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识,只是这面貌声音的确是并无见过。他挑眉,索性放下碗筷,“珍珠,你还未回答我刚才的问题,我的面貌,你可满意?”
“面貌英俊,正气暗蕴。”我中规中矩回答,你有多俊关我什么事,反正再俊也俊不过我大哥去。
他似是知道我敷衍,也不怪责,只是闷笑连连,“你可知那位广平王殿下与史副使两人西受降城越夜一战技惊四座,然后又互相猜忌对方藏了你,等想到阿布思头上的时候,你人都到我王府了。真正是天之骄子只知风月!”
“才不是!乱讲!”我直觉反驳,身子猛地前倾,他隔桌提我,凌空旋转,一把压到胸前。
哎哟,我哇哇直叫,他以为我是故意扰他,直到见我眼泪串串滴落才真信了刚才碰了我伤脚。
“很痛么?我瞧瞧。”他小心打开布,确定筋骨未伤后才重新包好,“你莫再惹我,知道么?”
我知道,李俶早已让我明白惹着男人的后果,尤其是当这个男人对你有意。手缩脚缩地吃了顿饭,他抱我坐在门口的车马中看了满天的烟火,喧闹的街市,后来,还吃了碗清香四溢又热气腾腾的八宝粥。
“珍珠,别睡,今儿要守岁呢!”他在我耳边温温柔柔地说。
“易昭,我想问你,如果我想知道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软禁我,会不会放了我,那个代价是什么呀。”我模模糊糊问。
“小珍珠,你最好别问。”身上盖了狐裘,好暖和,耳边,再无应声。
第四十四章 离歌 下(2)
做人要聪明些,尤其是和他这种人打交道。
一连几天,我不吵不闹,对他温婉柔顺,只是越吃越少,越睡越少,简言之,就是茶不思饭不想。
易王爷闻讯赶来,嘘寒问暖,想吃什么,缺什么,哪里不合心意等等。不合心意的多了,我挑了些不紧要的告诉他,末了,眼眶一红,珠泪串串。我本就一碰就哭,这回又是真伤心,直哭得山无棱天地合冬雷震震夏雨雪的,他软语安慰了许久,最后一把揽我入怀,“别哭了,我知你是闷了,这么多日也没让你出过门,我陪你去街上逛逛好么?”
收到!我破涕为笑,抬头正对上他笑得比我还欢的眸子,“去擦擦脸,眼都红了。”
这一擦脸擦了很久,因为我想梳中原女子的发式,鸡同鸭讲,连比划带画图,那胡女总算懂了,然后又选了大唐的裙装,胡装利落娇俏,唐装婀娜曳裾,各有千秋。
出了门,他上下打量片刻,反手脱下身上的狐皮大氅围到我身上,细细在颈下系结,“不喜欢我为你选的,嗯?”他捋平我发,双鬟髻,两侧的鬟发已到腰际下。
“好不好看嘛。”我旋身,发如瀑布,衣如流云,慕地腰上紧箍,他收拢我到胸前,“好看,怎样打扮都好看。”
有那么一刹那,我忽然觉得,他的目光,温润得好象……
“珍珠,今晚,我留下好么……”耳边呢喃,我吓了一大跳,急向后闪,咚地重敲上车壁。
“疼不疼,啊?”他救援无效,只得拉了我轻揉后脑勺,“做什么那么怕,我不逼你,慢慢来,我可以等的。”他长叹,我无语,这事可以慢慢来吗?你暗手抢人家妹子呢,无媒无妁,有你这么做的么!
直踏上高高的天守阁城堡我还闷头走路,一声不吭。他由后赶上,轻拾我广袖下的手,十指相扣,他指向城下的错落红墙。
“珍珠,你可看到那处最宽阔最气派的宅院?那就是我易王府!我易昭富可敌国,权势无边,放眼吐谷浑,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只要你点个头,你就是我易王妃,这样,你可满意?”他交掌问我。
我垂首,他等我回应,耐性十足。
“我有个要求。”我抽出手,低头把玩纤纤十指。
“你说。”
“杀了阿波达干!”我抬头,直视他。只要那个变态狂翘辫子,我大哥无虞,就算嫁了你也不吃亏,你和他本就面合心不合,杀他,于你只有好处没有坏处,这种买卖你做不做?
他看我良久,眼底笑意渐深,伸手合了我双手把玩,“你这般玻璃也似的人儿,你说,我怎舍得让了给人?”
老狐狸!心计狂!我暗里咒了他七十八遍,直到他皱了眉问我,“我可说了带你到街上逛逛?”
废话!吐谷浑郡城就这么点大,围了城堡由南到北,过而不入的就是你了,我委屈点头,他一笑,指了底下穿梭不息的人流,“这就是城里最热闹的街市了,今日初五,一早就开了市,每家每铺都迎财神接灶神,等下我们去看看,你喜欢什么多买些回去,我需出门几日,我不在时你也不方便出去,慢些,你脚伤还没好全……”
我欢呼雀跃,提了裙跑在前头,还不时回手叫他,“易昭,快些呀,你老了么,连我都比不上……呀……”一人迎面撞上我,我一脚绊上裙摆,一个趔趄,一头从高高的城墙栽下。
“珍珠!”
耳边风声阵阵,衣袂飘飘,我只觉如坠云里雾里。一声欲发未发,欲哽还咽,忽然间身子一轻,已坠进一具厚实的胸膛。
不知过了多久,耳边人声鼎沸,七嘴八舌,我仍闭目紧抓,后怕得颤个不停。“别怕,别怕,有我。”大掌轻轻拍我背,一下一下,我睁开眼,泪水夺眶而出。“珍珠,再不可这样了!你吓死我了!”他死死抱住我,勒得我气急难喘。
“易……昭,我……喘不过来。”我敲上他背,软弱无力,他闻言放开了我,捋了我发又整了我衣裙,一手横抱起我拨开人群就走。
进了易府,他匆匆陪我吃了午饭,说是有事先走,这一走,就是五日不归。
初十的夜里,我一觉醒来,伸手触到凉凉的衣帛,一人伏在我床边,正是易昭。
我一惊,收回了手。夜里寂静漆黑,等了许久,只听他呼吸平缓,毫无醒转。慢慢俯下身,他面容平和,唇角微留笑意。
他其实长相英俊,且难得温柔似水,体贴入微,只是,这副皮相下的他,究竟是谁?一注月光下,我飞快掠向他脸。
一声闷哼,我只觉腕如火灼,身子重重甩向榻上,刹那,烛火一闪,室内通明,他已站定床边。
我惊叫,他一步上榻,伸手将我控于身下,“好你个郭珍珠,我差点被你给耍了!”
“没有!我什么都没做!”我唉叫,胡乱推他,他一下攫住我手,定于枕上,再难动分毫。
“你什么都没做?哄了我带你出去,故意跳下城堡你以为我不知道?整个吐谷浑象你这般容貌又做中原女子打扮的能有几个?你想暗地知会你大哥派来的探子是不是?我告诉你,你嫩得很!当天我就封了城,一只鸟都别想飞出去!还有,你想杀阿波达干是不是?我成全你!你大哥正被阿波达干困在祁连山里呢,两个人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两个都死了更好,还省了我力气!”
“你说什么?”我惊叫,几乎忘了恐惧,“你胡说!我大哥走时说过,安西节度使高仙芝守祁连山,他不可能被困的,你骗我!”
“我骗你做甚!你在我府里呆了一个多月知道什么!高仙芝带了三千人去了龟兹四镇平乱,本留了七千人马给那个宦官监军边子诚的,我略施小计散了消息说吐谷浑政变,那太监跑得比兔子还快,丢盔谢甲带了人就逃进凉州了,你懂么!嗯?祁连山是空城计!阿波达干早埋伏好了,郭子仪急着回灵州动用人手救你,走的捷径就是祁连山,这叫自投罗网,你懂么!”
哇地我放声大哭,举手打他难动弹分毫,伸腿踢他连人带被紧压在他身下,“为什么!为什么要害我们!我不认识你!你是坏人!混蛋!”我哭叫,挣扎,气力耗尽,瘫软于榻,只泪水长流,被褥尽湿。
绝望中他轻拭我泪,指间怜惜,长叹不止,“珍珠,我说过不会伤你,你为什么不听话呢?安心住在这里,做我易昭的王妃,你为什么总想逃呢?以前也是,现在更是,你不明白吗,你要是能从我手里逃走又怎么会到这里来?”
我泪眼望他,哀哀求饶,“我不逃了,你别……”
“我给过你很多机会了,要不是刚才的事,我会既往不咎,一切当作没发生过。你很想知道我是谁是吗?我告诉过你的,你最好不要知道。我可以成全你,一旦你知道我是谁,你一生一世都是我易昭的,我绝不会放过你!”
他缓缓放开我双手,举袖抹脸。
“不要!我不要知道!不要!求你!”我以袖遮面,狠命扭身,“易昭,不要逼我,求求你……求求你……”
肩死死被人扳住,一寸寸拨开我十指,“看着我!”他沉声。
依旧是那张英俊的脸,他注视我良久,终于笑容渐起,温柔如初。身上重压消逝,他掖好我被,在枕边低语,“珍珠,我问过你的,满不满意我的面貌,你既说满意,那就好了。我是易昭,你今后的丈夫,我要你在我怀里笑,而不是哭。”
是多久以前?一年,还是两年?我好象也这样难受过,烫得象是火烧,浑身百骸都酸,吐了很多,一早吃得也吐了,还吐了清水,最后把药也吐了。那次是为什么,好象是杀人了,朝义哥哥,你别杀人,我害怕……后来安二哥灌我药,我不要他碰我,是他逼我的。朝义哥哥,我不吐出来了,你喂我好不好,我怕他……你的药都很苦,我没有偷倒掉,哥哥说要我快些好起来,他喜欢吃元宵,我答应做元宵的……芋香的还是玫瑰的……那鱼好难吃的……你到我家来,我做给你吃好不好……哥哥要你开十年的药给我呢……我不生病了,你也别打仗……郭暧,他要娶公主呢……
这次的病又重又疾,一直到十五,我才能下地。一照镜,脸庞瘦了一大圈,下巴更是尖得厉害。镜子里的那张笑脸一出现,铜镜铛地落地,我抱肩颤抖,他圈住我,一遍遍撸顺我背,“珍珠,别怕我,我不会伤你,我保证。”
我闭目不语,泪珠瞬间将他衣襟打湿,易昭,你是我此生的梦魇。
一碗香甜的元宵,香气飘来,我睁眼,泪落得更凶,这元宵,本该是我来做的,大哥喜欢芋香的……
“珍珠,这是我做的,有芋香的,还有玫瑰的,我知道你喜欢。”他舀了一颗,轻吹放凉,送到我唇边,“今日是十五,你病了好久了,许个愿好不好,你告诉我,我一定答应你。”
“我要回家,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第四十五章 离歌 下(3)
逃离易王府是我最想的事,也是最没想到的事。
我病好后易昭很少来,即使来了也坐得远远叹气,因为他一碰触我我就落泪。我是怕了他,无时无刻想起那晚他的手段,那种一边咬牙切齿说绝不会放过你一边温柔说要你在他怀里笑的手段。也不敢问他大哥的情形,问了也是白问,不过后来有一点我倒是想通了,我大哥还要帮李俶打天下,又岂是一个阿波达干能扳倒的。
他来时我几乎都在睡觉,每夜我都恶梦连连,他叫了胡女睡在房里,一听到我惊叫便掌灯叫醒我,然后,一夜无眠。这一日他来,大氅厚靴,一副着急出门的样子,我缩了被中,他还未开口,被襟已湿了一片。
他无奈叹气,“珍珠,我那晚是凶了你,可你怎么就不记得我待你的好?难道你要这样一辈子对我?”
我好几日没开口说过话,一张口,声音虚弱得都不象自己,他低了头凑到我耳边,“珍珠,你想说什么?”
“我说——你为什么要接住我,我宁愿死在城楼下!”我一鼓作气说完,立刻蒙了眼不敢看他,我很没用,怕惹了他又管不住自己的嘴。
预料中的暴怒没有发生,他呵呵笑了起来,仿佛料到我会如此反应。拨了我手,他坐在一边轻抚我掌心,自我病后他经常拾了我手摸那道已浅浅的疤,“也许我不该逼你,我这就走,等我回来,你会改变看法的,我保证。”
他自那日走后再没出现在我视线中,而后,门外的胡人也愈来愈少,我每日除了抱膝坐在床上发呆,就是饿了受不了的时候挑几颗碗里的菜尝尝,活得象个实验室里的小白鼠,直到那天夜里李俶的再次出现。
我那夜是惊呆了,我从没见过一个人可以象电影特技里那样忽闪忽现,从紧闭的房里突然现身,然后一刀杀尽侍女,接着,下一秒,他又幽灵般在我床边现身,前后辗转腾挪,也就几秒时间。
“小姐莫怕,在下东瀛伊贺常晓,还俗前与圆行师兄同门,现投于广平王府中,殿下知小姐受困于此,特来相救!”黑衣人拉下面罩,一串清晰的日文让我许久都没缓过神来。
“珍珠!珍珠!”
“殿下,郭小姐在此间!”
压抑地叫声由门外传来,房门应声而裂,李俶一步扑到床前,拉我入怀,我呆呆滞滞无反无应。
“怎么了?珍珠!我是李俶啊!不认得我了?”他急了,又拍我脸又揉我心上上下下检查我哪里受伤。
“你是易昭变的?你有好几副面具是不是?你知道我怕你那张脸所以就变成这样来骗我?”我手脚并用爬到床里,戒备万分又惊恐万分地看着他步步欺近,腰背落入他手,我颤不可抑,再难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