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利突先只围了鬼城,却没尽心尽力去攻打,否则,怎不见他的人受伤?也不见地上有搏杀血迹?郭曜,你别打雁的反被雁啄了眼……”我好心提醒反被他一把扭了手腕,一手生疼,刹那泪涌出来。“你挑拨离间想我们窝里斗是不是?你想什么我会不知!”郭曜扭了我腕,策马奔驰不停,而我闭嘴咬唇,不吭不求,这一日疾行四十五里,直到金塔县城茫茫可见,他勒马停下,一离开他掌握,我倒地干呕,不仅眩晕,腿麻得再不能行走。
“你背她,她伤根手指头我唯你是问!”郭曜不等我平复即唤人背我,我宁可自己爬也不让那些双手血腥的人碰,抽泣着说不,那人浑厚声音叫我别哭,原来是铁摩勒。“你?”我急出了泪,这昆仑奴怎么又跟来了!“姑娘别哭,摩勒背姑娘。”铁摩勒拼命掸衣掸灰想把自己弄得干净些,我不是嫌他脏,我只是急他怎么又来,郭曜手段难道他还没领教够?“摩勒一直远远跟着姑娘,崔公子……嗳,姑娘的兄长说那些胡人非是善男信女,故要摩勒保护姑娘……嗳,姑娘的兄长说先前是一场气怒了些,姑娘的兄长发誓再不会伤我昆仑奴……”“他发誓你也信。”我趴在铁摩勒背上叹他老实可欺,郭曜连李豫都敢杀,还有什么他做不出。“是摩勒大错在先,摩勒怎能扔下姑娘不管。”铁摩勒背着我前进,几名昆仑奴挑着重物大锅充作伙夫跟着队伍走在前面,快步路过我们身边时也连连应声。“我族人共三十八名,赶路二十日回灵州有二十人,剩下十八人,前日伤了十一名,还有七名自愿留下跟随摩勒,我等八人会尽力保护姑娘。”铁摩勒不善言辞句句坦诚,他明明可以一走了之却偏偏留下重蹈危险,昆仑奴的“义”“气”是有些耿直,耿直得让人心酸。算了,多说无益,也许郭曜与那利突先其实互不信任,所以自保重要,来不及有心力害人,只是这铁摩勒实在耿得象头牛似的,还跟了另外七条牛,不,是八条牛,这人数数都不会,明明刚才走过的是八名昆仑奴。
“你族人回灵州做什么?”我忽然想到个问题,他不是说郭曜化身崔生时帮他赎回了三十八名族人吗,好不容易脱了奴籍还回灵州做什么。“昆仑奴识字不多,不知怎样写信传书能将姑娘近况告知姑娘的大哥三哥四哥五哥,所以摩勒乘姑娘的兄长每宿一处便派回一人回灵州报口信,二十日,也就回了二十人。”铁摩勒嘿嘿傻笑,我噗哧乐了,这么多日第一次真心发笑。铁摩勒真正是心眼好,我曾为打发他走,告诉他灵州城里有我大哥三哥四哥五哥,他们自有办法来接我,没想到他当了真,傻人有傻办法,他居然每夜让人奔回灵州告诉我那些哥哥我身在何处,这样,大哥和史朝义可会寻来……
“对了,摩勒这有块石头,姑娘身子弱,带在身上会舒坦些。”铁摩勒背我到帐边正要离去,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回来,从兜了摸出块小石头,塞了我手上。“姑娘的兄长刀气委实厉害,不过摩勒身上有一物是师傅所传,就是这块石头。这石头可怪哩,它自个会发香气,平时闻了香能精神倍增,轻伤轻痛,放一晚在身上四肢百骸都舒坦着呢……”
铁摩勒还想多说,郭曜正好掀帘进来撵了他走,我捏了石头发怔,连落了泪都不知。“又哭了?昆仑奴送块石头给你都哭?”他伸手来夺,我忙擦了泪收起不给,他不懂,铁摩勒也不知道,这根本不是块石头,而是一块药玉。郭家在现代是经营古董生意,我知道,玉中极品闻香玉,闻香玉,又叫金香玉,外表淡棕黄象裹了皮浆,在烛光底下能照出里面的碎裂花纹,这玉会自生芳香,身体弱的人闻了玉的芳香能增添精神,关节骨格不好的人戴了还能活血化淤,不仅仅是名贵可言,简直是价值连城。 “我今天手重了,你说得有道理,利突先臭名昭著,没一处可信。”郭曜来拾我腕看,我忙藏袖里,他再端饭菜给我,我避得远远不吃。“又怎地了?就三个时辰休息,我可没功夫宠你!”他脾气上来,我识得眼前亏,让他看腕上红痕,但那饭菜坚决不吃。“吃肉会吐。”我老实告诉他,忍了泪在眼眶,一松懈,便是一串掉落。 “我不……伤你。”他面色缓和下来,“明珠有孕那时我一日也没在家,女人有了身子该怎样,我不太懂。”
明珠,正是二嫂的闺名,郭曜自猜出我可能怀孕之后态度并无变差,也许他毕竟是做了父亲,对未出世的孩子,尚留一丝温情。“我儿子,叫什么名字?”他问我。“叫郭蜀。”“郭曙?”“蜀中的蜀。”我更正,并小心回答他的第二个问题,他问是谁取的名字,我回答是大哥取的,大哥取了个音同字不同的蜀,府里府外的人总把郭曙与郭蜀弄混了。“你等我一下,我去看看有没有馒头剩下,你这样不吃饭不行,行军造饭只有肉哪有蔬菜。”郭曜掀帐出去,我抱膝呆坐等他,不多时便想睡,那闻香玉真的名不虚传,不仅让我周身变暖舒服,连隐约的恶心也几乎感觉不到。后来的事,郭曜在不知多久之后进帐叫我起来喝粥,我不想动,只好想睡,他叫了几声便不再叫,帐上的影子教我知道,他坐了一旁很久,好象在念郭蜀的名字,他还念了声——大哥。
清晨起来,喝了热粥,郭曜不在,他带了人进金塔县城采办上山物资,据说我们会上合黎山,出了金塔县城笔直往北就是合黎山,山的东面是石羊河,山的北面是祁连山,这里是进山前最后的人烟之地。我去寻铁摩勒,闻香玉是他师傅所传,该还他好好保管。利突先站了帐边,我拢帽走过时他忽然咦了声,随即,不容我反应,他就出了手。我尖声惊叫,本以为他会忌惮郭曜,没想到他扑过来就上下其手。“做什么!”一声怒吼,铁摩勒出现在身前,拎起利突先轮圆了掷出去——扑通哎哟,利突先措不及防被扔了正着,压了一群赶来的胡人头顶,骨牌般倒了一地,胡人哇呀乱叫,跳起就操了家伙。“郭姑娘哪里受伤?”铁摩勒从地下扶我起来,我厚厚的裘袍被扯开,他一看就红了眼,“贼子可恶!”“铁摩勒!铁摩勒别走!”我扯住他臂,不让他冲进两厢混战动手的营地。“摩勒不走,摩勒不走。”铁摩勒以为我受了怕,拼命保证他不会离开我半步。“藏好,你的玉,这叫闻香玉,最起码能买一百个金塔县。”我把紧攥手心的闻香玉还他,昨夜我看玉上有两个细孔,用绑头发的红线串了起来,所以刚才才能紧攥手上不被利突先抢去,这个穷凶极恶的胡人其实根本是要抢闻香玉,不知他鼻子怎这样好,只走过我身边即闻出了那股特殊的芬香,他压住我时口中叫着“闻香玉”,我没听错,肯定没错!“闻香玉……买一百个……”铁摩勒又犯了傻,我自己动手翻了他衣里贴身口袋放好,然后重申,“这叫闻香玉,价值连城,利突先要抢的就是——”
“怎么回事!住手!全给我住手!”郭曜震天怒吼由远处传来,动手的双方纷纷停下,哗地自动闪出一条道来。“你做什么?两边动手是因为你是不是?你早想挑拨离间教我们自相残杀!”郭曜走到我面前扬手就掴。“不是!不是!是——”铁摩勒趟手就隔,他嘴拙,急了更不知说什么。呯呯磅磅实打实的拳风脚影在我身边招呼,我一横心就冲去,迎着拳脚冲去。只挨了半拳,他们生生停手,郭曜一把接住我,“你疯了!找死啊!”他厉声骂我。“我找死!你有本事打死我!你要害史朝义干脆把我和孩子先杀了!”我受够了,我抢着去拔他刀,什么铁血丹心那么厉害,比我身上给我个痛快。“疯什么疯!我哪里会杀你!”郭曜按我按刀,他制住我容易,那边却轰地又乱了一场,说是有个昆仑奴在混战中受了伤,一下子吐了口血。“那贼子对你妹妹不轨,你反倒打她骂她,可有你这种狠心肠兄长!”铁摩勒情急成句,一句清楚道尽原委,一跺脚,他去看那族人。“是这样?珍珠。”郭曜拢我零乱衣袍,突然反手出刀,一刀遥指人群中那胡人。“误会误会,一场误会,昨夜不是多喝了一杯吗,见了美人脑子有点转不过来。”利突先立刻狡猾开溜,他承认见色起心,却不承认见财起意,我刚才裹得只剩眼睛鼻子哪来美丑,他分明是本以为我是郭曜招来的欢场女子,即便是抢了财立马走人,也没人能耐何他。“哼!”郭曜不欲多说,揽了我就要回帐。“不对!她——她是——不对啊!这女娃,姓什么?”利突先倒在背后跳起大叫,他问他的人,那些人有摇头不知有应声符合,“姓郭,那个昆仑奴叫她郭姑娘!”
“我知道了!她是——”利突先猛拍脑门跳起。
“进帐再说!”郭曜暴喝一声打断他,唰地掀帐,一掌推我进去。
帐内,两个男人目不转睛看我,一个是贪婪猥琐,一个是阴沉隐怒。我裘帽早被扯落,裘袍也乱得不成样子,两条辫子松松挎挎,除了偏瘦苍白,还是一副出灵州时的红衣模样。“真人面前不说假话,我可告诉你,这张脸我肯定不会记错,想当年我利突先跟着西凉王的时候就见过。是郭子仪!横塞军郭子仪,就是现在的大唐汾阳王嘛!长得比女人还美的灵州郭子仪!这女娃十五六岁吧,姓郭?是郭子仪的女儿?你把郭家宝贝疙瘩抢来了,你有种啊!”利突先运气半天挤眉弄眼说出这么一句,他搞错了,先是把我错以为成郭子仪女儿,再是错以为郭曜与他是同行,杀人越货抢劫富人的干活。“是又如何?”郭曜粗着声答,我看他脸色不变其实在利突先说话的那段时间里,他眼珠阴冷转过几圈,最后手松了刀柄,他也在衡量,杀这胡人与利用这胡人为他办事,哪样重要。“好办!你抢的是郭子仪女儿,那你要我追杀的人就更不简单了,往小里说,至少是郡王亲王,就这点钱,你塞我牙缝呐!”利突先开始老实不客气加价,郭曜手一摆,斩钉截铁一锤定音。“十倍!原先价码十倍!现在,拔营,出发,合黎山!”
郭曜气势吞河这一句,利突先立刻动作,三百胡人率先上马向北,郭曜整队紧随其后。“西凉强盗辱你一事,我一定为你讨回公道!”他把我揽在身前,骏马奔时我不屑蔑笑,公道?他跟强盗连手还好意思说公道二字。“严庄害过你,我以前答应过终有一日要他死无葬身之地,我不是做到了么?我还说过会为你除去一人,现在,我们正是去那里。”“你要杀……”我惊住,他说过,他会为我除去——李豫!李豫,不是逃出白亭海了,怎会!“李豫哪有路去,西面是吐藩,东面是沙漠,他除了往北爬合黎山,要么就回头与我一战。你看这天,要下雪了,大唐皇帝不知道擅不擅长爬雪山呢!”郭曜呵呵好笑为我披上厚氅带上风帽,帽子挡住所有声音之前他再告诉我,“我叫史朝义到合黎山上来赎你呢,他若是来得早倒可先与李豫叙叙旧,若是来得晚,恐怕那时,我已得了大唐传国玉玺!”
第四十二章 铁血丹心照(四)
半日阴霾半日大雪,登上半山南麓用了整整一日,郭曜与利突先两支队伍各由合黎山南麓两极攀登,每隔半个时辰一队突击领先一队慢行休整,此起彼伏,轮流交替。盖脚的积雪半掩半盖了人体,那些人已死去,尸身向南,面容如生。铁摩勒背我攀登上山,他怕我受惊尽量避开一路惨烈,后来的情景让这硬汉肃然起敬,他放我在一旁,自己在一具尸身前下蹲,恭敬将风吹皂袍盖实。那具尸体,周身无伤只双脚烂肿,一柄长剑自插胸口,死者生前一剑自戝,为的,是不拖累他人。愈向上攀相似的情景愈多,这些亡者无一例外都被皂袍遮盖,是金塔县城里能买到的最暖和的藏人长袍,而皂袍的下面,是夏季单衣。郭曜命人搜遍尸身,这些亡者身上的兵刃或是令符都能证明他们的身份,他们是大唐禁军,或是内廷六闲。
山上雪夹冰雨,郭曜选地扎营,命所有人不得懈怠,随后拉我往营后一处凹形山壁去,铁摩勒防备跟着,他视而不见,只用刀鞘削雪,山壁上积雪不深,很快现出两行刻字——皑如山上雪 皎若云间月!
“这里是……我的衣冠冢?”我惊住看那山石刻字,字刻极深,字上剑痕累累,有些比划似被剑锋砍落,露出青青的山体。“是,这里是合黎山,大哥为你建了座衣冠冢,到现在,已九年了。”郭曜继续清雪,他脚下踢了踢,弯腰从地上拔出把断剑。“李豫来过了。”他拾起剑柄在我面前晃晃,那是李豫的剑,名贵珠玉镶在剑穗里。“利突先!过来帮忙!”他招呼会合来的利突先,他们一左一右拽住山石上的两只铁环,两人同时吼声发力,缓缓打开冢门。
冢门打开,是一间简单石室,室内空气洁净,纤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