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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沙卷着利雪如细密的小刀刮过耳畔,苏晋正准备翻身检查南宫留有没有受伤,却突然眼前一黑,被她压到身上,四肢严实的护在他周围,沉声在他耳边道:“莫怕,莫怕,有我在。”
那声音抖得让他心头打颤。
她这是准备用自己的身体来为他挡住雪海么?他有些哭笑不得,这样小小的身子,怎么挡得住狂风雪浪?往常她总是在他遇到危险时奋不顾身的站出来,这个时候,该由他来护她了,他从未像此刻一般,强烈的希望她能好好活着。
他看准身旁有一处被巨石阻挡的矮地,用尽全身力气,将身上的南宫留推了过去,再翻身一跃,用自己的身躯和巨石形成一个角落,这样至少可以让她有机会躲过雪海的侵蚀。
他见到她神色慌张,不停在说着什么,却因耳边轰隆作响听不清半个字,他只能勉强从嘴型上判断出她是在叫他的名字。她尝试将他推开,但她虽是习武之人,终究也是女子,拼蛮力又怎能拼得过他?当雪浪层层卷过身体,他几乎快要支撑不住,冰冷灌进衣裳,瞬间吞没四肢百骸,脑海里的意识渐渐模糊,只看见她泪水满脸,双眼朦胧。
就是这样一双眼睛,曾让他坚如冰山的心无数次动摇,他这样的人从不相信今生来世,可这一刻他却希望再有来世,若有来世,他一定会在茫茫人海中找到她。
最后一刻,他还在想,原来喜欢上一个人竟是这样容易。
*
一切终归平静之时,苍茫大地只剩下无边无尽的白,所有生命在雪浪之下显得如此无力且渺小,雪原像是贪婪的怪物,毫不留情的吞噬掉一切。
茫茫雪原之中,一双小小的手刨开盖在身上的雪堆,从露出一头的巨石之下慢慢爬出来。苏晋赌对了,他以命相互,南宫留终究是好好活了下来。
她的毛氅早已被雪浪卷走,身上只着单薄的衣裳,露出来的肌肤皆数发紫,整个人被冻得瑟瑟发抖,就算牙齿打着颤,依旧不停地唤着苏晋二字。
她没有哭,她徒手刨开雪堆,再顾不得自己身上衣裳散乱,如上了发条的机器一般,只知道一层一层的刨开厚厚的积雪,足足两个时辰,她没有过一刻停歇,日落之时,她的双手已是血肉模糊,周边的白雪被染得鲜红,她却仿佛没有半点知觉。
她这般执着,终究是老天也动容了,当苏晋被她从足有一人高的积雪中刨出来时,竟然还奇迹般的留有最后一丝气息,她没有片刻犹豫,俯下身去以口渡气,摸到他冰凉的身体,她便一遍遍强行运功将自己弄热,用自己的体温来帮他取暖,当苏晋一声咳嗽终于恢复呼吸时,她几乎是一瞬间哭了出来,泪水如注,身下的冰雪一圈圈化开。
苏晋醒来时,睁眼看到的便是哭成泪人的南宫留和她血淋林的双手,他就在那一刻下定决心,这个姑娘,便是他今生要倾尽所有去守护的珍宝,再管不得她是何身份,他的性命两次被她所救,他的一颗心早已为她沉沦。
他虽保住性命,但身体却虚弱得厉害,身上所有的气力早在为她挡住席卷而来的雪块时耗尽,何况在雪堆下埋了整整两个时辰,五脏六腑早已被压出内伤。她懂些医术,为他疏通穴脉后,凭一己之力将他背起,深一脚浅一脚的踩着雪地走出雪原。哭声一直未止,卖力时还不停的信誓旦旦,说他要是敢死她一定会将他的尸体大卸八块让他死不瞑目,说他要是活着她可以答应他任何条件,说她不许他死,只许他好好活着。
半条命悬在鬼门关前,他全无气力出声,意识却是格外清醒,她的哭声听得他心尖儿阵阵发酸,他心中担忧不止,怕她这样拼尽全力的为了救他却伤了自己,但他也不想放弃,他不信命运,这一刻却在心中祈求上天能保他一命,他想拥有更多时光,能与这个姑娘共同度过的时光,她今日为他所做的一切,他会用余生去还。
南宫留背着苏晋走出雪原时,已是深夜,她幸运的找到一家农户,在被好心的农夫搭救之后,她终于再也支撑不住,两眼一闭便瘫倒在地。
苏晋竟然先比南宫留醒来,农夫说,她的双手双脚受尽重伤,若再多耽误半刻,她便会成为四肢尽残的废人一个。他庆幸不已,伤未痊愈,还不能下地行走,便一刻也等不及的跌身下榻去看她。她安静的躺在床上,双手双脚被厚厚的包扎起来,眉目温顺,唇色幽淡,额间却紧缩不展,似是在噩梦之中,偶尔颤动的眉头牵动着他的心,此刻只希望所有痛苦都让他来受。
到了这里,若这二人不相爱,连我都要觉得没天理了,这世上宝贵的东西很多,但对一个人来说最宝贵的东西就是自己的性命,南宫留和苏晋都心甘情愿为彼此付出最宝贵的东西,说明他们对彼此来说都是比自己的生命更加宝贵的部分。
是爱让人不顾一切。
66。欲说还休谁心乱(一)()
那之后,苏晋和南宫留便私定终身,他们甚至等不及回到潞州,在农夫的见证下,简简单单的拜了堂。红色的烛,红色的帘,没有嫁衣,南宫留却开心得像发了糖的小孩,她与他执手相看,许下彼此誓言,自此天涯海角,相伴白头共老。
拜堂之前,南宫留紧张得手心都溢出汗珠,捏着裙角小心翼翼的问苏晋:“你想清楚了么?我可能不是一个好妻子,除了武功我什么都不会,现在决定了,到时候可不许再后悔。”
他笑着轻轻将她揽入怀中,道:“此生无悔。”
如他所说,此生无悔,他带她回到潞州梅廊,带她策马野原,带她去看云卷云舒,她练剑时,他就在一旁煮茶相陪,他看书时,她就安静的倚在他怀里小憩。以往习惯了尔虞我诈,夜里常常只能浅眠,但自有她陪在枕边,他总能睡得安稳。他越发不可自拔地爱上她的笑容,世间繁华中他只想挑最好的给她。他满足她一切愿望,偶尔给她惊喜,每当她喜极雀跃,他便觉此生足矣。
南宫留何尝不是如此,她虽曾说自己不是一个好妻子,但却不断在努力的成为一个好妻子。她知道女子家动手动脚不好,便慢慢尝试放下刀剑,学着做菜,学着种花,虽然有好几回她为了做菜差些烧了厨房,种的花草亦是难有成活,但她还是乐此不疲地尝试着,只希望自己能够成为他的贤妻。
那几年他的生意越做越大,也越来越忙,常常接连两三日都不能归家,而她从不抱怨,也从不过问他生意上的事,只是默默地用自己的方式支持着他。有一回他过度劳累染了风寒,她便日日夜夜的守在他身边,亲自为他熬药,喂药,夜里怕他受凉便紧紧搂住他,他担心自己传染了她,于是尝试将她推开,而她则犹如八爪鲇鱼,死活不肯放手,他推得用力时她就抬起脑袋威胁性的狠狠瞪他,他感动又无奈,只得由着她。
后来的后来,他们离开梅廊,迁到帝都,又有了自己的孩子,偶尔小吵小闹,却从不放下彼此半分,当初的誓言,他们都记得清楚,只等时光染白头发,只等繁华看尽,共老天涯。
听到这里,我越加奇怪起来,这两人既然如此相爱,到底会是什么样的原因将他们分开?南宫留又是因为什么竟在雷雨大作的夜里也要毅然决然地离开,起初我听苏晋说南宫留是抛夫弃女,跟着美男子离家出走了,莫不是这段感情里还有第三者插足?
想到这里,我顿时精神一振,连忙竖起耳朵听苏晋讲接下去的故事,而风声静止,他却沉默了。
我狐疑地侧头看他,却瞧见他站起身来,负手望向白月,只见挺拔身躯,看不到脸上表情。我知道他这是想起往事,心有感慨,看着此时物是人非,不知他感想如何。我突然有些好奇,他当初立下誓言,说此生无悔,而南宫留弃他而去,他现在是否有半点悔意?
这么想的,我不自觉的也这么问了,“你现在,后悔么?”
“嗯?”他回头,想了想,反应过来我问的是什么,便缓缓一笑,
“从未后悔。”
他眼神定定地看着我,仿佛刚才四个字是对我所说,不知他此时是不是又将我当作南宫留,我与南宫留如此相似,不仅相貌相同,一样会武功,一样有晕船的毛病,名字里同有一个留字,这样的巧合连我自己都心惊。可我比谁都清楚,我绝不是南宫留,他口中那个爱得深切的女子,与我没有半点关系。
他将我认作南宫留这样的事也不是一两回,往常我除了无奈之外也不甚在意,可今晚也不知是不是他的眼神太肆无忌惮了些,我心中腾身起一股奇怪感觉,全身上下都觉得甚不舒服,于是皱一皱眉,站起身来恼怒道:“你这般毫无忌讳的看我作甚,我不……”
话未了,苏晋突然拢紧眉头,眼中闪过惊慌,下一秒便闪身上前将我一把抱住。我心中大惊,以往虽总觉得此人八成没什么好心肠,但行事往往把握分寸,不至于太过荒唐,没料到我竟还是低估了他的无耻程度,此时夜黑风高孤男寡女的,他竟然想对我做这等苟且之事么?
我怒火攻心正准备动手狠狠教训他一顿,他却突然扳住我的身子重重往一边倒去,噗通一身,两人齐齐倒地,耳边掠过一阵紧凑的风声,一支长剑堪堪插入草地半截有余。
我正惊愕一时反应不过来,苏晋便快速爬起身上上下下检查着我,神色镇定如常,但双手分明在隐隐发抖,“阿留,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长剑如雨点般密密麻麻从夜空中飞出,我连忙带住苏晋滚到一旁的大树后面躲避,黑暗里陆续闪出黑衣人,与我们这一方的官兵很快打作一团,“快!保护公主!”不知是谁大叫了一声,一时间夜空里尽是刀剑相碰之声。
我手心有黏腻之感,伸出手借着火光一看,竟是猩红的血迹,苏晋脸色一白,声音竟有些发抖:“你受伤了。”
我看一看他冒血的左肩,扶一把额道:“大哥,好像是是你受伤了……”
他后知后觉,总算感到疼痛,皱皱眉侧头看了看自己的肩膀,又细细查看我一遍,却是松了一口气的样子,淡然道:“无碍。”又看了看四周战况:“你护好自己。”
我皱眉看着他不停冒血的伤口,再看看他风轻云淡的表情,不确定道:“你,真的没事么?”
他伸手捂住受伤的右肩摇摇头,又浅笑道:“你担心我?”
我顿时满脸白眼,都这个时候了,这家伙还有心思打趣我。我伸手撕下自己的衣裙,先为他点穴止了血,又在伤口处简单包扎,他的目光一直饶有兴味地将我盯着,我抬眼看了看他,边替他包扎边道:“你别想多了,你是为了救我受伤的,我只是不想做白眼狼。”
他笑一笑,没说什么。
“夏小六!”乱斗中谁一直在叫我的名字,我细听了听是夏连,这小子还算有良心,这个时候还知道担心我这个阿姐。我站起身转头对苏晋道:“你快去看看颜楚。”他点点头,道:“你当心。”我摆摆手:“别啰嗦了,我这功夫不是白练的。”说罢,便纵身一跃也加入了战局。
夜色中刀剑更加无眼,所幸对方清一色的都是黑衣蒙面,是以能轻易分出敌友,我大卫国的士兵们是出了名的骁勇善战,此刻总算让我亲眼见识了一番。夏连和云鄂就如两头发了疯的牛,没有任何人能进得了他们的身。只是对方人多势众,且四周还在陆续涌现黑衣人,我们这边渐渐有些死伤,纵然我们三人武功再高强,如此下去早晚抵挡不住。
67。欲说还休谁心乱(二)()
打斗间隙,夏连一路解决掉几个黑衣人靠近我身边,与我背对背迎敌,愤愤道:“早晓得吃个烤羊腿要花这么大的代价,就算逼老子吃老子也不吃。”
一个黑衣人提剑朝我扑来,我一个横掌便将他劈晕倒地,我笑道:“咱们也许久未动手了,正巧练练拳脚,你若是害怕,便先行找机会离开,我随后再来找你。”
夏连单脚踢飞一个,哼一声道:“笑话,我夏连何曾怕过什么!”
他话音刚落,打斗中便响起一阵爆炸之声,滚滚浓烟袭来,我和夏连被呛得咳嗽几声,急忙伸手捂住鼻嘴。等反应过来开,我们皆是大惊,看来这帮人是有备而来,竟然连火药也用上了,不晓得苏晋那厮到底得罪了谁,以至于要让对方花这么大的功夫,照这阵势来看,分明是想将我们这一行人一个不剩的解决了。
烟雾很快散去,我抬眼一瞧便瞧见正前方云鄂正被数十个黑衣人围成一团,他原先稳当的招式竟然渐渐有些散乱,仔细一看,才发现他右腿被血水浸湿,正滴答滴答往下淌血。好狡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