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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班车已经满员了。”
“为什么不提前买好?”
“又不知道你到底来不来,什么时候来,怎么提前买?”
他皱起眉头很不高兴地说:“我下午有事,四点钟必须赶回来。希望你在路上别再耽搁了!”
这话让我气坏了,是谁在耽搁谁的时间?我六点多就起床,七点就和海水一起出了门,他本该八点到,却九点多才到,连电话也不打一个来,却还来指责我!
好不容易熬到上车,我一坐下来就想哭。其实也可以找些城市里的人马马虎虎采访一下凑数,但我不是那么不敬业的人。
车开了,太阳明晃晃地照在车窗上,不得不拉上窗帘。在我所在的城市,冬天都是灰蒙蒙的,这么大的太阳只有盛夏才有,所以面对此景感到很诧异。在意识里,低温和太阳似乎是不能共存的,到了这里才发现天天艳阳高照,即使路边白雪皑皑。更可笑的是,我以为到了北方就能看到大雪,竟然忘了下雪是要有雨水才可以的,并不是温度低就能下,看来这次北方之行看雪的机会很渺茫了。
一路上海水的手机不停地响,许多人找他解决这样那样的事,他都一一推掉。我听着心里很歉疚,为了陪我这个陌生的网友,他丢下了所有的事,我却还要猜疑他……
下了车还得转乘三轮车,我真是做梦也没想到会走到如此偏僻的地方。海水神色不对,我问:“你怎么了?”
“如果不是因为你,我绝不坐三轮车,太危险了!”
“坐个三轮车有什么,看不出来你这么胆小啊!”我取笑他。
他脸色凝重地说:“那是因为我年纪比你大,见的比你多。三轮车出事太多了,这里不比你们那里,路都冻冰了,非常滑。”
我看了看地面,发现果然如他所言,路面结了薄薄的一层冰,就像脆皮冰激凌一样,车开在上面很容易打滑。
下了三轮车还得走一段路,这时我才看清周围的景色:一望无际的茫茫雪原和我想象的一样苍茫,路边有着一排排掉光叶子的笔直的树,白雪覆盖下的村庄不见一个人影,正午的阳光没有为它带来一点暖意,它沉睡着,寂静凄清。
土路上,一个瘦小的影子,那是手工艺人出来迎接,他黑红的脸膛,粗大的双手,笑容里有着农民特有的淳朴和憨厚,让人备感亲切。他热情地拉开破木片做的木栅栏,把我们迎进院子。
令我意外的是竟然只有一件作品!早知道我自己就拍了得了,还用受这个摄影师的气?他黯然地说:留不住啊,家里太穷,做好一个必须马上卖掉。
总共拍了不过十几分钟,拍完我拿回胶卷,让摄影师先回去了。
我们进屋聊,屋子里没有暖气,很冷,几乎和室外一个温度。他说冬天烧干枯的玉米秆,看来玉米秆也很宝贵,白天舍不得多烧,炕上只有一点点淡淡的余温。来了这么久,我第一次在室内也全副武装地穿着所有的衣服,这些装备总算没有白费。海水累得在炕上睡着了,虽然这个炕并不暖和。看着他我有点内疚,他晚上收银直到饭店半夜打烊,一大早又得起来陪我走这么远。
采访完手工艺人留我们吃饭,海水悄悄问我:“不太好吧?”
“没事,反正都已经做好了,到时候我给点钱。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出去也没饭吃。”已经下午四点了,我不忍心让海水饿着陪我。
桌上有两个菜,粉条烧鸡和炒鸡蛋,手工艺人说得知我要来,昨天就把鸡杀好冻在屋外的。我听了心里顿时很不安,也许这是他下蛋的鸡呢……
他不停地让我们吃菜,说这是笨鸡和笨鸡蛋。搞了半天我才明白“笨”就是“土”的意思,就是自家养的土鸡和土鸡蛋。其实也没什么作料,只有一点酱油而已,但吃起来真是很香,特别是烧在鸡里的粉条,非常鲜美。在这样的地方,食物越本色越有味道,就像我在甘肃吃到的麦面,也特别让人体会到什么叫做“粮食”。
在我们吃饭的时候,他老婆在一旁好奇地打量我,终于忍不住问:“记者同志,你会做饭吗?”
“会啊!”
“用什么做呢?”
“电饭煲。”
“也炒菜吗?”
“是呀!”
“天天做吗?”
“几乎是吧,天天都要吃饭的嘛。”
她就一脸不相信的样子,仿佛我应该不食人间烟火才是。
天又很快黑了,再不走我们赶不上回城里的末班车了,临别我拿钱给手工艺人,他坚决地不收,把我的手都扭痛了。送我们出门,他瘦弱的身影孤独地留在小路中间,和沉睡的村庄一起仿佛被世界所遗忘。
回去又得坐一段三轮车,因着海水的话,我心里也有点不踏实起来,觉得车在冰面行驶非常打滑。赶到车站看到回城的末班车还没走,才放下心来。
一上车海水就很有经验地站在那里判断了一下,挑了一个车中间的座位让我坐,我问为什么,他说这里是暖气口。车开了,果然下面一阵阵热气冒上来,开始还觉得暖和,后来就把我烤得快焦了。靠窗的那只手臂又冻得要死,隔着厚厚的羽绒服,寒气仍一阵阵沁入骨头。我看着窗上奇形怪状的冰花想,又冷又热是我的北方之行的奇特体验,天天都像是在水与火中煎熬,连坐个车都如此。
海水发现靠窗我冻手臂,执意要和我换座位,我说换过来你还不是冻,他还是那句话:我总比你禁得冻。并说自己的衣服很厚,里面有毛,不怕冷的。说着翻起衣角让我看里面的毛。
我们俩换过来,我心里很温暖,此时我对他再无怀疑和提防,他真的是毫无功利地想帮我而已。坐了一会儿,我又提出换回来,好几个小时谁那么冻着也受不了。我们就这么换来换去,互相体贴。紧张了一天,终于完成任务,一放松下来我就困得东倒西歪,他看着我笑:累了吧?笑容里有着对小妹妹的疼爱……
到城里已经很晚,我累坏了,连饭也不想吃,只想回宾馆睡觉。海水非得拉我去他的店吃饭,说累了一天不吃东西怎么行。他的店在路边,店很大装修得挺好,生意很好。一到店里我就一头扑到桌上,连支着头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要了东北特色的疙瘩汤,蒜泥拍黄瓜,一盆各种荤素东西串在竹签上泡在盆里的作料里,原来这里的烧烤是这样吃呀,像麻辣烫串串似的。室里太热太干,吃麻辣的东西觉得很燥,我对清凉可口的拍黄瓜很喜欢,对他说:“海水,我以后会想念你的拍黄瓜的。”
说这话的时候,我还是伏在桌上,跟那盘拍黄瓜似的。他喝着啤酒,不看我,有些伤感地说:“我家三兄弟,我是老大,下面两个弟弟没有妹妹……我这么帮你,真的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因为一直希望有个妹妹而已……可是你却不信任我……”
“对不起……希望你能谅解我,我一个人出门总得小心一点,我们在网上也不熟……现在我不是信任你了吗?”
他仍然有点伤感,继续说道:“这个店是我哥的,因为以前收银的人走了,我又刚从单位辞职出来,就暂时让我来帮忙。”
“那你以后打算做什么呢?”
“我的本行是装修,打算开个装修公司,正在筹备。”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只静静地听着。我对他的提防和不信任他是在意的,却仍然包容了我,这使我很感动。
吃完饭他开车送我回去,我本想说不用了,一会儿他还得回到店里工作到半夜,但想起曾经死活不肯坐他的车,我就把话吞了回去,这也是件让他耿耿于怀的事,总得消除他的心结,免得他以为我还是不信任他。
上了他的车,我不禁微笑。真的很奇妙,网络又一次把一个陌生人变成了现实中的朋友。
第二天海水仍然一早就来陪我去很远的地方采访,在车上他关掉手机,对我说:“现在谁也找不到我了,你不用不安了吧!”想不到他把什么都看在眼里,为了让我安心拒绝了外界的一切打扰。
天气比昨天阴冷,周围的山都积着雪,很美,这才是我想象中北方的情景。这几天气温零下十几度,屋子里却有零上二十多度,我不习惯几十度的温差,身体调节不过来,开始感到头晕、恶心。
工作完四点过了,天又要黑下来,我抓紧时间去室外给艺人拍了些照片,我被摄影师折腾够了,决心要自己拍。屋外是一大片收割过的田野,光秃秃的白杨树守卫着暂时荒芜的田野,白雪覆盖着枯黄的稻草,夕阳正在落下,温暖的橘红将雪原染得温情脉脉,我突然理解了所采访的手工艺人为什么会从事艺术,因为艺术本来就是从自然中生出来的,如果我在这里生活恐怕也会自然而然拿起画笔吧!
海水教我在田坎上用脚踩出轮胎印,他横着脚左右开弓地在田坎软的积雪上踩,踩出的脚印真的就像汽车开过的轮胎印。他还是坚持不肯戴帽子和手套,冻得缩着头把手捂到口袋里。我取下帽子拍照,就那么一会儿整个头都凉了,好像搁冰箱里放太久。拍完他赶紧把帽子给我戴上,眼里有着浓浓的疼爱。
雪原因着夕阳的晕红更加美丽,我看着夕阳一点点从白杨树林间沉下去,一点点收起它赋予田野的橘红色,它的光芒是那么柔和,好像一只巨大的眼睛温柔地、眷恋地注视着这片大地。这一刻我又生出那种来自内心深处的快乐与幸福,它是生命最本源的真正的快乐与幸福,它是如此的珍贵,如此的可遇不可求。我深深吸进冰凉的空气,吸进白雪上镀着的那层淡淡的红,感受着快乐与幸福在心间回旋。
打车到公路上拦车,海水没有开自己的车来,说乡间路况不好,他道路不熟,还是坐公车安全一些。我已经冻得不行,不能再在野外呆着,他就跟出租车司机说好话,说我是南方人受不了北方的冻,让我在车里呆着,他去公路上拦车。
天色越来越黑,公路上经过的车很少,有些又不顺路,他在寒风中站了很久。我又想起昨天早上他等摄影师的情景,心里越来越不安。看着暮色中海水越来越模糊的背影,我想,要是没有他,恐怕还真不能完成工作……
车来了,是一辆挤满了人的中巴车,差点没把我挤爆,暖气加上这么多人又让我热得要晕过去。我想脱掉羽绒服,却没有一点空间可以让我这么做。这件又长又厚又黑乎乎的羽绒服让我像一只笨重的狗熊,滚也滚不动,爬也爬不了。
终于有了个座位,是个加在过道的小板凳,海水执意要让我坐下,自己站在我身边,替我挡着拥挤的人们……
晚上落落约一起吃饭,虽然经过长途奔波累得半死,还是撑着去了。我们在宽敞的大厅坐下来,厅前有一个台子,放置卡拉OK,海水上去高歌一曲,声音非常洪亮,响彻云霄。也许平时大家有着各种各样的压力,只有在面对没有利害关系的网友时才得以放松吧。难怪都放下严肃的面孔,高兴得像孩子。
我给南风打电话,告之和落落等一起吃饭。这次出来又是天天从早忙到晚,也没怎么和他联系。他倒是天天给我发短信,告诉我每天的天气,如果在零下十度以上,他就说:今天很暖和,冻不死了。如果在零下十度以下,他就提醒我注意保暖,以防冻掉耳朵。
这个家伙一听我说落落很漂亮,马上问:“你和她谁更漂亮?”
“你喜欢谁,谁就更漂亮。”我答。
他哈哈大笑:“答得好!”
本想跟南风开个玩笑,顺势问他喜欢谁,但落落看着我笑,我有点不好意思,就算了。
大家都很开心,一顿饭从傍晚吃到半夜,从大厅吃到包房。我喜欢东北菜里的大拉皮,还有干炸土豆丝里拌着生洋葱,吃一口冲得眼泪都出来了。我给他们算名字,海水给我们看手相,瞎胡乱说一通。算到海水某年不太好,他用手捂着眼睛呜呜地假哭,笑死我们了。
出门发现下起了一点点飞雪,细小的雪花优雅地在空中飘扬,落落又跑又跳,快活地尖叫。我笑她说怎么比我这个外地人还激动呢,她说你不知道现在哈尔滨也很少下雪了,海水也说是这样的,雪越来越少,大雪更是少见,以前小时候雪才多,有时候大雪下一夜,早上起来连门都推不开。
这雪还没有在甘肃见的大,地上都积不起来,但大家受了落落的感染,还是很激动。已经回到宾馆了,我舍不得进去,拖着他们在街道上来来回回走了一遍又一遍,清寂的街道上回响着落落清脆的笑声,雪花从黑暗的天际细雨似的洒下,落在我们酒后炽热的脸上,落在我快乐的心上。
结束工作后我想玩两天,兴安岭有事,落落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