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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什么不回答我?是我认错人了?郭珍珠,亦或是,沈珍珠?”他冷笑一声,五指紧扣,几乎入肉入骨。
“安……二哥。”我恍然回神,心惊肉跳地避开直视,视线瞟下,更激灵一下。
“哦,我还以为广平王妃要称呼在下为副使大人了呢。”他微点头,压步而近。
我一退再退,一步退进殿中。
“安二哥怎会来了,嗯,来人,上茶。”我镇定一下,此处是曜华宫中,又非山郊野外,我做什么那么怕,何况,我就是嫁了也不干他事啊。
“我怎可不来,我若不来,九大节度使缺其三,岂不由得郭子仪独领风骚。”他一口抿尽茶水,掌间略松,那松鼠好不容易歹了机会一跃而出,他手腕一翻,蓬地又一把抓住,五指一合,重控入指掌。
“珍珠,你还未说呢,你是喜欢还是不喜欢。”他含笑,一脸用意难测,更衬得动物的嘶声尤令人齿寒。
“不喜欢不喜欢。”我连连摆手,再是金鼠银鼠我都不要了。
“好。”他再点头,倏地翻掌掷去,蓬地一声闷响,松鼠撞向一根顶天立地梁柱,脑浆崩溅。
我惊呼,猛别开视线,转首,他轻拍大掌,悠闲自得。
“不能为我所用,就留不得,更不能让人得了去,你懂么?”他抬眼看我,阴狠决绝。
第十七章 英雄痴(一)
“何人危言耸听,私闯妃子内室!”
正殿殿门轰然而开,李俶按剑进殿,一瞬不瞬瞪目大步近前,羽林军鱼贯紧随,列于两侧。我脱力依入他怀,一颗心咚咚如雷如鼓。说不怕是假的,他廖廖数语,铁灰之气盈面,他恨我,甚至想杀了我,安庆绪变了,变得太可怕。
“广平王何须动怒,庆绪只是心急了些,看望故人而已。”一玄一白,两名锦袍男子结伴而入,谈笑风生,互致寒喧,玄衣是大哥,而白袍者——幽州史朝义!
“在下二人应诏进京,忽闻珍珠尚在人世且新婚大喜,自然是欣喜若狂溢于言表。方才巧见了郭兄的二公子,这才知珍珠在曜华宫赏花,庆绪情急前来,未及与殿下打过招呼自是有些失礼,不过么,他二人青梅竹马情同兄妹,想来,殿下也是能谅解的,可是?”史朝义拱手施礼,抬眼扫来,刹那喜怒哀乐,恩怨情仇,于恍惚间,一隐于后。
史朝义真是好本事,几句话,扭转乾坤。不错,曜华宫乃上林苑中一处殿阁,郭旰既能入得,安庆绪自然更能入得,他一无逾规二无逾礼,何谈私闯一朝王妃内室。再加了最末一句“青梅竹马”,李俶胸膛瞬间僵硬无比。
“原是如此啊,不过,这是何意?”片刻,李俶笑起,一点指,众人视线聚到地上那摊动物残骸上,郭旰现身,口绽莲花。
“庆绪,这就是你的不是了,围猎岂可围到此处来了?”史朝义接口,四两拨千金,郭旰大堆词藻换作“围猎”二字,随后,他继续,“珍珠自幼体弱畏血,你又不是不知。此番若是受了惊,你如何向广平王交代?”
我理理思绪,渐复清晰。史朝义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昔日李俶刻意暧昧示人,今日他盯了我们有旧,穷追猛打句句语意模糊,大哥与李俶同在,既是令前者尴尬,又是令后者气怒。
李俶不语,牵我出殿。史朝义弹指,一缕黄色粉末直射地上血肉,滋滋作响,瞬刻便化做小滩血水,掌风接踵而至,烟消云散,一切仿佛从未发生。
如此手段,方是真正的史朝义吧,我乏力乏心,擦身走过,他拥我更紧,一臂纠力隐忍。
“围猎?小儿把戏!”沉默许久的安庆绪突然在身后开口,“男人之间的比试,广平王使剑,安某弃刀用剑,讨教几招如何?”
李俶猛然回身,一臂越身压住,大哥以掌按住他已出鞘的长剑。
“史副使可觉得今日是个比试的好日子?”大哥笑望史朝义,两人笑如春风,气氛却至冰点。
“呜,郭将军提醒得好。今日太子殿下在,回纥可汗也在,刀剑嘶鸣,不止失礼,还惊驾呢!”史朝义与我们同出,热心唤车马驶过,李俶扶我上车,安史二人上马。
“史副使。”李俶突然出声。
“殿下请讲。”史朝义马上回首。
“刚才安副使的提议甚好,男人之间的比试,你我择日而战,不知两位副使是一起上呢,还是一个一个来?”他捩气尽吐,朗声大笑。
车轮轱轱,马蹄齐整,我掀帘一角,他贴马车边,含笑凝望。
“想说什么?你夫君武功剑术自问在当朝皇室之中算得第一人。”他握住我探出的手,在唇下轻吻。手环铃儿叮铛美妙,正如我的心,欢喜自豪,他不会败,无论文治还是武略,这一世,他无敌天下。
“我想说——你刚才好帅!”我大声。
“你说我?”大哥策马赶上,探头到车前问。我笑着摇头,“现在开始,你天下第二,他才天下第一!”
“小丫头!去!去!一边恩爱去!”大哥探手进车,在我的惊叫中甩臂将我扔向李俶,他接住我,稳稳当当,大氅紧围。
“有我在,没人能伤你。”他颊边亲吻,这个吻,甘甜清洌。
甜蜜继续,一个下午,李俶寸步不离,漫步苑中,赏雪游湖,累了便车中小睡,醒转,身上盖了他的大氅,他倚了车壁,目光留恋温润。我推他去忙,有郭曜郭旰在,他是多虑了。安庆绪虽性情大变,但到底忌惮李俶与大哥的身份地位,今日之事以他的性格尚不敢造次就是最好的解释。他摇头,探手车外,一缕余挥,收拢,又散去。
“珍珠,我听说,郭家的家规是一夫一妻,可是?”他问得严肃,我点头,无半点迟疑。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你,不就是我妻子么?”他盯了我看,我点头又摇头,天,他不是真要我大哥娶李逽吧,幸亏我早有……
“你知道安庆绪和史朝义为何如此嚣张么?多则两年,少则一年,安禄山必反!”他一句,我并不吃惊。不是我有先见之明,而是历史白纸黑字。史载,天宝十四年十一月,渔阳鼙鼓动地来,惊破霓裳羽衣曲,的确,连一年都不到,李俶预见得极准。
“自今年正月起,安禄山入朝,杨国忠与我父王向皇爷爷进言他必会谋反,这本是拿下此贼的极好机会,可惜这厮巧言令色,皇爷爷竟以御衣加其身,宠擢至此。此后,凡再有密告其谋反者都被绑去了范阳,交由安庆绪处置,个个家破人亡人人噤若寒蝉。这次再诏入朝,安禄山、史思明皆脱病不入,安庆绪、史朝义入京,五百铁骑驻扎便桥,朝中无人敢言。安禄山的折子已递进了宫,他奏请以蕃将三十二人代替汉将,杨国忠与韦见素联手也无法阻止。安史两家合齐兵力有十五万之众,占我大唐总共兵力三之有二,说句大不逆的话,我实在……忧虑得很。”他轻捻我发,沉吟,“珍珠,你大哥……”
“你不信我大哥么,我大哥必会保家卫国,站在你一边的。”我抢他的话,七年,七年安史之乱,大哥借兵回纥,平定叛乱,助他在一片废墟上重建歌舞升平大唐,这是历史,更是命运。
“我信,他说过,你比他性命更为重要,他把你托付给我,既是站在我李家一边了。我弟妹之中,唯一教我操心的就是逽儿,以你大哥的人品声望,我放心得很。所以,你大哥若成了我李家的驸马,则不仅是站在我一边,而是子子孙孙站在我一边。”
“俶,我大哥只爱嫂嫂一个……”
他摇手,拦住我话,“若鸿,我自不会委屈了她,此事你可放心……”
“不是,叶护!你为何不想想叶护嘛!”我也打断他话,他怎就那么执着,换个角度想问题嘛。
“此事与叶护有何干系?”他疑惑看我,脑筋飞快,一下抓住重点,“你做了什么?逽儿替你送还那燕的衣服,莫非……”
嗯,我点头,“他不是说谁拔了他的刀就是他王妃么,他二人年纪相仿,该是个好姻缘呢!”
“你教她拔叶护的刀!?”他几乎是惊叫。
“王兄!王兄!叶护和郭子仪吵起来了!”李倓拍马赶来,高声大叫。
第十八章 英雄痴(二)
李倓说得没错,我就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其实,我是想帮他们,帮大哥,帮李俶,更有一分,是歉疚叶护。
回纥人的规矩我是不懂,我只知道一国的王子若是没有名正言顺的子嗣是无可能继承王位,若我欠别人的只是情债,那我欠叶护的就更多,男女之情是当年拔了他的刀时欠下的,性命之情是从合黎山坠下时欠下的,还有,便是那大漠之鹰的帝王之位。
我错得离谱。
回纥勇士的刀是身份权势的象征,在维族最尊贵的节日里它可作为缘定一生的信物,而这一次,则是代表了绝对的挑衅和挑战!
感情不是物什,你不喜欢我,我绝不勉强,可你,不该把别的女人推给我。叶护说这句话时的哀伤和受伤,我这辈子都忘不了。
“此事于我妹妹无关,是我叫李逽拔的刀。”大哥一口咬定,李逽眼睁得圆圆,一颗泪珠还在腮边,她跟我一样,于懵懵懂懂中大错铸成。
李俶调解多时,叶护毫不领情,原本,他下的注就是移地建,叶护于他,即无同战之谊又无把臂之情。
“那照大王子的意思,此事该如何解决呢?”末了,他沉脸冷哼,李倓李系与他一般,抱臂冷笑,视一殿耽耽于无物。
“小郭,今日之事,我很难向父王交代。”叶护只说这一句,他的刀是统领九姓铁勒的信物,有如一国的虎符,他可以大事化小,鄂尔浑族人却不肯小事化了。
“我知道。”大哥交李逽于李俶手,一按腰畔长刀,无能为之又不得不为之。大庭广众,他千金一诺,“明日辰时,郭某向王子挑战,生死,皆无怨尤!”
两声惊呼,我和李逽同时甩脱李俶,我奔向叶护,她却是跑向大哥。
“珍珠!”李俶压抑低吼,几步赶上一手大力捏住我手拖了就走。我不住回头,一脸急泪,一颗甩到他面上,他轻拭,低默。
大步流星,穿殿越苑,走得远了,李俶突然回身,一把扭住我腰背,面色青中泛灰,寒眸凶光似血,“你这是做什么?可还有堂堂王妃的样子?你大哥是八尺男儿,难道还要你去求叶护手下留情!还有,叶护是什么意思?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你二人的旧情,是可忍孰不可忍,我告诉你,这一战你大哥不应也得应!今日之辱我必千倍百倍还之!”
“我……我……”我突然口吃,这暴捩杀气,这阴狠决绝,这一句千倍百倍还之,此时此景,于今日一早的安庆绪又有何分别!
“珍珠,珍珠。”他唤我,语声温柔,我以袖捂脸,滑于他脚下,只觉空气中冷得发痛,凉意沁骨,寒颤遍身。
“我不是凶你,你睁眼,看看我,啊!”他拨开我手,长长袖襟垂下,入目,是熟悉的双眸,漆黑如墨,温柔似水。
“俶,我怕。”我后怕地闭眼,我是眼花了,刚才那双杀气暴涨的眼不是他,绝不是我丈夫。
“不怕,我李俶的一亩之地,你大哥不会败,也不许败!”他大掌包住我冰凉的双手小脸,爱怜地轻揉轻抚,身子渐暖,我站起,始觉腿脚发软,他横抱我,一路走向昆明池殿,边走边止不住唇角笑意。
“笑什么……呀,放我下来,我自己走好了。”我由他怀中探头张望,宫灯初霓,昆明池畔盏盏大红灯笼高高挂。今夜制宴,一为年尾宴请赴京武将,一为惯例的调任升迁贺庆。大哥手下陌刀先锋李嗣业升任河东节度副使,他事先问了我,我一口答应赴宴,只是刚才的一耽搁时间晚了,他未回别馆直接往昆明池殿走,一路南北武将络绎不绝,或额首示意,或含笑点头,只一个都不出声,原因是他臂中抱了我。
“不好,不好,坊间不是传闻广平王妃体弱多病么,为夫怎舍得你奔波劳累。”他脚底如风,边走边歪歪打岔,“珍珠,我瞧你也未见长高未见长胖的,怎抱了比苏州那时重了几两似的,莫非……是有了?”
“乱讲!”我羞得一脸通红,举拳打他,他胸膛绷绷,象弹棉花似的。什么嘛,这人怎如此轻佻,明明是天气冷了穿得多了,他的冷笑话倒是与大哥如出一辙,果然是人以类聚物以群分。
嬉闹间,他突然一顿,瞬间变脸,收真笑为假笑。
“原来是广平王啊,殿下可是有些晚了。珍珠不舒服么,史某略通歧黄,可替她把把脉?”
史朝义,又是史朝义,光看李俶的脸色我就知道,他二人每次见面都是这般,脸假,人更假。
“教史副使费心了,以本王的薄面还请得动宫中的太医。”李俶放手,我顺势滑下站稳,也亏得是史朝义出了声,眼见得是到了殿门口了,若真这副模样进了殿,赶明儿我就别在长安城混了。
“珍珠,久别重逢,我得了件饰物,你定会喜欢,改日我登门访你。”史朝义走在一边,不怕死地再开金口。
“史副使,”李俶果然回头,笑得和气万分,“今早本王忘说一句了,妃子不见生客,若改日史副使学了安副使的样,恐怕,本王便不会象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