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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水之物,得水而化虬龙,这与他的叠浪神掌正好相合,而他先前的经历完美地验证了这一点。
他只身走过已成为一片断壁残垣的书房,顺着一条碎石小道来到东厢房。东厢房前栽着大片柳树,月光透过柳枝的缝隙,斑驳地洒在残破的窗纸上,映衬得此处的气氛格外地萧瑟。
他将钥匙插入锁孔内,干涩难动,应是已许久没有人来过,于是微微用内力一震,只听砰地一声,铜锁解开。
他推门进屋,只见月光下地面上积尘甚厚,一步一个脚印。由此看来,这间房确实已经许久没有人来过。他走入旁边的卧房,也不管榻上积尘,径直上榻盘腿坐下。
他深深吸入一口气,双臂齐举,十指连动如影。他运用玄微指法将炁逼至右手指尖处,透明无质的炁如鱼儿般在他的指尖缓缓游动。在失去炁的制衡后,他体内的万灵大蛇之力开始慢慢复苏,约莫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后,淡红色的鳞纹重新出现在了他的肌肤表面。
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直感全身燥热,体内的万灵大蛇之力似是在嘶吼,开始疯狂地向他周身蔓延开来,企图完整地夺取他的这副肉躯。
遍布于他全身的鳞纹逐渐发紫,最后尽数变成墨黑色。他的肌肤表面开始变得坚硬而光滑,隐隐现出鳞片的光泽。
他蓦地睁开双眼,两道金芒如箭般从他细窄的瞳孔中射出,令人见后不寒而栗。
他杀心大起,下意识地发出一声,“嘶!”
这声音与那万灵大蛇无疑,带着莫大的魔力,令人听后便心生恐惧。
他早预料到任由万灵大蛇之力在自己体内肆虐会导致这样的结果,因此即便万灵大蛇之力已经侵占了他的大部分躯体和心神,他潜意识里仍然保持清醒。
就在体内的万灵大蛇之力自以为已经得势之际,他突然收回了位于指端的炁。
这团炁刚刚又从周围的环境中吸收了不少天地潜能,本体的力量又一次得到了壮大。虽然他体内的万灵大蛇之力变得比先前更加疯狂,可在这股炁回到他腹间气机中后,便很快被压制,再难肆虐蔓延。
他体表的坚硬外壳逐渐变得柔软,光泽逝去,恢复了人体肌肤的本色。与此同时,鳞纹的颜色慢慢变淡,直至全部消失,好似从未有过一般。
万灵大蛇之力再一次隐藏进他的四肢百骸之中,令人再难寻得着踪迹。与此同时,他肌体潜移默化地发生了变化。他双臂微抬,运起大义武经中的内功,隐隐的涛声逐渐在他衣袖中响起。
他挥掌轻轻一震,仅使出不到百分之一的掌力,位于三尺外桌上的一支青花瓷瓶随之龟裂。片刻的静止后,瓷瓶砰地一声碎裂,化作一堆瓷片。
他见自身修炼顺利,嘴角不觉间展露出一丝笑容,于是再一次将炁从指端逼出体内,准备继续练功。他的这种修行之法的精要在于掌握炁与万灵大蛇之力间的微妙平衡,利用两者相生相克的态势,促进自己功力的提升。
此法虽然迅捷,却凶险无比,稍有不慎,他便会陷入万劫不复的深渊。即便如此,他已无暇自顾。他深知,如此下去,自己接下来面临的结局或许只有两种,或者被夔王杀死,更或者战死在义军攻打长安城的沙场上。
横竖如此,倒不如拼上这条性命试一试,说不定能就此拼出一条活路来。
就在他沉浸在练功中茫然不觉之时,大理寺东厢房对面的屋檐上闪过三个黑影。这三人看上去已在屋檐背后埋伏已久,所在的位置正对刘驽的窗口,能透过残破的窗纸将里面的动静看得一清二楚。
这三个人皆身穿黑色箭衣,即便是月光下仍能看出箭衣的布料十分特别,透着黑黝黝的哑光。三人在屋瓦上几个纵跃,脚下悄然无声,连一片屋瓦也未触动,可见轻身功夫乃是高明至极。
第五百五十八节 孙府孩童()
三人腰间的剑皆留在鞘中,手中未拿片物,看上去并不像是偷盗或打劫之贼。
他们在大理寺屋顶上一阵飞奔,直至彻底离开衙门院子后,方才找了一处墙角聚首在一处,窃窃私语。
“大哥,咱们这就回去准备动手吗?”其中一人开口问道。
“不要轻举妄动,殿下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绝不会用我们,只要他老人家没有下令,那我们就不能轻举妄动。”另一人扯开面罩,露出满脸的胡须。
“大哥说得对,我们隼组乃是大内隐卫里精英中的精英,殿下但凡用上了我们,那便是遇见了大事。”三人中剩下的一名黄脸瘦子也跟着摘下了面罩,满脸慎重之色。
那满脸胡须的汉子点了点头,“而我们三人又是分别是隼组的正副头领,殿下若不是遇上了异常重要之事,绝不会派我们三人出马。”
那第一个开口说话的副头领表示认同,“大哥说得对,依我看来,那个大理寺卿刘驽绝非寻常人物,刚才那书房顶之所以崩裂,定是被此人功力震开所致。”
黄瘦脸的副头领跟道:“是啊,大哥。单看刚才那动静,我都吃了一惊。此人震开屋顶的那般功力,恐怕就连夔王见了也得避让三分。”
胡须头领微微一笑,“可是刚才你我都看见,刘驽自己也是被掀出房顶的,这说明他并没有彻底掌握这门神功,若是我们及时在其中插上一腿,那或许还来得及。”
“哦,那依大哥之见,我们该怎么办?”
“就是,大哥,我们听你的。”
两名副统领皆是赞同,睁大了眼睛等候头领大哥吩咐。
胡须头领倒是不急,笑道:“此事我们切不可自己拿主意,要等回去问了殿下后方才动手。殿下的聪明才智远在你我之上,即便如此,就连他老人家自己上次还不是差点折在了刘驽手上,所以我们哥几个又怎能轻率行事?”
三人商议事毕,施展轻身功夫离开了墙角,自始至终声息极轻,不过一会儿时间便已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在东厢房内练功的刘驽自始至终都专注于调和体内的炁和万灵大蛇之力的平衡上,对窗外发生的事情毫无所闻。
练功的时间过得很快,转眼便已到了次日凌晨,他睁开双眼,轻轻吐了一口气。
如今的他,可以在留给体内的万灵大蛇之力喘息之机的同时,保证自己不被怪力侵蚀。每次在他体表肌肤上交替出现鳞纹开始变淡,至多只会现出深紫色,至于墨黑色则绝难少见。
他起床后推开门,发现一众丫鬟仆役在总管的带领下早已等在屋外。其中一人领着他去用膳,其余人等一股脑儿地冲进屋内打扫收拾,擦桌子的,贴窗户纸的,各为其责。
直至他吃完早饭,上泉信渊仍然未出现,倒是被他派去孙钰府中轮替盯梢的十名龙组隐卫回来的一组。
五个人站在他跟前,面露神秘之色,在看见周围站着的仆役之后,又面露难色。
刘驽明白,五人这是有些话不方便公开说,于是挥了挥手,命一干人等尽皆撤下,临走时将屋门从外面关上。
五人这才面色稍缓,其中一人说道:“大人,我们这次算是打听到了骇人的秘密,估计和夔……王殿下有……有关。”
“所以你们不想宣扬出去?”刘驽问道。
五人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刘驽心里明白,这五人皆是出身大内隐卫,而大内隐卫明面上是那个经常在宫里耀武扬威的“田令孜”的麾下,实则都听命于夔王。
若说起这个夔王,除去心肠狠辣、六亲不认之外,在武功和学识上倒是一等一的人物,凡是在其手下干事的人虽然会有不满,但都对其佩服的五体投地,心中甚为敬重,但凡遇见一点不利于夔王名声的事情,皆是会选择为尊者讳。
而这五人之所以打算向他透露这个有关夔王的秘密,一来定是这个秘密事关重大,这些人不得不说,不敢隐瞒;二来由于这些日的相处,五人已经对他心生敬意,对他并不见外。
“那还请五位告诉我,孙钰府中究竟发生了何事?”刘驽问道。
“大人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去孙府的情形吗?”其中一名隐卫问道,同时使劲向他眨了眨眼睛。
“嗯,记得。当时有一群孩童在院中读书,极是热闹,后来这些孩童又都上街蹴球去了。”刘驽微微一笑,他依旧记得自己幼时在午沟村里跟随父亲读书的平静时日。
“可是大人,我们发现,那些出门蹴球的孩童之后就再没有回到孙钰府中。每次晚上蹴球回来的孩童其实都是换成了另外一茬。到了第二天白天,这些新来的孩子同样会在院中读书,到了傍晚同样会去蹴球,之后便再不回来。”
“依你们看,这些孩子是被带到了哪里?”刘驽瞳孔一缩,意识了事中必有诡异。
“我们派人在后面悄悄跟梢,最后发现这些孩子都被押上了一辆马车。”
“马车最后驶往何处?”刘驽不禁捏紧了拳头,他虽然隐约已有预感,但心中仍然为这些孩童感到一阵紧张。
出面回答的这名隐卫叹了口气,”接下来的事情大人你应该明白,这辆马车开完了宫里,至于具体到了何处,却因为我们不方便进宫,最终失去了踪迹。”
“宫里要这么多孩子干甚么,是送去当太监吗?”刘驽皱起了眉头。
“应该不是,皇宫虽大,但也要不了这么多的小太监。而且宫中招太监的事情都由净身房的人去做,大可以光明正大地从外面穷人家孩子里找,不用这么躲躲藏藏。”
“说得是,这说明夔王这么做另有用意,你们继续查下去,看看能不能找出点蛛丝马迹来?”
“好的。”这名隐卫有些迟疑,心里在想着接下来的话该不该说,但想了一阵后终究说出了口,“大人,你是不是和夔王成了冤家了,听说华清池里逃出来的那些太监们说,夔王住的那园林都是大人您给烧掉的?”
第五百五十九节 铜马之逃()
“是的。”刘驽直截了当地承认,“我与他已经水火不容。”
至于究竟为何“水火不容”,他并没有向五人言明。
五人皆是聪明人,也未再问,而是道:“大人,如今朝廷明面上虽说是由皇上当家,实则是……夔王殿下主……主持,你若是与他作对,恐怕还得三思!”
自古君君臣臣父父,皆是不容更改的规矩。五人说的这些话虽属事实,亦在情理之中,但说出口来仍显得有些大逆不道,是故有些支支吾吾。
刘驽微叹了口气,“若是夔王一意孤行,恐怕这朝廷也支撑不了多少时日,待黄巢大军进城,所有一切都结束了,眼下不论是谁掌管朝政,到时候又有何意义呢?”
他见五人没有回答,可看上去已是默认,于是又道:“为今之计,咱们须得尽快掌握这长安城内的态势,方能有机会与黄巢大军一决雌雄,因此必须尽快解决夔王的问题。你们这十个兄弟跟随我的日子已经不短了,可曾想过到底要着跟谁做事?”
五人心里明白,大人这是在逼他们表态,究竟是站在哪一边,一时间他们略有踌躇。
死一般的寂静在空气中弥漫开来,时间过得甚慢,好似凝滞住了一般。
片刻后,五人相视一眼,齐齐拜倒在地,“卑职愿意效忠大人,还请大人不要嫌弃!”
刘驽忙将五人扶起,示意他们不必多礼,同时微微叹了口气,心里明白自己这种逼人当面表态的方式着实不怎么高明。
但凡是个聪明点的人,只要身处这种微妙而凶险的局势里,肯定会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唯一令他感到些许安慰的是,五人犹豫的时间并不算太长,这说明他们心里还算是有他这个上司。
而他若想让这些人真正地跟随自己,方法其实只有一个,那便是彻底地战胜夔王。如此众人便会失去了骑墙的机会,只能万众一心地追随他抗击那城外的黄巢义军。
“城外的局势怎么样了?”他转而向五人问道。
“启禀大人,黄巢、王仙芝的大军仍在集结,将长安城包围了里三层外三层,连一只苍蝇都不肯放出去。”一名隐卫答道。
“这么说,他们还没有开始攻城?”刘驽皱着眉头问道。
“应该……是的。”这名隐卫答话时的语气有些不确定,他转而想到另外一件事情,于是赶紧禀报道:“大人,其实正如你所说,如今长安城里的内患远比外敌要来得猛烈,将来不等黄巢、王仙芝攻城,恐怕就要祸起萧墙呢!”
“哦,说说看?”刘驽敏锐地嗅到了对方话语里传出的危险气息。
“不知大人是否听说过铜马?”另一名隐卫问道,显然是同样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