破,就失却了所有的颜色。
白衣或许不这么想,他只是专注地雕琢着自己的剑意,他的进境如斯迅猛,或许是因为他只是拾起了自己曾经丢弃过的东西。而过去的他,则是沉醉在这样用死亡和尸骸所雕筑的美丽之中,无法自拔。
同类相悲,无关于什么理念价值。只要同样是人,彼此杀戮时就无法逃脱这样的悲哀,那是深埋于血脉之中所维系本能。
可是白衣却一点也察觉不到自己的悲哀,他的眼中简简单单,只有黑白,除了此行的目的,再无别的情绪。
“你已经入了魔道。”有过一面之缘的浪荡客终于出现,他没有趁着那些忍者消磨了白衣的力量时出手,或许是因为惋惜,或许是出于对自己的绝对自信。
白衣看了他一眼,依旧简简单单地回答:“我知道。”
是的,他知道。
他知道自己依旧不能抵抗那种美丽的诱惑,依旧不能抵抗从他记忆之中的那个极东之国所学到的东西,那条走向寂灭的魔道。
没有什么武学是随随便便创造的,也没有什么恩怨是没有缘由的。万事万物总要有个由头,他走的歧路是这样,他自创的四式剑意亦是这样,最后碎掉了自己的剑意也是因为如此。
“人心寂灭,不假于外。你若是认为这世间没有什么是值得留恋的,就算走上千百次也不会有什么区别。”浪荡客从未这般严肃过,就像是教诲,亦像是对于自我的感叹。
白衣看着他,有些了然。
他明白浪荡客的意思,自己的这一式“戮长风”尽管只在这位半步神境面前出现过一次,也是全然被看透了。因为这是他唯一有缺憾的一剑,也是唯一不愿意更改的一剑。
为了那片飘荡无止的樱花,也是为了他自己的过去。
有时候,人总会执拗地守着一些过去的东西,哪怕毫无用处,甚至只是残余,都会紧咬着牙关,死硬着不去放手。
“你不是陆谦的后手?”
“不,我是。但是我不愿意。”
“哪怕他是你儿子?”
“当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