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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外汪鸿等人飞步涌入。他们做梦也想不到书房会有闪失,大约都是见了鸽影又发现倒在角落的侍卫才知出了事。但见庭院阶下二人相依而坐,才略松了口气。杨花似雪,把二人笼在薄薄的寂静里,以至于谁也不敢轻易搅扰。
直到楚涛看见院门口密密匝匝杵了一片低头等罚的,才起身准备问话。
“少主,汪鸿来迟,在此请罪。”
“其余各处还好吧?方夕来过了。”
诸人噤声,见史薇兰脖子上的血痕,心知绝非小事。
然而楚涛并未怪谁,只如平常道:“汪叔,令码头与镖局各道口严查戒备。方夕既敢独自来此,必有接应。刘前辈,你带薇兰回芝兰苑,并确保芝兰苑一切如旧。诗雨,代我去楚家各个岗哨巡视,如有不妥即作调整。”
诸人领命散去,薇兰也随之离开,楚涛尾随到院门口才止步。她穿过花径,又偷偷地回望,但见他仍站在那里,悄悄地远望她的背影。刹那了悟,情愫如爬藤般渐远渐生。默默攥紧了袖底他给的钥匙,暗自为他祈祷。
她不知道汪鸿留在了最后。更不知道当尘埃落定,楚涛是如何步履维艰地回到书房。没有人会告诉她,那块丝帕怎样顷刻间一片绛红,更没有人敢告诉她,楚涛的旧伤复发,全是因与方夕的强强较量。因为他几乎要被心口的疼痛撕碎的那一刻,仍不忘关照:“不可让她知道!只说……我有事出去几天……”
于是,她只知道,自己只是在这庭院中寻常不过的女子,有他片刻的怜惜,足矣。
黎照临回到书房的时候,心都快吓得凉了。可是楚涛仍只是淡淡地笑:“别骂,这回不是我蛮横。别人若欺负诗雨,你也不肯的吧?”
照临阴沉着脸,果真没再多言,却比暴怒更加难受。当他静静地把过脉后,坐在案前许久,才握起笔,把药方一挥而就。刘前辈匆匆谢过就忙着去配药了。他望着双目微阖的楚涛许久,除了转身收拾药箱,再不知如何是好。
“冷凤仪醒了,她什么也没问,我想她大概知道自己在哪儿。我刚才开的药方,每日一服,十日后或可见效。但……”照临一边想着措辞一边断断续续地说。
“尚有多少时日?”你可直言。
突兀的一问,让照临心里咯噔作响。但他不是仙人,没有预测生死的勇气。
不待他回答,楚涛已平静道:“明白了,多谢。”
照临觉得有必要解释清,又摆出训人的架势道:“刘前辈应是向你提过吧,就此歇手,静养个三年五载——这是最后一线生机!再迟,恐怕……我不想白费力气,楚掌门。若你一意孤行,我只能离开。”
楚涛并不发怒,顺着他的话道:“你若不打算在我处白费力气,去汪叔那里支取了诊金再走,都记在账上呢。你可以不收,但是我不想见到医圣的传人为了开个医馆还要四处奔波——身无分文的,拿什么去救人呢?”
照临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你还能不能更让人讨厌些?”
“如果可以,让我看到诗雨出嫁,随后你带她走,永远别回黑石崖。”
楚涛半点没有敛起笑,但是照临知道这回楚涛不是在开玩笑。他的伤,他自己最清楚。或许在教训方夕之前就已明白了后果。只是他完全不懂,到底有什么比他自己的性命还要重要?
“为什么是她?”照临拉长了脸,“我以为,你至少会留几分余地,去收拾你最大的敌人。”
楚涛浅淡一笑:“我欠她的,得还。”
照临更加伤感:“诗雨不会愿意走的,我也不能不仗义。”他控制不住声音的沙哑,“你的诊金我一定收——我的医馆就开在黑石崖下……但是……”他哽咽了。他以为医者见惯生死,不会有比他更淡然的,却不防这个刀口上过来的人简直是舍生忘死。
“哭什么?楚涛还没到让人哀悼的那天。你以为我会死在这张床榻上?黑石崖还不能没有楚涛不是?”楚涛绽开依旧迷人的笑,双目虽暗淡却更灼人。“会好的,照临。你还没娶诗雨,我能让你赖了喜酒?”
照临不忍再听。自打相见的第一天起他就知道,这家伙对人对己都是一样霸道。他已习惯安排一切,包括别人的命运。至于自己的命运,迟早是为剑而生,为剑而死。
“还喜酒?你的敌人都杀到了脚跟前!”
楚涛故意答非所问地笑道:“白衣圣使又不是第一天黑才有。所以,你到底何时才向诗雨提亲呐?别等君和回来。那样,南岸的酒能被他喝光了!”
十日后,黑石崖大喜,张灯结彩,艳红的烛火彩绸映亮了长河水。段诗雨身着火红的嫁衣,佩上珠玉钗钿,成了南岸最美的新妇。楚涛在众目睽睽之下用等同于嫁妹的礼仪把段诗雨交给了照临。二人就在逐羽剑派镖局的大堂上跪拜结发,互许了终身——没有一家之长,有楚涛作见证,有嫣红作媒妁,有雪海领着孩子们起哄闹腾,还有一众江湖豪杰的祝愿、纵酒、放歌。莺歌燕舞,火树银花,没有人在乎白衣圣使,或者昔日恩仇,只有快意地醉笑,快意地放歌。逆光处,楚涛抱着双臂笑出一脸潇洒俊逸。身后,是恬静素雅的薇兰,为他执杯奉茶。
四二八 改弦更张(一)()
望江台总是淡然于风云,无论潮涨潮落,遗世独立,清高莫攀。
望江台顶,雕栏玉砌的素白,在明月的映照下折射出炫目的光辉。剑光簌簌,摧花折枝,秋风般的肃杀。月影勾勒出黑鹰般的轮廓。
弥漫的酒气里,秦石摇头不止。
“对不住,实在浑身筋骨痒。”满地的残花里,谢君和摸着头嘻哈地咧着嘴角,改天我回南岸让嫂夫人送你几枝,她的花最好。
秦石冷笑:“那倒真想见见这位嫂夫人,你可知你打落的这些花能抵多少酒吗?”谢君和晃了晃酒葫芦:“你的多少酒,也及不上这葫芦。”随即不理秦石径向台边石栏去了。
秦石猜测谢君和就是因禁足而故意捣乱。可这禁足着实怪不得秦石,且不说秦爷铁令在上,不知是谁放出的消息说谢君和护送冷凤仪去了南岸,以至于北岸是个江湖人就要找他的麻烦。这小子在外晃荡了一圈,谁也摸不清他做了啥,突然就一头栽进花月楼出不来了。若不是林立果的夜枭们与李洛的血鬼们将端坐喝酒醉成泥的他硬扛出来,只怕不到两个时辰花月楼能让江湖人拆成平地。
“任尔东西南北风,老子巍然不动——喝酒!”
秦石认输,受了父亲的奚落后,只能乖乖把这家伙藏在望江台。可谢君和天天仍是想着法子折腾侍卫,找一切机会滑脚开溜。原以为他要溜回南岸,倒也一劳永逸,谁知每次滑出去就是往花月楼打了酒又滑回来,把秦石气得不轻。
“你以为我傻?满大街秦家眼线,我能走多远?跟你们秦家人打架,三五回玩玩还行,成天介折腾,少活多少年呐!”
秦石想说看着无赖撒泼也是折寿的,终于忍住。只想知道他到底要做什么。
一河的水就在脚下奔腾。对岸灯火点点闪烁,不知有了什么喜事。
“段诗雨出嫁。”秦石道。
“还是黎照临有福啊!”他呵呵笑了声。“楚涛这家伙又欠我一顿酒!”
秦石觉得分外好笑:“你在这儿可曾少你酒?”
“这能一样吗?照临这小子不等我回去就办喜事儿,真……”
秦石更觉可笑:“别人办喜事儿等你回去作甚?是拆人家的灯笼还是搅人家的洞房?”
君和不再争论。望着南边的灯火,仿佛从江风里就能嗅到酒香。
“那么想回南岸?等有了船,我送你走。”
“不!”君和断然拒绝。“这时候回去,啥都没办成,不是让楚涛笑话吗?”
“那你这些天忙进忙出,办的是什么事?”秦石终于言归正传。
君和笑:“套我的话?夜枭不是很能查吗?”
“如果他们能看住你,你对家父就没那么重要了。”秦石也回以笑。
“秦大少果然想知道?”谢君和的目光已然落在他的身后。酒坛子,当然,他料想秦石绝不会空手而来,果然,是花月楼的上等佳酿。就着酒坛喝了个爽快,他才嘿然地笑:“秦大少果然比姓楚的混蛋出手大方,还好说话。”
“说一说,我实在好奇。望江台没有外人。”秦石也轻松地应和。
“李洛。”谢君和直言道,“那日我坐李洛的马车回来,在车板夹缝里发现一点香料碎屑。像是有谁弄破了香囊,洒在其中。”
秦石不以为然:“血鬼堂可没有女人。李洛这奇异的家伙,也是出了名的不沾女色。”
“对,但是碰巧,那日冷凤仪身上的香与它太像了。所以我略收集了些,悄悄飞鸽送回南岸。结果,正如我所料。”
“南岸?冷凤仪果真在南岸?”秦石分外吃惊。
谢君和含糊地笑:“冷凤仪在哪儿我不知道,不过问冷凤仪的事,找楚涛错不了。楚涛回话说当年冷凤仪赠他一枚香囊,与这些碎屑的香气完全一致。”
“所以?”
“我想去花月楼打听点儿血鬼堂的动向。”
“不可能,李洛不会背叛父亲!”秦石斩钉截铁地否决道。
“但是血鬼堂的人已有好几日没见到他们的李堂主了,自从上次把我从花月楼轰出来之后,就没人再见过李洛。在北岸他也算得一大高手吧?”
“李洛的行踪本就神秘,血鬼堂的动向只有家父清楚,你又不是没待过。”
质疑不无道理,但是谢君和毫不理会:“我就知道你不肯帮我,罢了!我能查到他的马车不对劲,秦老爷子没道理还天天坐得住。我等着看戏总成吧?”谢君和知道自己必须找个理由获取自由行动的时机:楚雪海在北岸,却没任何消息,这多让人不安!更糟糕的是,他无法确定这事与秦家齐家是否有关,一旦走漏半点风声,只会给她带来更深的麻烦。恰巧这个可疑的李洛偏在此时不见了影儿,会不会两者之间有什么关联?若是真有关联可就完了。
然而,突然传来一声:“报!”小厮的通传打断了争论。“张老先生来访!”
“又是那白胡子?”
话音刚落,只听慢悠悠的声音响起:“谢爷越发霸气!连秦大少也礼让三分!”白色的拂尘与白色的须髯摇曳生姿。奇诡的气氛突然在空气里蔓延。谢君和知道秦家不会关心冷凤仪的下落,但有一事让秦啸如芒刺在背,寝食难安。“不知前两日的建议,谢爷考虑得如何了?”
谢君和暗自叹息,说客虽勤快,无奈他天生不喜饶舌,更讨厌虚与委蛇。
“哈哈不急不急。花月良辰,秦爷专程派老夫请谢爷往秦府一叙。”
“别,您这一把年纪的唤我谢爷,我岂不快爬坟墓了?您老要我折寿敬请换个光明正大的法子。”
张洵脸绿。秦石赶忙圆场:“谢大侠被老师抬举得不好意思了。不知老师请谢大侠去作甚?父亲可有言明?”
谢君和哼哼然道:“如果是老爷子想让我挪窝,我可办不到。”
张洵呵呵地笑着,捋着他的白须:“秦爷从不曾如此器重一个武师,谢大侠。当年如此,今日依然。你可知你手里这柄残剑的来历?”
“破剑一柄,有什么好说的?”
“呵呵,谢大侠莫不是在说剑身上那道欲裂的伤痕?此剑的传说皆因伤痕而起,若此剑无此伤,真不知还要掀起多大的血涛腥风。若无此伤痕,秦爷当年绝不会想也不想就把此剑赠与你。”
“你知道?”谢君和被勾起了一丝好奇。
“谢大侠如愿随老朽一往,老朽自当告知。”张洵一脸无害的模样。
再重要的剑,也比不过当年他对素素之事袖手旁观。君和叹息。耿耿于怀的,是秦啸的冷漠——冷漠的又岂止秦啸一人?他不希望再踏上这块土地,是不愿再让自己好不容易沸腾起来的血液再度冰冻。
张洵更进一步道:“素素姑娘的下落,秦爷同样无一时不记挂。”
谢君和眼中忽地闪过一道光,脑海中几套齿轮机械飞速盘旋。望着张洵深不可测的笑意,还有白色须髯里浸染的沧桑,他突然下定了决心似的一笑:“又不是什么虎穴龙潭,走一遭活动活动筋骨也好。”
稀里糊涂地上了马车,抱着双臂任其在夜色中颠簸。装睡才能躲过张洵九尾狐一般深邃的目光。然而他却阻止不了其沙哑悠然的声音灌入耳朵。
“人谓梨花剑诀神出鬼没天下无双,出离剑之元窍,以剑之精魂杀敌于无形,是谓可怖。殊不知,弃剑之本,但隐其形而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