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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来发现天正在黑下来,黑夜正像越来越浓的雾一样把一切事物包裹起来,把我包裹起来。黑夜包容了我的一切,我感到很踏实,很安全。黑夜还带来了网络上的繁华生活,黑夜真好。
我爬上网去,发现幽林论坛里塞满了关于这本书的帖子,因为它也在新浪网上连载,许多网友看到后找到了这个聊天室。他们异口同声地问:请问写的是真的吗?柔指轻敲最后找到了老烦吗?他们还不约而同地祝愿:愿有情人终成眷属。
因为是以难受的第一人称写的,所以很多人以为这本书是他写的,在聊天室和他纠缠,问个没完。他一看见我就诉苦不已,说天天无数的人找他,他专门发了个帖申明此书不是他所著,但还是摆脱不了包围。
我笑:“呵呵,那有什么不好?现在你成了网络名人了呀,看看人气值都直升至十多万,幽林无人能及。”
谁知他说:“这网络上的虚名对我的生活有什么用呢?聊也难受不聊也难受只是我的网名而已。”
我正色道:“难受,你以为一本书能改变现实生活?不,它不能,别说它只是小说,就是我采访的那些手工艺人们,大篇大篇的纪实报道,配以大幅照片,也不能改变他们的命运。”
他不语,我又接着说:“曾经我也以为,努力地写作会改变我的生活,可是生活还是一如既住。所以我写这本书只是因为寂寞,就像我们因为寂寞而上网一样。”
这时候聊天室来了一些熟朋友,一见我们俩都在,马上出去换名进来,换的名字千奇百怪,全是些:难受我爱你,夜儿我爱你,难受你是我的惟一,夜儿你是我的惟一,难受也聊不难受也聊,爱也难受不爱也难受……总之每个名字里都有一个“难受”或“夜儿”,这么多看起来都差不多的名字同时说话,把人晕得找不着北。
聊了一会儿我就受不了了,因为这些人不仅名字晕人,说的每句话里也都带着一个“难受”或“夜儿”,比如:难受你不理我我好难受,夜儿我好喜欢你……虽是正常聊天也如同刷屏,而且是这许多人一起刷。我晕得想吐,只好退了出来。
一时不知到哪里去,呆呆地望着QQ,上面罗依的头像一直黑着,自从他不理我了之后这个头像就再也没有亮过,我给他留言他也从来不回。但是我知道他在线,至少总有一些时候是在线的,他也是一个网络中人,不可能长久地离开网络。
我进到“朗诵爱好者”去,这个聊天室是罗依喜欢去的地方,我在那里遇见过他好几次。但是我不能正装,有一次他一见我就走,连排的麦也不要了。我只能匿名挂在里面,听他唱歌或是朗诵。可是也不能和他说话,因为他不理陌生的人。
罗依在,但用的是另一个注册名“smile”,微笑。我认得他网上所有的名字如同我认得他穿过的衬衣,虽然我同样也没有刻意去记住。这个名字让我想起西湖边曲院风荷,想起他在白花中微笑的脸庞。我用的名字是“离人心上秋”,这是一句古词里的话,离人心上秋合起来就是愁字。
我默默地注视着他的名字“smile”,在这里他只是一个网上的名字,但我知道这个名字后面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他有着微微 曲的头发,时而忧伤时而微笑的眼神;他有着动人的歌声,走路时摇晃的身躯;他穿蓝色的衬衣,爱吃甜食……
他既是虚幻的,又是现实的,这一刻我感觉奇特,如果说他是虚幻的,那记忆中栩栩如生的形象是谁呢?如果说他是现实的,那为什么又只能是这网上的一个符号?聊天室名单里一排排的名字,它们代表着一个个的人,它们挤在一起,如同挤在熙熙攘攘的大街,它们看起来像挨在一起,摩肩接踵,实际上却各自相隔千里,互不相干。
记得在网上看到过一篇小文,很能代表我此时的心情,它是这样写的:我在网上偷望着你,我没有找你说话,只是偷偷地望着你,无论是星星闪烁的夜晚,还是旭日初升的凌晨,我在网上偷望着你,无论是炎热如火的夏日,还是冰冷如霜的寒冬,我在网上偷望着你。没有别的念头,只是想一直地、不舍地、静静地望着你。我望着你上线、离线,我不知道我应该做些什么,我不知道我可以做些什么,我知道自己很傻,但仍痴痴地望着你,有点莫名其妙,有点情不自禁,有点稀里糊涂……通过网络,清清楚楚从从容容地望着你,每个日夜我都在那里偷偷地望着你,而你却不会知道……穿过你的网,我仿佛看到你的目光悠悠,对我浅浅一笑……
南风上线了,在QQ里叫我,我让他到“朗诵爱好者”来,告之罗依在。他用“我该微笑还是哭泣”进来,去逗罗依说话,但罗依礼貌而冷淡,对他爱搭不理的。
罗依在唱歌,唱以前曾经唱给我听过的小夜曲:往日的爱情,已经永远消逝,幸福的回忆,像梦一样留在我心里……
我也去排了一个麦,想唱一首歌,麦序有点长,我担心他会离开,一直盯着名单里他的名字。刚要到我,主持把麦给一个要告别的熟人,我很生气,嚷道:欺负新人吗?
终于轮到我,我唱了一首名叫《雪花天上来》的歌:
我像一朵雪花天上来,总想飘进你的情怀
可是你的心扉紧锁不开,让我在外孤独徘徊
我像一片秋叶在飘零,我将汇入你的大海
可是你的眼里写着无奈,把我的爱融进浓浓悲哀
难道我像雪花一朵雪花,不能获得阳光炽热的爱
难道我像秋叶一片秋叶,不能获得春天纯真的爱
你可知道雪花坚贞的向往,就是化做水珠也渴望着爱
你可知道秋叶不懈的追求,就是化做泥土也追寻着爱
罗依显然听出了我的声音,但不声不响,我刚唱完他就消失了。我感到怅然若失。南风叹息一声说:“夜儿,不知为什么当你担心他会走掉时,我觉得心里很酸楚。”
是我犯傻,人家已经不理我了,还流连个啥?在网上偷望一个名字是很无聊的事,可是生命如此的空,我们所做的事又有多少是不无聊的呢?
南风的女友打电话来,他下线了,看来今天想长聊。他女友家里没电脑,父母又管得严不能去网吧,所以只能靠电话联络感情。这是常见的情形,有时我们聊着聊着他会突然说到了约好和女友打电话的时间了,然后下去煲电话粥。有时他会下网,但有时也不下,挂着V2去打电话,不介意让我听到那些甜言蜜语。我有时主动挂断V2,等他回来再重新连接,有时也任由它连着,心平气和地听着他们的情话。有一次一边听我一边想,现实中许多女人感叹好男人都是别人的老公,其实在网络上也是一样的,好男人都是别人的老公或恋人……
我在这个聊天室挂了很久,不知何时一个叫天涯的人放起音乐,正是罗依送我的那首曲子,我就去和他搭话,问他曲子叫什么名字。他说是神秘园,我说不是的,神秘园是一张碟的总称,不是这首曲。他又说好像叫倾听夜色,总之是英文名,他不认识。
他说第一个女朋友喜欢听这首曲子,所以后来他也常常听。我问那现在这个女朋友怎么样了,他就叹了口气,问:“你有兴趣听我的故事吗?”
“有啊,如果你愿意说的话。”我答,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于是他给我讲了一个长长的离奇的故事。“我十几岁就离开家去当兵。在部队的时候一个女富婆请我当保镖,这个女人看上了我,知道我对她没兴趣,就介绍我认识了她的妹妹,想用这种方式留住我。第一次见到妹妹,她开着红色的跑车,身着白色连衣裙,一头长发,当时我就想,能娶到这样的女孩子多好。
“我陪着妹妹去北京旅游了一个月,每天陪她出去玩,晚上我们住在一个套房里,有两个相连的房间,她睡里面,我睡外面。有一天半夜醒来发现她跑到我床上,身上只穿了一层纱,但我没有做什么。这以后她就天天跑到我床上来,我一直忍着没有去碰她。”
听到这里我打断了他一下,我问:“你不是说第一次见她就想娶她,怎么不愿意接受她呢?”
“因为我觉得是主仆关系,很屈辱。”
“我不相信你能天天坐怀不乱。”
“那段时间我真的忍过来了,不过后来……”他接着讲述道,“后来有一天妹妹开车接我到了一个度假村,姐姐也在,她对我说你可不可以接受妹妹,我拒绝了,理由是她们太有钱,我不愿做吃软饭的人。姐姐又说那你可不可以陪妹妹一晚上,我也拒绝,说第二天有事。她马上打电话给我部队的领导,愿出二十万替我请一天假。我觉得这种行为很屈辱,坚持要晚上八点以前回部队。
“当我们一起说这些话的时候,妹妹一直眼泪汪汪地望着我,我很难过,但还是坚持。她要我陪她喝酒,我答应了,然后一起喝酒,这一喝就喝醉了,吐得满身都是。
“妹妹把我扶到了房间里,替我把衣服脱了交给服务生去洗,命令他必须在八点以前送回来。然后……然后她自己脱了衣服躺在我身边……我终于还是没有忍住,和她发生了关系。”
我听得有点犯愣,觉得很离奇,他静了一会儿,接着又说:“也许是计划好的,那一次妹妹就怀孕了,生了一个孩子。很久以后我才知道的,她们一直都没有主动告诉我。”
“你想孩子吗?”
他叹一口气:“唉,当然有时候也想,毕竟是自己的骨肉;但有时候又觉得很不可思议,我稀里糊涂的竟然有了一个都几岁大的孩子了。”
他很会讲述,细节很生动,情绪表达也很到位。我听了很想不通,为什么他宁可残酷地伤那女孩子的心也不愿娶她?在这个祟尚金钱的社会,连有钱的老富婆都有小白脸愿傍,何况是一个美女主动投怀送抱,他真的那么有毅力?真的仅仅是出于自尊心而拒绝一个真心爱他的女人?
我拿不准他讲的是不是真的,但他为什么要编一个这样的故事来骗我呢?
在我们聊的时候,他应我的要求一遍遍循环往复地放着那首曲子。我们不知不觉聊了一整夜,在黎明时分,在轻轻的忧伤的音乐中,我的泪水悄悄滑落。不为某一个具体的理由哭泣,我就是想哭一会儿。他一遍遍叫着我的名字:夜儿夜儿夜儿,使我感到安慰。这孤寂的下着大雨的夜啊,为什么只有网络陌生人遥远的陪伴?
刚睡一会儿就被电话吵醒,是南风,现在他继承了罗依的叫醒服务,也常常在早上和下午打电话来,如果我在睡觉他就说“叫醒服务”,如果我醒着他就说“查岗”。我忘了他可能会打电话来这件事,只关了手机没有拔掉电话。一夜没睡我头痛欲裂,愤怒地朝电话嚷:“我刚睡一小时,你是存心不要我活了!”
他急忙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不知道你一夜没睡。跟谁聊呢竟然聊了一夜?”
告之天涯的故事,问是否是真,他沉吟了一阵说:“夜儿我不知道,这点信息还不足以让我判断天涯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是否在对你说谎。”
“哦,我还以为你一听就知道呢!”我微微有点失望。
“我想是不是真的也无所谓吧,不一定非要求证。如果只是作为小说题材,扑朔迷离不更有意思?”
“那是,只是如果是假的,这个人就不值得交往。”
“看看再说吧,你自己多留心,别轻易告诉家里电话什么的。”
“嗯。”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天涯天天给我打电话,约我上网聊天,在QQ里不停地留言。他说不知为什么就老想给我打电话,他把这种感觉告诉朋友,朋友笑他说你几岁了呀,言下之意你这么大了还像毛头小伙子似的冲动。
我以为他很大了,就笑道:你告诉他们,老房子着起火来更厉害。哪知一问他比我还小两岁,从部队退役后回到家乡甘肃当司机。
他总有一些奇奇怪怪的事讲给我听,说小时候夜里坐在山坡上,看到的人都说他浑身发金光。有三个算命先生给他算了同样的命,说他是一个神,而且这些人算了他的命后就不知所终。
其中一个算命先生开始不肯算,后来还是算了,算完回去三天后就死了,死时怀里抱着一张画,是观音的大弟子像。三年后下暴雨那个算命先生的坟塌了,人们打开棺材,发现里面空空如也,那张画也变成了一张白纸。
这些人算他已经是三世轮回的人,第一世是一个将军,第二世是一个乞丐,第三世会不知所终……
我听了有点发呆,说是假的吧他讲得活灵活现,有鼻子有眼的,说是真的吧,哪有这种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