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聚散
聚散《青铭》微若妮卡 ˇ聚散ˇ
安然说,一群人在一起太长时间不好,容易造就一个傻瓜集团。
苏黎说,相聚离开就像吃饭喝水一样平常。
那时候我们经常说:忍吧,忍过了高考就好了。可是高考过后除了互相离开还有什么变得更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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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肖经历的第一次有印象的分离是高二的文理分科。
分班那天陈肖还迟到了。本来陈同志说要送她,肖同志这个时候来凑热闹,说要去买东西,跟陈肖顺路就拐歌小弯儿,结果这个弯儿小的约等于绕四环一圈。在其母的连累下陈肖来到教室的时候分别的气息已渐浓。陈肖从敞开的教室后门进去,溜到王佳身边坐下。她发现气氛有点诡异,他们班主任站在讲台上,手里拿着一张纸低头看着不说话,教室里从来没那么安静过。
“人都到齐了么?……”老大突然说话,吓了陈肖一跳,以为发现了她迟到。“好,同学们,临分别了,我想说,我第一次带班就能带你们,我很高兴,虽然你们总是给我惹祸……”
陈肖坐起来,“怎么了,他要被炒鱿鱼了么?”王佳一把将她的头按下去。陈肖抬眼看着老大有些氤氲的镜片,心想老大也不容易。年轻人,事业心重,自尊心强。第一次带班就立下宏伟志愿,誓把他们班带成全校一提起就竖大拇指的优秀班集体。可谁知他哪年哪月哪根香没烧对,摊上高一。七这么个争议颇多的班。用他们学年主任的话来说,高一。七都是人才,能唱能跳的在他们班,能写能画的在他们班,能惹是生非的也在他们班。所以他们班奖状是没少得,但在老师中间口碑不好。且他们班作乱分子没有一刻不活跃,学校哪次打架斗殴事件都有他们班的人参与,因此他们班又是政教处重点监视的对象。身为班主任的老大每晚做梦都在纳闷儿呢,我怎么就抽中这么一个班呢!
高一下半学期学校搞“两抓一树”活动,所谓的两抓一树是“抓学习、抓纪律、树新风”的简称。你瞧这精神多好啊,主要执行办法就是政教处带领值周的学生检查纪律、卫生、仪表什么的。像北大附中这样的重点校纪律本来就十分严明,这赶上活动月更严到了变态的地步。一般值周都是从高二开始轮,高二这帮人十分托大欺小,到高一检查就像某部门上自由市场收费的,满哪儿挑毛病,下手没半点儿含糊。中国反腐败要是有这魄力,腐败分子早肃清了。政教处那帮为人也十分不厚道,欺软怕硬的一点儿都不掩饰。高三老大哥要给几分薄面,高二混的半熟也睁只眼闭只眼,就是高一这后进门的需要规整。政教处专捡软柿子捏,要是任命就让他捏了,我装孙子,他捏两回觉得没劲也就算了。偏高一。七多的是愣头青,怎么也捏不扁,捏爆了喷他一身柿子水。“两抓一树”期间有一周是高二的一文科班值周,要不怎么学文的将来不是从政就从商呢,他们自小就具备心狠手辣的素质,高一。七班那个星期被扣的一分没剩。要不是那帮人没创新精神,他们班极有可能成为建校以来第一个负分班级。这其中的矛盾中心就是他们班的仪容仪表问题。当时偶像剧正盛行,是以男生都特别爱护头发,女生喜欢留指甲。剪发令下当天政教处请两个号称标准发型的男生站在领操台上给大家做榜样,让男生务必都剪成这样。大家看着那两人的傻帽头当下哗然。将矛盾激化到无法调和的人就是中国摇滚乐坛的新血——郑纯同学。郑纯从小就玩儿吉他,虽然英文考试没及格过,但是会唱约翰列侬所有的歌。长发,可是摇滚人必备的。虽然政教处多次警告,老大多次动员,郑纯秉承“砍头不要紧,只要长发在的”精神,能躲就躲,躲不了就那么耗着,守着长发艰难度日。谁知随着两抓一树的深入,别说长发了,就连那时候流行的“刀削发”也被明令禁止,男生的发型凡是有燕尾、鬓角、刘海的一律被视为违禁发型,全部要剪成标准“傻帽头”。于是乎,不止是郑纯,基本上对“美”这个字有所认识的人都下不了决心剪这个发型。政教杨主任大怒,拍案而起:我就不信治不了他们了,从典型开始抓!
这杨主任用安然的话来说就是:见了让人想绑在树上猛抽的类型。杨烫了一脑袋的羊毛卷,挺着一个硕大的啤酒肚,于是同学们送绰号——肥羊。肥羊提着把大剪子进到陈肖他们班,站在郑纯前面曰:你要是不去理发店我就在这儿给你剪了。郑纯坐那儿拿眼瞄他一眼,说:你动我头发一下试试。肥羊权威受到前所未有的挑衅,气得身上肥肉抖动,我还不敢了?说着就要动手。郑纯猛地站起来,把笔往桌子上一摔——眼看战事要起,他们老大大喊一声:“郑纯!你怎么那么没礼貌呢,出来!”郑纯同桌苏黎赶忙推他出去。郑纯顺着老大给的台阶出去了,肥羊有火就冲着教室里无辜的受众发,最后威胁说如果还有顽固不剪头发的就停他的课!结果下午有七个男生一起剃了秃头。毫无悬念地,他们老大又被请到政教处听训。这么几番下来,他们老大连训他们的力气都没了,整个下午都铁青着脸。上他课的时候王佳说她看见他们老大的灵魂出窍了,正用拳头磕黑板呢。
兴许是别的班也觉得他们班的创意不错,纷纷效仿,校园里一夕之间出了为数不少的“秃子”。于是重点高中北大附中乍一看上去好像被“秃头帮”占领了一样。“秃头帮”还有个类似于中心思想的口号:不留就全秃。某个有才的英语老师观其盛况之后说:All Or Nothing!这句非常高级的英语口号马上成为“秃头帮”的指导思想。课间男厕所经常可听见“今天你剃么?”“下午剃”这样的对话。事态严重到大嚣张亲自出面干预,课间操上,高一。七班那几个“先秃起来”的作为典型被拎上领操台示众,并给每个人警告和记过一次,停课回家等头发长出来再来上课。其余秃子都要戴帽子上学。
就这么折腾,那点儿分哪够扣的。本来以为高一。七班“准佳”定了——准佳的意思就是离“佳”还有段距离,是“不佳”、“不良”比较委婉的说法。“两抓一树”活动后就要评出这么一批“准佳学生”、几个“准佳教师”、“准佳班级”。学生不怕扣学分,老师不怕扣奖金,就怕这“准佳”。准佳了就要在学校广播里每天点名两次,接连一个礼拜,他丢不起这人不是!谁知道最大的反转出现在离“两抓一树”活动结束还有一天的时候上演了。高一。五班和高一。六班踢球的时候打起来了,战况惨烈到打进医院8个。万幸的是此次事件高一。七班没有一人参与。大家是十分严重的事件,于是乎,准佳就给了这两个班级。这个戏剧性的结尾让高一。七班顿时有了庆祝的气氛,老大掏腰包请他们每人一根雪糕。隔壁班两个班主任脸都绿了。尤其高一。l六那歌英语老师,二十多年教龄,多次被评为市级优秀教师,在学校也是上下都要给面子的主儿。因这么一档子事儿给准佳了,心里这个堵啊。赶上旁边还大肆庆祝准佳擦边球,一生气,一上火,生病住院一个礼拜。
回忆到此。
“……你们是我的骄傲!”老大用这句结束了他的临别发言,换来了雷鸣般的掌声。最后老大起头他们最后唱了一遍“同桌的你”。虽然由于激动老大那调起的不在调上,他们还是唱的很投入、很伤感。最后,老大把那张纸往门上一帖:这是留在这一班,也就是高二。七班的名单,我现在是高二。五班的班主任了,原高一。七班,解散!
本来还没什么,老大那一声解散一出,陈肖心里突然涌起了巨大的不舍。也不是什么生离死别,还都在一个学校一个楼层,每天抬头不见低头也见的。但是在没有解散之前他们还是高一。七班的时候,共同经历的那些光彩的和不光彩的事儿,在这一刻突然变得意义非凡。从今以后为之骄傲为之难过的,再也不是原来的高一/七班,从今以后上课、自习一起调侃的再也不是那帮人了。想到这些眼眶都热了起来。
不过有人什么也没想,单单受气氛感染就哭的梨花带雨——如迟乐乐者。苏黎拍拍她的肩膀安慰着:相聚离开是常有的,别哭了哈。
相聚离开,都有时候,没有什么能永垂不朽——将这句歌词送给距离此时两年后高考后的大离别。那之前大家互相鼓励的时候都说,忍吧,高考结束之后好日子就来了。然高考之后除了互相离别,还有什么到来了呢?
第一个离开的是郑纯同学。他没参加高考,直接去日本学音乐了。郑纯在时下最时兴的生态园请他们吃饭,说是告别宴。放学的时候郑纯走在陈肖身边,一边走一边拜托陈肖也把安然叫上。安然和陈肖。郑纯、刘铁、迟乐乐是初中同学,现在并不和他们念一所高中。
“你跟安然……很熟么?”
“当然。我们原来同桌。”
“同桌?我跟安然同桌了三年,你是哪门子同桌?”
“我是她原配同桌。”
陈肖不记得这回事,也不再问。“你自己给她打电话吧。”
“我没有她电话号码。”
“陈肖!”正说着,安然就来了。她打了辆车在校门口等陈肖。见到陈肖出来就叫她。
“郑纯,你昨天向流星祈祷来着吧?想什么来什么。”陈肖边调侃这郑纯边迎上去。“亲爱的,你来接我?”
“恩。郑纯。”安然向郑纯点个头,接过陈肖的书包要上车,被陈肖叫住了,“安然,郑纯有话要跟你说?”安然回头看着郑纯,有些诧异。
“我过几天要出国留学了。晚上在生态园办了一桌,你来吧。”
“出国?那祝你一路顺风。晚上我就不去了吧。都是你们同学,我也不认识。”
“别介啊!”郑纯赶忙劝说:“没了你那不等于火车没了头,汽车没了轴,伊拉克没有了石油。玩儿不转了。去吧。”
安然冲天翻个白眼,言简意赅地回答他:“kao!”
陈肖:“安然去吧,你都认识,迟乐乐刘铁他们。”
安然点点头。郑纯这才放心地笑了。安然和陈肖坐进了车里,郑纯好像突然想起来什么,敲敲窗玻璃。安然摇下窗户,“怎么?”郑纯把一个包装过的东西从窗户塞进来。什么也没说,冲他们摆摆手。
陈肖好事地拿过礼物拆开来,看见里面是一条水晶手链和一段吉他弦。安然也意外郑纯突然送她东西。
“原来是这么回事啊。我想起来了,郑纯那时候确实是你的原配。”
“恩?什么跟什么?”
“原配同桌。刚才郑纯说你跟他初中曾经同桌过。我没想起来。你没来我们班的时候是跟刘铁、郑纯他们一个班吧。那时候你跟他同桌?”
“恩。是有这么回事。”
“原来郑纯对你肖想已久了。”
“什么玩意儿?”
“我有证据。话说郑纯某天灵感突然来临写了首rap,起了歌特纯情的名儿叫初恋。内容是他和他同桌的事儿。我记得那时候他同桌是刘铁,就以为他那歌词纯属虚构。今天看他这表现,该是没错了。他喜欢你。”
“就这证据?”
“这证据还不够?你肯定是发现他喜欢你了,你才转到了我们班,是不是?”
“……也不知道是谁哭天抢地的……”
“……没错,是我……”陈肖终于想起了自己的囧事,瞬间安静了不少。
话说陈肖、安然二人同一天生在同一家医院,从小在一个大院里住着,念同一所小学同一个班同一张桌子,从小到大形影不离,那是实实在在的发小。她们刚升上初中的时候在一个学校但并不在一个班,陈肖下课就去安然他们班找安然玩儿。后来学校明令禁止串班,陈肖心里老大不痛快。那时候刚迈入青春期的陈肖看了几本宣扬个性的书之后叛逆心理见长,有天她突然生出个想法:我想跟安然同班同桌,为什么不能?于是一下课她就收拾东西搬到了安然他们班,坐在安然身边。结果是她在当天就被遣返。第二天陈肖班主任找肖同志来学校谈话,陈肖的第一次叛逆被简单地压制了。当肖同志和她班主任在办公室切磋如何应对叛逆期的青少年之时,陈肖被罚站在办公室门口。那是上课时间,走廊里偶尔有老师经过看她一眼,她便迅速地转过头去。办公室刚好对着安然他们班,门开着,他们正在上语文课。语文老师在黑板上写字,有时候也转头看陈肖一眼。前排的几个同学好像对上课并不感兴趣,一个劲儿地看陈肖。陈肖转过身去面向墙壁,她觉得很丢脸,她快哭了。
“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陈肖听着他们齐声朗读的时候眼泪就噼里啪啦地掉下来,那可能是她听过的最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