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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端,那是你妈妈……没有什么,不能和妈妈说。”他沉静的面庞上,拂过一丝的痛楚。
她看到,手上不禁松了一下。惟仁趁机将她的手臂轻拉,拧开了门锁。
自端向后退了两步。
惟仁把门打开。
站在门外的容芷云正背对着门,拿着手机在拨打,门一开,她身边的四姐先叫了一声“小姐”。容芷云急忙回头。
自端看着站在眼前的母亲。一如既往的优雅沉稳,可是在看到她的一刻,竟然失声,随即几步上前来,抚摸她的额头……手很暖。自端身子不由自主的一颤。
容芷云以为她冷,急忙招呼四姐他们赶紧进来关好门。
四姐答应着,手里拎着大包小包,她身后跟着的司机也是大包小包。四姐进来后便直奔厨房,指挥着司机进去放置好,扫了一眼饭桌上的菜,回头看看站在客厅里望着那母女俩的顾惟仁,轻声说了一句:“顾先生的菜式,倒是像模像样。”她又忙着把带来的食盒和饭煲打开……
容芷云几乎是推着女儿坐到了沙发上,她看着自端,顷刻间柔肠百结。惟仁在电话里说他们回来了,她立即就想见到自端;待听闻自端生病了,根本就顾不得考虑自端为什么不回家,偏偏来了这个郊外的公寓里……这几天她的心一直悬着,盼着女儿快回来,又怕女儿回来。她随时关注佟家和景家的消息,都没有动静。但越是安静,她越是不安。不知道这将掀起多大的风浪。此时看见自端病成这样,她完全将那些抛诸脑后了——她只要她的女儿好,其他的,暂时都不重要。
“你这孩子……”容芷云摸着女儿汗湿的额头,“你这孩子!”
她说不出别的话来了。隔了半晌,她才冒出一句来,“阿端啊,你能不能别这么吓妈妈!”
听到“妈妈”两个字,被容芷云箍的牢牢的、安静的说不出一个字的自端,突然的一激灵。许是一口气没有喘好,她被呛到,剧烈的咳嗽起来。容芷云拍抚着她的后背,只见自端咳的厉害,竟然全身都在震动。自端随手抓住了什么,咳着咳着,刚刚喝下去的那点儿汤全都咳了上来,她冲进卫生间去,拼命的吐起来。
容芷云一头的汗,跟进去,嘴里念着,手上不停的拍抚着自端,“好了好了,好了……”见自端渐渐的平稳下来,她擦着额头上的汗。顺手拿下来毛巾,浸湿拧干,替自端擦。自端抬眼,看到容芷云脸上的表情,扶着洗脸台的手,不自觉的,搭到了容芷云的手臂上。
“走……”她推着容芷云。
不想看到她。看到她,就会想到他。想到他,她五脏六腑都在痛。
容芷云一愣,“阿端啊!”病的这么厉害,怎么还这样!怎么又这样!她站稳了,只是不动。她好不容易进来看看她的女儿,怎么能又被她这样推出去?
自端没有推动容芷云,那种无力感抓住了她。
“为什么啊?”
“什么?”容芷云秀眉一蹙。自端眼睛里,那聚集的越来越深的方小说西……锥子一样扎过来。她抬手抱住了自端。这孩子身上滚烫滚烫的、额头脖颈全是汗……她心疼极了,抬手抚着她的头,轻声的叫着“阿端、阿端”。
自端喃喃的,“他不要我……”
容芷云听到,将自端抱的更紧。
自端的声音虽低,却分毫不差的传到了离她们母女几步之遥的惟仁耳朵里。
自端的下巴,搁在容芷云的肩上,全副身体的重量,也交付了过去,她已经有些神志不清,她只是低低的、低低的说:“他要的不是我……不是我……”
第十章 茶与酒的涟漪 (十九)
“阿端!”容芷云惊痛的叫着。自端身子柔软而又沉重,她一边搂着自端,一边回头,“惟仁你快些……快些帮我把阿端扶到床上去,快!”
顾惟仁两步过来,手臂一伸,将自端抱了起来。他看了她一眼。
自端靠过来。
他快步往卧室里去。容芷云走在一边,先掀开了被子。惟仁将自端小心的放在床上。
均容芷云坐到了床边,伸手摸着女儿滚烫的头,“不是说去过医院了?没有吃药吗?”
惟仁再沉默。
容芷云发觉一丝异样,回头看着惟仁,“怎么?”
惟仁没有出声。
他耳边现在回响的全都是自端刚刚的那句话,“他不要我……他要的不是我……”这声音慢慢变得像尖啸一般,刺痛着他的耳膜。他手上不禁用力。
容芷云自然发觉惟仁眼中神色有异。她于是站了起来,轻声道:“我们出去谈。”她没有动,可是,是“请”的姿态。惟仁明了。他看了一眼迷迷糊糊的自端,先转了身。容芷云跟着出来,随手关了门。
“惟仁。”容芷云平静的叫着他,“有我在,你放心好了。”
惟仁站在客厅的中央。
他背对着容芷云。
容芷云看着惟仁僵直的背和攥紧的拳。忽然间有一丝恍惚,这场景,似曾相识。其实这种感觉,在她打电话过来的时候便有。有点儿歪打正着的意思。惟仁公开的电话打不通,她竟然想到了他六年前的号码。:竟然,一拨,就拨通了。听到惟仁声音的时候,她真的是百感交集……难道,这六年,这个孩子……
她叹息。
有什么办法,这两个孩子,如出一辙的痴心。傻啊。
不光是容芷云想到了六年前。顾惟仁此刻,就像是再一次站在护城河边,面对容芷云。
“容阿姨,她这个样子,我不放心。”惟仁转过身来。
容芷云点头。
自端的样子,谁看了,都是揪心。她此时的心情,难以言喻。
“六年前,您让我离开的时候,也跟我保证过,阿端不会有事。”他想着。不单是容阿姨,还有景叔叔。他也保证过,阿端不会有事。
是的。阿端没事。可是他们保证的……最后做到的,也仅仅是她“没事”而已。其实心里各自有盘算。只是盘算里,都不包括他顾惟仁。
他此刻想起来,未免觉得有些凄凉。为了自己,更为了自端。
容芷云沉默。
“容阿姨,您来了,我是可以先离开了。”惟仁望着容芷云,“其实是,现在,把她交给谁,都不如让您来照顾她。但这并不代表,我就可以放心。”他看了一眼紧闭卧室门。
“惟仁,谢谢。”
“阿姨,”惟仁转了下身,准备离开,但是有停了一下,回过头来,对着容芷云说,“我希望阿端幸福的心愿,并不亚于您。”
“这个阿姨了解。”容芷云温和的说。
惟仁定定的瞅着容芷云。
“惟仁,再来看阿端。”容芷云也望着惟仁。起码在这一刻,他们有共识。他们,都是为了自端好的。
惟仁离开了。
容芷云站在门口看着惟仁的身影消失,回身关了门。
四姐有些紧张的对容芷云说:“小姐,要不要请梁医生过来下?”
容芷云沉吟片刻,说,“略缓一缓。阿端刚才,是看到我太激动了。我看着她……没有好转,立即送院。”
四姐沉吟片刻,悄悄的提醒:“小姐啊,我怎么瞧着……”她欲言又止。
容芷云正托着细白圆润的下巴颏儿琢磨事情,抬眼看看四姐,说:“怎么了?”
“小小姐的状况,是不是……”四姐轻声的说。
容芷云微微一怔,“哦”了一声,“你是说……那要谨慎了。不要随便给她吃方小说西。”她想了想,说:“我进去看着她……阿四,你把鸡汤热热,等下阿端醒了,给她……”她心里忽然有莫名的开心,这是不确定的猜测,可是她居然会因为这个猜测开心。她笑了一下。
四姐看到,说:“顾先生刚刚也炖了鸡汤。”
容芷云叹了口气,“难为他了。”
此时,她的心情复杂。
可当她坐到女儿床前,看着女儿的脸。
她觉得,所有的事情,其实都不复杂。越复杂的状况,用越简单的方式去解决,也许效果是最好的。
她伸出手去,摸着女儿的脸,手指停在她柔软的耳垂上……有着这么柔软的耳朵的孩子,怎么是这么倔强的性子?她想着,等会儿记得出去提醒四姐,不要切西瓜给阿端,那是凉性的水果,不要给她吃……阿端爱吃桃子,她记得刚刚有拿了一盒水蜜桃来的。就是不知道,她现在还喜不喜欢吃了?
她托着腮,安安静静的守在自端的床边。隔一会儿,替她换换额头上的湿毛巾,擦一下脸上的汗,量量体温……她的孩子,在5岁以后,她便没有这样照顾过了。就是想到这里,她的眼睛是湿润的。但是她不想流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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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亚大厦39楼。秘书室里一派沉寂。首席秘书林少新抱了一叠文件出来,看了眼Grace,问道:“怎样了?”他低头看了看时间,“马上开会了。”
Grace摇摇头,“陈助理在里面陪着。”早上Boss到公司极早。她比上班时间提前一刻钟上了39楼,就要进去整理总裁室的时候,发现Boss 已经坐在了办公桌前。她几乎是立即发现了Boss手上的伤。右手。缠了绷带,但是一看便是匆忙而不专业的包扎。她给Boss准备了咖啡,犹豫再三,询问了需不需要医生。Boss没吭声。她便没有再问。上午开会的时候,听完了中方小说分公司经理的报告,Boss几近震怒——是关于公司在中方小说的一个正在进行的承建项目的部分,Boss拍着桌面上的报告,很大力的拍着——Boss提前结束了会议,她跟着出来。她一直留意Boss手上的伤,那浸透纱布的殷红,看得她心慌。正在她要打电话给医务室医生的时候,陈助理带了医生上来。
第十章 茶与酒的涟漪 (二十)
她进去送茶,看到那位医生正在给 Boss缝针。她多看了医生一眼。直觉的,这位并不是普通的医生。而且看起来,跟Boss很熟的样子——Boss今天脸黑的跟黑风怪似的,那医生跟他轻声说着话,他倒也肯敷衍……两个人,见面只讲英文的。
她想着,只是对林少新说:“放心吧,不会耽误的。”
林少新拍着手上的文件,先转身去安排下面的会议了。
办公室里,佟铁河的袖子被撸上去,看着李云茂给他动这个小手术。伤口不大,但是很深。李云茂缝的很认真。没有用麻药。每一下,他都感受的到。
均“你再用些力气,掌骨都割断了多好。”李云茂轻声的说。陈北在一边听心头一突。佟铁河却笑了一下。
李云茂便和他说着话,转移他的注意力。他只是应着——他才不需要转移什么注意力。这点儿疼,哪儿到哪儿?
他的手表被摘了下来。
手腕上有伤疤。
“那是怎么回事?”李云茂问。他们认识了很多年。当年在英国念书时候的朋友。早注意到他手腕上的疤,只是男人,身上有些疤也正常。从来没问过。
铁河看了一眼那疤,他皮肤黝黑,疤痕颜色稍浅,过去那么多年了,二十年了吧,没有变浅,仍看得出当时皮开肉绽的轨迹,形状都没有变。他还记得当时,那只大狗狠狠的咬住他手腕子,他来不及想,若是硬夺出来,弄不好,手腕子都废掉,他情急之下,反而用力,往那大狗的喉咙里探去,他撕扯着大狗的嘴,到底是肉生的,也知道疼,嘴上的劲儿便松一点儿。他耽搁了这一会儿,后来就有人来了,拿着铁丝圈,把那大狗圈住了脖子,吊起来了。他觉得疼,只用手握着,血滴滴答答的,灯光那么亮,很多的人,他的目光始终停在那只大狗,和抱住大狗的小女孩儿身上……哭的那么惨,被咬的那个是他、疼的那个是他好不好?
他说了句“白给咬了”,正集中精力哭的她,瞪着一对大眼睛,回头来看——那时候她的脸,有婴儿肥的,眼睛显得没有那么大,哭的泪眼模糊的,真是……难看。哎哟,真不想看来着……景家爷爷先发现的他受伤,拍着他的肩膀,说着:“小铁……”他没等着景爷爷说完,就明白了意思,他轻声说:“千万别打死。”他印象里,那是第一次看着她哭的那么凶。她总是很安静的。他就是觉得这顿咬挨了就挨了,她快别哭了,哭的人脑仁儿疼……再下去,他在医务室包扎伤口、打针,疼的要死。他也一声不吭。他倒不是不想喊,可景爷爷一直看着他呢。不说话,只是在一边坐着看。气定神闲。他后来想着,景爷爷,也是战场上出生入死的,在景爷爷面前,他要是因为这点儿伤口大呼小叫,那也