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飒飒西风-第37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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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觉得她怎么样,够当诸葛穷的媳妇么?”刘驽笑着向少女问道,说着偷偷瞄向谢暮烟。

    谢暮烟脸色铁青,没有说话。

    “当然不够格!”少女一口否决,用眼睛将谢暮烟上下又打量了一遍,“像她这种人别看长得漂亮,常常胸大无脑,怎能配得上我家又聪明又懂事的诸葛穷!”

    刘驽和少女对侃了好一阵,逐渐摸清了此女的底细。原来少女小名唤作黄丫,确实是诸葛穷的未婚妻,乃是本地一家富户的女儿。虽然诸葛穷由于喜爱研制火药在村里恶名昭彰,但是这一点不影响黄丫对诸葛穷的喜爱。

    上一次诸葛穷的房子着火时,黄丫正好带着自家伙计出门帮他寻找各种炼丹所需的矿石了。采矿的活儿异常艰辛,经常在外面风餐露宿,一过就是好几天,是以她当时并未出现在现场。

    村里人不敢惹诸葛穷,生怕其哪天不开心炸了自家房子,于是柿子拣软的捏,将“助纣为虐”的黄丫当作了撒气筒。就在今日白天,有人出于逗弄黄丫的目的,骗她说有人要向诸葛穷提亲,她这个未过门的媳妇平怕是要告吹了。

    黄丫虽然聪明,但是在感情面前迷住了眼。她对那人的话半信半疑,生怕有人真的来向诸葛穷提亲,于是一整天都在提心吊胆中度过。她一直等到夜里,只见无人上门,这才稍稍平复下心情。

    可她万万没有想到刘驽和谢暮烟会趁夜敲门,而且谢暮烟还长得那么漂亮,令她不禁自惭形秽,感到万分不如,于是情不自禁地将谢暮烟与白天那人说及的提亲之事联系起来,心中生起莫大的敌意。

    黄丫在与刘驽说话时,常常冷艳看向一旁的谢暮烟,出言奚落几句。刘驽笑着总不应话,将话题向诸葛穷的身上引。黄丫或许是受过诸葛穷的嘱咐,常常答非所问。两人言语间交手数十回合,没有任何战果,倒是将一旁的谢暮烟损了个够呛。

    谢暮烟听黄丫的话语里处处含着对自己的挖苦和捉弄,于是再也忍不住,她好歹出身士族名门,即便沦落到草原上时,始终也是在达官贵人的圈里厮混。无论如何,怎能忍受这样一个黄毛丫头出言奚落。

    她好容易才平缓住自己的心情,淡淡地说道:“姑娘,诸葛先生自然是你的,谁也不会抢了去。我们这次来请他,为的是商量军国大事!你既然怕有人上门提亲,那诸葛穷肯定没有走远,就在附近吧?”

    “果然真的有人为这事来找他,诸葛穷真的猜中了!”黄丫突然尖叫了起来。

    谢暮烟没想到黄丫竟是这样一副一惊一乍的作风,她自觉捅了个马蜂窝,不禁感到头疼,转脸望了望刘驽,眼中满是歉意。

    刘驽没有说话,只是轻轻摇了摇头。

    黄丫板起脸看着两人,继续说道:“诸葛穷不在家,可他是我爷们,你们要是想找他商量什么事,先要过了我这一关!”

    刘驽笑道:“在下正是要找诸葛先生商量军国大事,如今天下大乱,诸侯征战四起,百姓民不聊生。诸葛先生既然是诸葛武侯的后人,又怎能不怀有匡扶社稷之心呢?”

    黄丫冷眼看着他,“匡扶社稷?诸葛穷恐怕不会有兴趣。实话告诉你们吧,他跟我说过要出门远游,若是有人找他,就告诉说需要等上三两年。”

    “三两年……”谢暮烟一阵苦笑,向刘驽提议道:“不如我们走吧,等到那时候恐怕黄花菜都凉了。”

    “不,我会等。”刘驽缓缓说道。

    黄丫冷冷一笑,“呵,那你就等吧,反正我已经告诉你们了,等不来人别怪我!”

    她反手砰地一声将门关上,任凭刘驽和谢暮烟敲门,始终再不肯理。

    谢暮烟呼吸着屋外冰冷的风,幽幽地向刘驽问道:“雪这么大,难道我们要一直等下去吗?”

    刘驽轻声叹了口气,“昔日刘备为了请卧龙先生出山,不惜三顾茅庐,难打这点雪就能挡得住我么?”

    “你有萧呵哒和狄辛辅佐,这两人即便算不上冠绝古今,但也算得上是当世贤才,足可助你逐鹿中原,为何还要纠结于这个乡野里的小子呢。所谓的火药我也曾见识过,并没有你说得那般神奇,只是能发出噼噼啪啪的响声罢了。”谢暮烟终于忍不住将心底的话掏了出去,企图劝说面前这个男人死心。

    刘驽连连摇头,“我虽然未能目睹诸葛穷所制火药的威力,只是瞅见了那场大火,但是自从见了此人一面后,我便觉得此人极为不凡,若是错过了只怕会后悔一辈子。”

    谢暮烟微微点头,在寒风中搓了搓手。

    刘驽见状,挥掌一震,掌风席卷而起,磅礴的真气将谢暮烟全身围绕,久久流转不息。

    谢暮烟顿感身子一暖,刺骨的寒风再靠近不了自己分毫。天空中大雪纷纷飘落,在即将接近她时为刘驽真气所激,尽皆化作齑粉,飘飘洒洒地落于一旁

    她低头寻了块石头,拂去上面的落雪,拢着膝盖坐下,向刘驽轻声道了声谢,却发现刘驽没有回应,整个人如同泥塑般立于原地,眼睛半开半合,已然进入了冥思的状态。

    原来刘驽自从经受王道之的教导之后,在武功领悟方面已经进入一个全新的境界。他平常稍有闲暇时,心中便开始不停地思考武功的奥义,考虑如何利用万灵大蛇之力和体内的炁将自己提升成天下第一等的高手。

    人但凡思至极处,心中常萌发灵感。刘驽望着这长夜里漫天飘飞的大雪,心中已然隐隐有了启发,灵台随之明净,整个人不自觉间已然步入了无我无物、天人合一的境界,忘却了身旁的谢暮烟和茅庐内的黄丫,心中唯存一股淡淡的炁之念想。

    怪颅从刘驽腰间皮囊中跃出,漂浮在空中,以他为中心徐徐绕行,带起一阵细微的旋风,将天空中落下的雪片裹挟其中,好似一根银柱般。

    谢暮烟见此异景,心中不由地生奇,开始凝神观察眼前发生的一切。

    约莫过了两炷香的功夫,只见怪颅越转越快,同时围绕在刘驽周身的旋风愈刮愈急,将无数雪片拢入其中,渐渐形成了一道数丈高的粗壮雪柱,柱顶直指天际。

    这条雪柱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灵动起来,在空中盘曲回旋,好似一条有生命的大蛇。这条大蛇渐渐现出鳞片般的印迹,紧接着又长出了犄角和鹰爪,在空中如苍龙般飞舞回转。

    “吼!”

    这并非北风刮过的响声,而是雪色苍龙发出的嘶吼。吼声沉闷却辽远,传遍了周围这片山麓。

    “我说,你们还让不让人睡觉啦?”茅庐的门突然打开,露出黄丫睡眠不足的肿脸。

    她这一声叫得颇响,竟将刘驽从冥思中惊醒。

    只见刘驽蓦地睁眼,周身发出砰地一声,雪色苍龙随即崩裂,化作片片碎雪落地。

    谢暮烟见一番盛景转眼间化作海市蜃楼,不由地发出一声叹息,却也未说话。

    刘驽面带歉意,上前向黄丫施礼道:“在下无意间进入了冥思中,对姑娘多有冒犯,还请海涵!”

    黄丫一听竟笑了,“你这个人挺有意思,明明武功高强,可以为所欲为,却偏偏这么守礼。我且问你,你少年时便能在契丹草原上一举歼灭吐蕃六十万大军,如今黄巢与王仙芝分道扬镳,又失去了王道之的辅佐,他手底下的六十万人马远远比不上吐蕃国的精兵,为何你反而显得束手无策,来向我们求援了?”

    刘驽和谢暮烟听后心中皆是一惊,不由地面面相觑,这少女虽然出身乡间,但从她提出的这问题来看,见识竟丝毫不弱于朝廷中的士大夫。

第七百零五节 山川大河() 
刘驽微微苦笑,正色答道:“吐蕃大军曾数番杀进长安,焚我城市,掠我百姓,堪称罪恶滔天。虽然尽杀之,但我心中未觉有所不妥。黄巢麾下的兵士皆是我中原子民,本身甚少有恶行,不过是随众走上了另一条路罢了,我不忍尽杀之!”

    他说完这些话后轻轻吐了口气,这是他第一次向他人吐露自己的真实想法,并且是在一个陌生人面前。这些年来,他从未这般坦率地吐露心声,即便在谢暮烟面前也未如此。只因为仁慈和妇人之仁,这两者之间往往只相差一线,稍稍把握不好尺度便会越界。

    一个怀有妇人之仁的人往往不被认为是合格的领袖,麾下的人马常常也会因此离心。这也是刘驽之所以始终将这个想法藏在心底、从未向人透露的原因。

    他之所以选择向黄丫说出这一切,其实也是在打一个赌。面对不肯露面的诸葛穷,他已经没有再好的办法,唯有赌上自己的真心,但愿自己的真情实意能够打动这位不肯受羁索的天才。

    谢暮烟没有想到刘驽这一层,听后了这番话后略微有些愣神,她张了张嘴想提醒刘驽,可出于某种想法又住了声,低下头沉默不语。

    黄丫倒是轻轻一笑,对刘驽道:“你说得很对,可我凭甚么相信你呢?”

    刘驽面色如常,“天下事本就风云突变,为人所难料。刘某做事,秉持一己良心而已。”

    “既然你是如此一个大好人,为甚么不去做和尚,每天给穷人们施粥,岂不是能做更多的好事?”黄丫取笑道。

    刘驽并未动怒,道:“做善人,只能救极少数人,而扫平乱世、靖清寰宇却可以拯救社稷万民,孰轻孰重,姑娘应该比我还要明白!”

    黄丫略微作沉吟,脸上流露出的成熟神情远超过她的年纪,目光似笑非笑,“数千年来,但凡能够成为一方枭雄的,没有哪一个人是真正的善人。你既想夺天下,又想做善人,堪称南辕北辙,恐怕难以做到。我若是信了你,怕是要过错年了。”

    谢暮烟听后微有不忿,她站起身,强自按捺下心中不快,缓缓道:“黄姑娘有所不知,当初我们掌门在担任大理寺卿时曾经洗清过不少冤假错案,城内发生饥荒后,他又全力赈灾,施粥给灾民,算是真正做过不少好事。”

    黄丫嘴角略微一翘,“刘掌门固然救了那些灾民,可他或许只不过是想在天下人面前作秀,借机收拢人心罢了!”

    谢暮烟面色平静,“总之结果是好的,天下事若都论及根由,又有几个人能说得清呢?”

    黄丫沉默了半晌,又道:“不管怎样,这是半夜里睡觉的时候,你们最好还是别弄出大动静吵人。”

    刘驽面露歉色,“刘某的罪过,还请姑娘原谅!”

    黄丫冲着他道:“先别道歉,我还要跟你另外说一句,天下事绝非软磨硬泡得来的,所以你还是干脆放弃这种守在别人家门外的无赖勾当,赶紧走吧!”

    砰!

    茅屋的门又一次关上,再没有开启过。

    时间又过去两个多时辰,东方的天空渐渐显出微微亮。谢暮烟望着仍在雪地里兀自站立的刘驽,轻轻叹了口气,“那丫头看样子是不打算理我们了,咱们继续待下去恐怕徒留反感,加上雪一融化战事便会又起,咱们俩还要继续在这里等下去吗?”

    “等吧。”刘驽轻轻地说道,嘴角带着丝丝笑容,竟然没有丝毫怨气。

    他抖了抖身上的雪,从怀中掏出一包牛肉干,从腰间解下一皮囊烈酒,统统扔给了谢暮烟,“快吃些东西吧,等白天雪融化后,天气反而会更冷!”

    谢暮烟伸手接过肉干和酒,没有道谢,怔怔地看着他的胸口。

    “怎么了?”刘驽略感奇怪。

    他低头一看,原来是自己刚才掏干粮时,不慎将穿在贴身的衣物外翻,露出了半片衣襟。在那件旧的掉色的青衫上,由金线绣成的雄鹰图案露出了半个翅尖,在黎明时雪光的照耀下显得金光闪闪。

    “这件衣服你一直穿着?”谢暮烟启口问道。

    刘驽憨憨一笑,“我不讲究吃穿,又恋旧物,所以有衣服穿就不肯再换下了。”

    谢暮烟目光中流露出一丝热色,“恋旧,对人也是如此吗?”

    刘驽静静地望着她,“在中原的日子越久,就越想念当初在草原上的那些时光。当年我全身筋脉尽断,躺在大车里不能动弹,若不是你每日里给我喂水喂食,恐怕我活不到今日。”

    谢暮烟嘴角微动,看得出是苦笑,“我当是被朱温所逼,他说只有我好好照顾你,他才会放过田凤。”

    “如果我和田凤都站在你面前,你会选谁?”刘驽径直问道。

    “田凤的情我已经还清了,即便再见面也是两不相欠。至于你,应该是个胸怀天下的人,何必将一颗本就分不开的心放在儿女情长上面?”谢暮烟定定地看着他。

    刘驽轻轻摇头,“江山和儿女何尝不能兼顾?东汉光武皇帝曾说过,仕宦当作执金吾,娶妻当得阴丽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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