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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驽见他犹不满足,心中十分生气,“你干脆将所有的人都带走算了!”
呼威没听懂他在说气话,大喜着说道:“好,那我这就带人去!”
刘驽扭过头,不肯再看他。他心中好生后悔,自己不该说这气话,毕竟主帅当为将士们的表率,一言得有九鼎之效。
苏铭见他为难,便默默地策马跟了上来,“派我去吧,我只要五十人。”
刘驽听后非常吃惊,“五十个人怎么够,况且以你的伤势,恐怕做不到这些。”
苏铭笑了笑,指着身后的一匹孤马,马背上仅驮着一件中间圆圆地隆起的甲衣,“有它在就可以!”
刘驽当然知道,甲衣中包裹的是七伤老人那刀砍不烂的头颅。他的眼睛顿时瞪得很大,“你的意思是要拿它……”
“是的。”苏铭不等他说完便答道,“除此之外别无他法,那五十名兵卒只需护送我到那些吐蕃重骑的阵前即可。之后便可以撤回来,无畏的牺牲没必要去做。”
刘驽心中犹豫不决,“你真的要去?你的伤可没有好。”
苏铭灿烂地一笑,露出雪白的牙齿,即便瞎了一只右眼,他的笑容依然明媚,“难道不真去,还开玩笑不成?反正要死的人,一点伤算甚么”
他幽幽地叹了口气,“遗憾的事情只有一件,最终还是没能和你喝上一坛酒。”
第三百五十一节 今生太短()
“其实,烧毁那些辎重车的时候,我特意留下了几坛酒。”在苏铭面前,刘驽不打算藏私,一切托盘而出。
“来生吧,来生我们可以做兄弟。”苏铭笑道,“今生太短,做不了这许多事情!”
“好!”刘驽朝他伸出了右手,心中热烈地期待着他的回应。
苏铭伸出仅有两根手指的右手,与刘驽握在一起,“我是讲信用的人,说话算话。”
刘驽的声音不禁有些颤抖,“我的话也从来都算话!”
两人在阵前告别,刘驽命五十人送苏铭远去。只觉眼眶有些发热。
“将士们,跟我一起上!”他的神情变得坚定,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所有牺牲者的血决不能白流。
夕阳下的广阔草原上,大地在流血,契丹人在失去他们的儿女,而刘驽已经彻底变成一头凶猛的野兽。
他快马加鞭,冲锋在阵前。兵士们在他的感召之下无不用力,他们一边冲锋一边弯弓射箭,竭尽全力地骚扰那支前进中的吐蕃重骑。
那边苏铭也已赶到这些吐蕃铁甲怪物的前头,他胯下的骏马被吐蕃人用长枪捅倒,于是迅疾地跳到另一匹马的背上。
他吐了一口血,双手毫不停歇,快速地解开了包裹有七伤老人头颅的甲衣。
七伤老人的头颅已经数天没吃过肉,迫不及待地想要张口咬他。苏铭急忙转过七伤老人的头颅,将其面朝下按在了马鞍上。
七伤老人的头颅急得其哇哇直叫,竟开始啃噬起马鞍来。
苏铭趁机将捆绑甲衣所用的长铁索,系在了其残存的一点颈骨上,飞手向将其扬起来。
怎料七伤老人的头颅竟咬穿了马鞍,咬住了马匹的后背不放。尸毒瞬即渗透到马匹的全身,那马匹好似疯了一般,也不管后背被七伤老人撕下一大块滴血的鲜肉来,直冲了出去,扑向了那些吐蕃重骑。
那些吐蕃人见状大感奇怪,他们见过厉害的老虎和狮子,可从来未见过这般凶狠的马。
一杆杆的长枪刺透了马匹的胸腔,接着往旁一分。好好的一匹马,顿时被撕得四分五裂,血肉横飞。
马血洒得那些刺出长矛的吐蕃铁骑们满身皆是,他们隐约闻见马血中透着一股奇怪的腥味,却并不以为意。
然而就在他们准备继续冲锋时,竟不约而同地停了下来,双眼变得血红。片刻间,这些人都变成了疯子,挥矛到处乱扎。
他们的目标不再是耶律适鲁,而是所过之处的一切生灵。
苏铭趁乱手提用铁链系紧的七伤老人的头颅,飞奔进这些吐蕃铁骑的阵中。他将七伤老人的头颅狠狠地掷出,直奔这些吐蕃人而来。
七伤老人的头颅着实吓了一跳,他急忙吐出了口中的马肉。可下一刻,他又闻见了人肉的芬芳,原来是与一名吐蕃骑兵碰了个照面。
这名的吐蕃骑兵虽然面部被铁片笼罩,可终究没有护住脖子。七伤老人的头颅就势一滚,锋利的牙齿立刻咬住了他的喉结,死死不肯松口。
这个吐蕃可怜虫当即便疯了,竟调转马首将长枪向他的战友刺了过去。
这七伤老人的头颅之厉害,远远地超出了苏铭的想象。他原本只欲凭着这怪物尽量拖延吐蕃人的进军,却未曾想这怪物如此凶猛。
猝不及防间,一支长矛从背后扎穿了他的胸膛。他盯着胸口滴血的矛尖愣了愣,紧接着大呼一声,抓紧铁链的一端,猛地一扯,那七伤老人的头颅衔着一块人的喉骨又一次飞起,朝那名背后暗算的吐蕃兵士扑去。
这七伤老人的头颅毫无例外地对新鲜的活人更感兴趣,于是哈哈大笑着吐掉口中的碎骨,张口便咬住了其咽喉,不停地吮吸鲜血。
只是半盏茶的功夫,已有不少吐蕃重骑中招。这些中了尸毒的人开始反噬他们的同伴,他们的鲜血在空中飞扬,比瘟疫还要可怕。
瘟疫只是让人死亡,这毒血却能令人疯狂。
惧意迅速地在这支铁甲骑兵中蔓延,加上刘驽率兵在外围不停地骚扰游击,这些吐蕃人渐渐地开始失去战意。
应该是受仓嘉措之命,数万名吐蕃弓手被从各处阵线上抽调过来,意图从四面八方将这支失去战力、开始反噬的吐蕃铁骑合围。
空中箭如雨下,刘驽身边不断有将士中箭死去。他明白若是再不撤退,那么所有的人马都要折在这里。
眼下即便是战场上的一个小失误,也可能会影响到战局的最终走向。他绝不能因为一己义气,结果却成全了吐蕃人。
他下令所有人马尽数撤退,快速离开吐蕃人的包围圈,拱卫到耶律适鲁的车城外围。
他远远地望着被吐蕃人围在了垓心的苏铭,苏铭也看见了他。
两人对视一笑,苏铭的身影瞬即不见了。
胡三一直紧跟在主帅身边撤退,身为老油子的他,知道如此最为安全。
他见苏铭深陷入敌阵,面露忧色道:“刘少侠,苏铭这次不死也会疯的。他遍身是血,其中肯定也有沾了尸毒的血。”
刘驽闭上了眼睛,任凭草原上的风在耳边倒灌,“不,他不会疯的。他宁愿死,也不会疯的!”
……
在经历了两日的鏖战之后,吐蕃人的大将仓嘉措终于决定派出麾下的所有人马,一起朝耶律适鲁富丽堂皇的宫殿篷车发动冲锋。
而所有的吐蕃人也相信,即便他们的铁甲骑兵眼下已乱成一片,他们依然胜券在握。
鏖战两日后,吐蕃人马仍有五十万之多。而耶律适鲁已经派出了他所有可能调动的人马,契丹八部人马加在一起也仅有十余万,也绝不是吐蕃人的对手。
上天是眷顾吐蕃人的,草原即将属于他们,而中原也不远了。
数十万吐蕃人从不同方位向契丹人的孤岛发动轮流冲锋,刘驽的两千人马好似螳臂当车一般,迅速被击溃,湮没在了吐蕃人的海洋当中。
他心中闪过一个念头,或许这要真的要死了。死亡,总是来临得让人没有防备。
死之前,他转头望了眼身后耸立的宫殿篷车。篷车内,契丹人的可汗耶律适鲁也即将迎来属于他的末日。
不少吐蕃骑兵已冲开契丹人的防线,到达宫殿篷车旁边。他们翻身下马,眼露贪婪之色,纷纷持刀往殿中杀去。
第三百五十二节 一战乾坤()
这已经是一场没有悬念的较量,即便吐蕃人的重骑已经瓦解,但这并不妨碍他们的铁骑踏平契丹的帐篷,砍掉他们男人的脑袋,将他们的妻子和儿女俘虏作奴隶。
然而就在这一刻,契丹可汗恢弘巨大的金色宫殿篷车突然朝四周崩塌,将刚冲至宫殿篷车下方的那些吐蕃人压倒在地,四处翻滚的圆木砸得他们脑浆迸裂,来不及哼一声便气绝身亡。
刘驽细眼一看,宫殿篷车的外墙倒塌之后,内部粗壮的骨架犹然耸立。
骨架分为五层,每一层皆是密密麻麻地站满了契丹人的重甲骑兵,加起来约莫有两千余人。
草原上本不产铁,更无足够的铁匠,能够凑齐两千套钢盔铁甲来装备这些人,对于耶律适鲁来说已经实属不易。
血红的夕阳照在这些钢铁盔甲之上,耀眼刺目。
耶律选身穿银铠,手持双枪,骑马傲然立于两千重骑中间,煞是显眼。
在五层宫殿篷车的骨架上,设有层层转梯。他率领着这两千多契丹重骑顺着梯子整齐有序地冲下,惊得那些杀将过来的吐蕃人目瞪口呆。
这些吐蕃人还未反应过来,他已经带着这些契丹铁骑从高处冲下。众兵士手中三丈多长的铁矛,如丛林般向前方齐齐刺出,枪尖雪亮如银。
所过之处,人撕马裂!
耶律选武功高超,身上的铠甲虽然十分沉重,但他并不以为意。他不持马缰,仅用双腿夹紧了马鞍,双手持枪来回攒刺,人挡杀人,佛挡杀佛。
契丹八部的牧民与贵族们本以为此战必败,在看到可汗的这支精锐之师后,他们的精神随之大振,接着紧随这支两千人的重骑往前冲锋。
两千人的铁骑虽然不多,然而在此刻的战场上并无可以匹敌者。他们已经成为十万契丹部众的刀尖,直刺进吐蕃人的肺腑里。
这些吐蕃人本以为此战志在必得,在朝耶律适鲁的宫殿篷车冲锋时,他们早已得意忘形地不再维持阵型,人马乱成了一锅粥。此刻他们想再重新往四周散开布阵,已是万分之难。
吐蕃人的阵中开始有鸣金声响起,这是撤军的信号。
与此同时,不断有吐蕃弓手骑着马从八方支应过来,对着这支契丹重骑放箭,企图延缓这支人马的冲锋速度。
怎奈战场上人数众多,这些弓骑并不能自如地向四周驰骋展开,发挥自身游击的优势。
一些弓手还未来得及搭弓射箭,就已被契丹重骑的长矛从马背上挑起身亡,紧接着惊起一片纷乱。
另一些弓手虽然成功地将箭射了出去,但收效甚微。与吐蕃人不同的是,耶律适鲁用锁子甲护住了契丹重骑的战马周身,便连马匹的小腿也包裹在内。
他以减慢行军速度为代价,打造了一支千军难破的钢铁洪流。
在武艺高强的耶律选的率领下,这支铁骑依序往前推进。屠杀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稳定而不失速度。
面对这支无坚不破的精锐之师,恐惧的气氛开始在吐蕃人中蔓延,战场变得十分混乱。抵抗的、逃跑的和撤退的吐蕃人互相践踏,他们开始分不清方向,甚至于慌慌张张地闯进了契丹人的行伍中,接着稀里糊涂地被砍掉了脑袋。
在吐蕃人不断败退的同时,契丹八部的人马跟着己方重骑不停地往前冲杀。他们在吐蕃人的汪洋大海中纵横驰骋,从背后用马槊将那些吐蕃逃兵刺下马,再追上去用刀砍下那他们的脑袋,挂在鞍边以证战功。
噶尔海的脸色兴奋得通红,他率领右军将士四处冲杀。所斩敌首愈来愈多,五千之数绝不成问题。
然而刘驽心中的念头只有一个,那就是找到苏铭的下落。
壮士的遗体,绝不能丢在这荒芜人烟的草原上任其腐烂。苏铭,他该有自己的归宿,在峨眉群山的岚楼雪寺之畔享受自己应得的荣光。
刘驽给乃木器下令,“无论如何,都要找到苏铭的下落。得之者,赏金三百两!”
乃木器得令后,与义兄噶尔海一阵商议,旋即分出一支人马,在战场上四处找寻苏铭的下落。
苍天之下,一场以小搏大的屠杀仍在继续。吐蕃人的鲜血在夕阳下飞溅,落下。
直至夜幕降临之后,他们方才趁着夜色的掩护,在付出无数将士的性命为代价后,狼狈地逃离了战场。
刘驽站在夜间冰冷的草地上,脚下的每一寸土地都浸透了吐蕃人殷红的鲜血。他迎着晚风站立,在等待乃木器带回苏铭的消息。
在离他不远处,得胜的契丹人已经架起了篝火。兵士们带着身上的累累伤痕,围着火堆开始跳舞,歌声在夜空中回荡。“巍峨的白音罕山白雪皑皑,无垠的乌兰达坝林涛万里,滔滔的乌尔吉木伦河奔流不息,茫茫的契丹草原绵延无际,嗬……咿……,我的族人们啊,你们骑着骏马在追赶落日……”
刘驽望着那些跳动的火焰,眼睛开始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