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飒飒西风-第2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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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请孙大人喝茶!”刘驽笑道。

    孙钰身子一颤,他当然明白来这里可不是仅仅为了喝茶而已。

    刘驽骑马走在众人前头,用眼睛的余光查看周围,大内隐卫凤组、鹰组、虎组等组织的堂口分列在道路的两旁。虽然这些堂口看上去了无生气,可他明白,隐蔽处定有许多双眼睛在盯着自己这一行人。

    在路过大内虎组的堂口时,他格外留心。虎组归铜马管辖,是田令孜的直接耳目,而田令孜和夔王李滋走得甚近。观察虎组的动静,可以在第一时间得知夔王的反应。然而虎组比起其他几个组织还要低调几分,不仅院中无人,而且大门紧闭。

    对此他只得无奈地笑了笑,看来这个夔王故意把自己的心思藏得比海还要深,令他无法猜测。

    在到达龙组堂口之后,陈利和众人将孙钰押入了屋内,五花大绑在一张椅子上。这是他们对待朝中犯官的惯用方式,习以为常。

    刘驽坐回属于自己的那把居中座椅,下令道:“把那些信都抬上来。”

    两名隐卫听令后,将那一整麻袋信件都抬上前来。陈利带着九名隐卫,当着五花大绑的孙钰的面开始检点。孙钰脸上闪过一丝忧虑,转瞬又掩饰成一副蛮不在乎的模样。

    信件实在太多,足有数千封之多。从发黄的信笺来看,有些信已经颇有些年头。这个孙钰不愧是文人出身,朋友也都是些诗人墨客,这些人每封信都写得洋洋洒洒,文采四溢。这些信多数是其好友寄来的,少数来自老家兄长父母。此人的那些至交好友的信中多是些子期伯牙的阳春白雪故事,向少涉及朝中政局;而来自家人的信件则多是些报平安和表达牵挂的话,自从八年前其双亲逝世后,其家中兄长与其来往的信件中,这种保平安化作了每月一次的哀悼。

    直至黄昏时分,孙钰所有的信件才被清点出来,总共三千七百八十三封,其中三千四百六十四封是写给其至交好友,二百三十八封是写给其老家的父母兄长,其余七十九封杂信内容无关紧要,不必归属。

    孙钰这二百三十八封从老家寄来的信,数量虽然不多,但日期极有规律,基本上每月一封。奇怪的是,基本上每封信的结尾都要提一提修坟的事情。

    刘驽对此感到颇为奇怪,将手扶到孙钰的椅背上,“孙大人,你们家的坟这么金贵吗,每个月都要修一次?”

    孙钰的脸色有些异样,但仍挺胸抬头说道:“刘大人,你这话是甚么意思。凡事孝为先,我既然身为礼部尚书,那就该以身作则,让天下百姓都看见,该如何孝敬自己的父母。”

    刘驽听后哈哈大笑,“孙大人你这个儿子真够孝顺的,但是不知道您是父母的儿子,还是大太监田令孜的儿子?”

    孙钰脸上肌肉一抽,“你……你……这是甚么意思?”

    刘驽将此人心中的忐忑尽皆落入眼中,“孙大人早年站在谢攸之一边,与众人一起力保谢攸之平安,但谢攸之身死之后,你不仅没有被贬职,反而平步青云。能够解释这一点的理由只有两点,你太孝顺了,以至于感动了朝廷;或者你本人就是陷害谢攸之计划的一部分,事后的升官不过是对你的奖赏而已。”

    孙钰不肯承认,“朝廷中的多数人总是好的,我每日兢兢业业地做事,总有人能看得见,况且我从礼部侍郎做到尚书,总共用了五年时间,这个过程绝对不算短。”

    “但也绝对不算长。”刘驽笑道,他把陈利招了过来,对其耳语了几句。

    陈利听令后,随即率领四名隐卫远去。

    孙钰心中感到一丝不妙,大声问道:“他们这是要去哪儿?”

    刘驽没有理他,从地上捡起一封旧信,随手翻了几页,“孙大人,既然你如此关心朝局,为何和至交好友的信件中,谈的都是些琐碎闲事呢?”

    孙钰白了他一眼,“昔日魏晋时,天下名士惧怕杀身之祸,只能阔阔清谈,阮籍嵇康之流多是如此,我们只不过是稍微效仿而已。”

    “孙大人的意思是说,当今的朝廷就是魏晋,皇帝不过是晋愍帝一样的痴呆儿了?”刘驽很快抓住了此人话中的死穴。

    “不……不……我就没有这个这个意思,在朝为官,小心一些总是好的。”孙钰连连摆手道。

第四百二十一节 诡辩尚书() 
孙钰为自己的胡乱开口感到懊悔,他没有想到这位本该是五大三粗之人的隐卫首领竟然也是个通文墨的人。

    刘驽轻轻拍了下此人的椅子,惊得孙钰身子一颤,“你该知道,这样消耗下去,你的时间并不多。”

    孙钰眼神灰暗,可仍有一股劲儿支撑着他将腰身勉强挺了起来,“大人,从长安到涿州来回少说也需要一个月的时间,你将我关押如此之久,就不怕朝廷百官议论吗?”

    刘驽朝他笑了笑,“假如我告诉你只是派人去雍州府呢?”

    “甚么?”孙钰大吃一惊,挣扎着向从椅子上站起来,可在绳索的五花大绑下始终徒劳无功。

    刘驽满怀深意地看了他一眼,“你老家寄来给你的那些信根本不是来自涿州,难道还想继续隐瞒下去?”

    “我就是涿州人,这点还请刘大人勿要怀疑。”孙钰咬定青山不放松。

    刘驽见此人始终不肯说实话,冷道:“你的老家人给你寄的那些信,用纸都是五宝斋的上好宣纸。据我所知,五宝斋的纸只能从雍州府买到,向不外售。”

    他的父亲刘老学究是个喜爱书法之人,常常托亲朋好友从各地搜寻上好纸张带回来。他虽是个不爱读书的人,但常年耳濡目染,对这些上好纸张的品种也有所了解。

    “那些五宝斋的宣纸是我从五宝斋买了,然后派人送回老家的。”孙钰有些傻眼了,他没有料到这位隐卫首领竟然对文人的用纸这么熟悉。

    “做一件事情很容易,难的是长久以来一直做同一件事情。你难道想告诉我,你十几年来,一直派人往老家送五宝斋的宣纸?”刘驽冷眼看着此人。

    “当然,我父母和兄长都喜欢用五宝斋的纸,所以我一直给他们送。”孙钰犹豫了片刻后,仍是坚持道。

    刘驽心中突然感到一丝疲倦,他觉得自己不应该将有限的精力消耗在这种喜欢扯皮的官僚身上,他朝站在一旁的五名隐卫说道:“把孙大人带下去,好生招待。”

    孙钰顿感不妙,“别,别带我下去,我说,全都说!”

    他变得垂头丧气,好似一只放了三天的茄子,“当年弹劾谢大人的过程中,我只不过是个小角色,按照上面的意思做事而已。至于上面的人是谁,我不说你也知道。我不过是个小小的侍郎,他们让我做甚么,我就得做甚么,没有一点讨价还价的余地。

    “做完这件事儿以后,我并没有感到高兴,相反我心里很难受。我是敬仰谢大人的,当年谢大人为科试考官时,亲自点我做了那一年的探花,我感谢他都来不及,又怎会真心想害他。谢大人死后,百姓为他喊冤不止,我这官也做得提心吊胆,心里不是滋味。

    “虽然也有些趋炎附势之徒上门送礼,可我总是不敢收,总觉得这些钱财都沾着谢大人的血。我只有恪守清贫,心里才能感到一丝安慰。因为如此,我一直在那条老街上住了十几年,从未搬过家,只想着安安心心地做好自己的这个官,等到告老还乡的那一天,心里才可以松一口气。”

    刘驽坐回自己的椅中,没有抬头看他,“从你老家寄来的每封信里都会提到修坟,这是怎么回事?”

    孙钰深深地叹了口气,大滴泪珠从眼眶中落出,“不瞒大人说,我这十几年一直在外做官,对家中照应甚少。往日父母在世时,我也很少回去探望他们。直至他们逝世之后,我才懂得甚么叫做‘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孝而亲不在’的道理。所以我托付家里的兄长多给二老修坟,每给修一次坟,就相当于我回去看望了二老一次。”

    刘驽抬起头,望见此人悲戚难抑的模样,心中生起一股腻烦。直至如今,此人仍是不肯坦白交待事情的真实面目,他觉得继续与此人消耗下去只会是浪费时间。

    “好了,孙大人,你下去吧。等你想清楚了,再来和我说话。”

    两名隐卫不顾孙钰的求饶,连人带椅子托进了另一个屋子。

    刘驽站起身踱了几步,他听见屋外传来一声极细的微动,一个人影正探头从墙后窥探这边的动静。虽然只发现这一个人,但他明白,此刻在屋外监视他的人绝不止这一组。普通的人绝对进不了这把守甚严的隐庄,所以屋外的那些人只有一个身份,他们应该是大内隐卫其他组织的成员,奉命在此监视而已。

    至于那些人奉的是夔王的命还是田令孜的命,他更相信是前者的,田令孜不过是夔王的一条狗而已,在这种大事儿上作不得丝毫主张。

    他转身向身边的一名隐卫说道:“你过去告诉他们,不必用刑,拘着此人就行。将鞭子往空处打,务必让外面的人能听得见。”

    几名隐卫照做,果然将鞭子甩得啪啪响,即便是屋外大人也能听得清晰。其中一名隐卫甚至无师自通,代替礼部尚书孙钰学起惨叫来,啊啊的叫声喊得颇为凄厉。

    刘驽听得不禁笑了,这些兵油子真做起事儿来,个个都是人精,算得上是一把好手。

    日头渐晚,整个隐庄笼罩在一片夜色之中。他换了一身行头,从后门出了屋,跃上了高墙,发觉一名不知属于哪个组别的隐卫正躲在墙角,窥探院中的动静。这位隐卫显未发现头顶上方有人正在注视着自己,仍在聚精会神地盯着院内的一举一动。

    刘驽从天而降,一掌将此人击晕,在确定四周无他人窥视后,急匆匆地离开了龙组的堂口,往隐庄外走去。当他走到村口时,铁匠正在抽旱烟,烟斗中的火星随着拔嗤拔嗤声一弱一亮。

    “是谁,干甚么去?”铁匠抬头问道。

    “出去办事。”刘驽沉声回道。

    “报上你的姓名……”铁匠纠缠不休。

    然而他话音还未落,刘驽已经绕到他的背后,一掌自头顶劈落。

    铁匠顿时大惊,他没有想到此人会突然出手,急忙举手要挡。一股巨力自对方的掌心传来,震得他立足不住,在往后退却几步后,他开始支撑不住,扑通一声坐在了地上。身为一名武功好手,他还是头一次遭遇如此狼狈的事情。

第四百二十二节 另辟蹊径() 
当他想要起身挣扎时,刘驽已经按住了他的脉门,令他动弹不得。

    “一定要盘查吗?”刘驽问道。

    “这是隐庄一直以来的规矩,不能被你一个人破坏。”铁匠回顾了一圈四周,想喊又不敢喊。

    “那从今往后隐庄的规矩得改一改了,你能不能放我一马?”刘驽郑重地向他问道。

    “如果我放了你,我就会没命。”铁匠不敢松口。

    “好吧,我不为难你!”刘驽叹了口气,松开此人的穴道,转身往村中走去。这个铁匠终究没有大错,他下不了决心杀掉此人。

    “还请阁下留步!”铁匠突然从他身后喊道。

    “怎么了?”刘驽转身冷冷地问道。

    “我可以放你走!”铁匠犹豫了片刻后说道。

    “为甚么?”刘驽有些奇怪,自己使用强力尚且逼迫不了此人,怎地将其放开后,反而变得好说话了?

    “在当今这个乱世上,愿意为他人着想的人不多了。你完全可以杀了我的,但你没有。既然你能替我考虑,那我也愿意帮你一把。”铁匠眼中闪过一丝亮光。

    “你叫甚么名字?”刘驽觉得此人有交往的可能。

    “我叫丁铁,如果你以后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尽管说。”铁匠说出自己的名字,同时表达自己的慷慨。

    “好,我记住了。”刘驽答道。在这种人心险恶的环境下,拒绝任何一份帮助都会让他觉得奢侈。

    丁铁往旁让开了一条道,放刘驽走出了隐村。

    刘驽并没有立刻离开,长久以来经历的尔虞我,让他对人心中的难以捉摸之处充满畏惧。他站在夜色中,继续观察丁铁的动向,直至发现此人并未离开去告密后,方才放心地离开。

    一路上,他谨防有人跟踪,连变数次路线,最后返回了长安城中老街上的礼部尚书孙钰的府中。

    尽管夜色已深,孙府中的一间厢房内仍然掌着烛火,屋内传出妇人嘤嘤的哭泣。

    “娘,别哭了,爹爹一定会回来的。”不时又传出懂事的孩童安慰母亲的声音。

    刘驽推开房门,站在惊得目瞪口呆的母子二人面前,他相信这个妇人应该比她那个守口如瓶的丈夫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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